聲音雖清冷，卻讓江秦感到無比熟悉。
他回過頭去，只見仍是一身黑色長裙的霧凝長老正站在自己身後，秋水般淡然的雙眸盯着霧凇長老，似是在看他敢不敢將戒尺砸下。
“師父。”
霧凝長老並未應答，隨手將霧凇長老給顧思卿幾人的束縛道法解開後，平靜問道：
“不知我這弟子犯了什麼過錯？”
霧凇長老又開始重複：
“算計同門，不尊師長……”
霧凝長老擡手示意他停下，說道：
“這些，難道洛城剛纔沒有回答你嗎？”
見霧凇長老還想說什麼，霧凝又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那些對他們說的話就不必對我再重複一遍了，事實如何你我心中都清楚。”
她似是不願再過多言語，直接無視了霧凇長老，望向江秦，說道：
“走。”
……
凝露主殿內，霧凝長老仍然坐於高臺之上，望向下方的身影，問道：
“你可知錯？”
江秦馬上認慫：
“弟子知錯。”
霧凝長老顯然並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他，語氣中仍是不帶有一絲感情，清冷如冰：
“錯在何處？”
江秦思考了一下，說道：
“弟子錯在不該明知霧凇長老就是巫元良的師父，還對巫元良出手。”
高臺上的倩影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不對。”
江秦有些疑惑，不是，我的錯誤都能不對的嗎？我還有什麼錯誤？
“弟子不該當衆爲難同門師兄？”
“不對。”
“弟子未能藏拙？”
“不對。”
“弟子學的太快，會打擊到同門師兄弟？”
“認真一些，我沒再與你開玩笑。”
“……弟子現在不知錯在何處了。”
“……那，出去吧。”
雖說語氣仍是那般冰冷，但江秦竟從中聽出了一絲失望。
師父是在期待我說出答案？
這可是增加好感的好機會。
那麼，自己到底錯在那裡了呢？
江秦並未就此起身離開，反而突然擡頭，說道：
“弟子或許知曉錯在何處了。”
“你說。”
“弟子若是已經打定主意對巫元良出手，應該提前告知師父，或是讓顧師姐前來尋找師父。”
不知是否是幻覺，江秦似是看到高臺之上的倩影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又很快收斂。
那轉瞬即逝的一抹笑顏，令江秦不禁有些失神。
片刻後，江秦纔回過神來，似是故意掩飾什麼一般問道：
“弟子說的可還算正確？”
霧凝長老不置可否，說道：
“就像今日，大家都知曉是巫元良發難在先，即便如此，霧凇長老仍會庇護他的親傳弟子，反而是因爲巫元良的模樣便想要責罰你。他既然都能做到，我又怎會坐視你們被刁難？”
“是。”
或許是剛剛增加的這些好感度有了作用，霧凝長老突然回憶起了過往：
“當初你師姐被我帶回凝露峰後，我未曾過多管她，讓獨自度過了那段孤獨的時光。現在想來……哎，我可能並非是一位合格的師父。日後，我希望你們莫要生出‘此事會麻煩師父’這種想法。
師父不怕麻煩，只是怕你們受委屈。我想要將你們當作此生最珍重之人，也希望你們，能同樣如此。”
江秦重重點了點頭，嚴肅說道：
“弟子，明白了。”
大殿內安靜片刻後，霧凝長老又開口道：
“今日在講學殿，你是如何將霧林和霧森林海同時習得的？”
江秦總不能說是低級技能卡，只能撒謊道：
“在聽了霧凇長老的講授後，弟子稍微記了下霧森林海的法訣，也有了些許的瞭解。之後被巫元良用霧森林海困在其中，弟子心中焦急，不知爲何，突然便感覺冥冥之中習得了一項道法。
在巫元良將霧森林海收回後，弟子也終於找到機會將此道法對着巫元良施放，沒想到竟也是霧森林海。由於是對着他施放的，那片林海也便直接開始攻擊沒有了靈氣的巫元良。”
凝露長老點了點頭，說道：
“如此說來，你的天賦可以稱得上是霧涯宗歷來弟子中最好的一位，也怪不得霧華在大選中會直接出現，想要收你爲弟子。”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爲師未必是一位好師父。若是當初沒有強行在霧華手下將你收爲弟子，你便成爲了霧華的親傳弟子。在他的教導下，你或許會比成爲我的弟子的修行道要順利許多。你……對爲師可有怨言？”
江秦微微吐出一口氣，無比認真地說道：
“在此前，或許是有些的。但經今日一事，我覺得，成爲師父的弟子沒什麼不好的。因爲，我想要成爲師父此生最重要之人，也會把師父當成最重要的人！”
他說出這番話，並非只是想要增加霧凝長老的好感度，而是真的肺腑之言。
前世，江秦是一位魔法師。
與靈能師這種拜師收徒的教學方式不同，魔法更像是現代的上課一般，老師同時給很多人一起上課，你能達到什麼程度就看你個人的造化了。
也正是因此，江秦前一世幾乎沒有與其他人建立什麼羈絆。
終其一生都在學習魔法，提升等級，尋找機緣的路上，直至被那些真神圍困而死。
今日當霧凝長老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時，江秦破天荒地出現了被人保護的感覺。
而霧凝長老剛纔的那番話，江秦也並未從中感受到任何一絲的虛僞。
既然如此，那江秦又爲何要虛僞地對待自己這兩世的第一位師父呢？
霧凝長老在問出那句話時，其實是有些自責和愧疚的。
自己一時腦熱使得這個名爲洛城的新弟子的出現，讓她又想起來她的第一位弟子——顧思卿。
二人很像。
天賦奇高，都被宗主在大選中看中，未來不可限量。
但二人又明顯不同。
顧思卿是一位想要替師父分憂的弟子，不想給師父惹麻煩。
但江秦，卻更像是一位朋友。
這種說法很是奇怪，因爲江秦在面對她時也很恭敬。
但在與他那爲數不多的幾次交流中，霧凝長老總感覺江秦像是一位能夠理解她的老友。
就像是方纔，她也根本沒想到江秦會說出這番話。
但毫無疑問的是，那句話絕對是她現在最想要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