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上

二人行(上)

在去約定酒店的路上,喬以航腦海中不斷地想着讓自己儘快進客房睡覺的藉口。

張知見他車越開越慢,忍不住道:“車沒油了?”

喬以航愣了下,笑道:“如果是的話你會怎麼辦?”

“你推車,我把方向盤。”張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喬以航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下次想再坐我的車就先買一桶油。”

“好。”張知答得出乎意料得爽快。

喬以航在後視鏡裡看觀察他的臉色,覺得他現在心情應該不錯,“一會兒見到落雪無音你準備說什麼?”

張知道:“你覺得呢?”

喬以航等得就是他這句話,當下道:“我覺得兩夫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最好。畢竟他們以後要過一輩子的,如果總是這麼處理問題,對他們的婚姻有害無益。”

張知望着窗外的夜色發了會兒呆,隨即默默地掏出手機。

喬以航愕然道:“你做什麼?”

張知理所當然地看着他道:“你不是說兩夫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兩夫妻解決最好?”

“呃……”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張知握着手機,轉頭看他,“你還有什麼建議?”

“……”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向來和他唱對臺戲的張知怎麼會對他言聽計從?現在明明不是在遊戲裡,他也不是小舟。“你準備打電話給天鬥?”

“嗯。”張知開始在電話簿裡翻號碼。

喬以航看着他拿起電話貼在耳邊,然後等手機接通,簡略地解釋着目前的情況。

“一會兒見。”張知掛機。

喬以航一邊將車拐進約定酒店的地下車庫,一邊分神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天鬥二十分鐘後趕到。”張知道。

地下車庫很空,喬以航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停好車,道:“那麼我們現在做什麼?”

“等天鬥過來再說吧。”張知望着車頂,似乎在想心事。

喬以航想了想道:“要不我們先去開房?”

張知側頭看他。

喬以航眯着眼睛道:“我真的很困。”

“好。”張知背起揹包,打開車門下車,往電梯的方向走。

喬以航鎖好車門,跟在他身後。

進了電梯,張知依然心不在焉的模樣,和給天鬥打電話之前判若兩人。喬以航旁敲側擊道:“你不想天鬥這麼快過來?”

張知淡淡道:“我想,他的兒子現在一定很失望。”

喬以航怔住。

在這次事件中,他一直把張知放在落雪無音朋友的立場上來考慮這件事,卻沒想到張知和天鬥兒子的處境有着微妙的相似和共鳴。

“其實,”喬以航眨了眨眼睛道,“先勸勸落雪無音也不錯,可以讓兩個人都冷靜一下。”

電梯叮得一聲,緩緩向兩邊拉開。

張知率先從電梯裡出來,“人總要學着長大。”

喬以航知道,這句話不但是對天鬥兒子說的,也是對曾經的他說的。或許他現在披着的傲慢外衣,只是用來隔絕外人窺探那身從小到大累積的傷痕。

疼痛會過去,但疼痛的記憶會深植在腦海裡。

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他心底不禁生出幾絲不熟悉的心疼來。

張知在前臺利落地辦完手續回來,將其中一張房卡交給等在電梯邊的喬以航。

喬以航看了眼房卡,邊等電梯邊隨口問道:“你幾號房?”

“1018。”

“……我也是1018。”喬以航將房卡上的房號反覆檢查了兩遍。

張知點頭道:“當然,我們一間房。”

“但是兩張房卡……”

“因爲是雙牀房。”

喬以航張了張嘴。

張知道:“我說包住,但沒說包你一個人住。”

喬以航假笑道:“所以我現在應該感謝你開的是一間雙牀房,而不是在一間大牀房裡給我加牀?”

“加牀要288,不合算。”

“……”他居然真的想過,還問過價錢。喬以航瞪着他。

張知看他臉色,無語。他隨口說的價錢,他不會信了吧?

電梯到達。

張知手機同時響起。他示意喬以航先進電梯,自己留在外面接電話。

電話是天鬥打來的,他人已經到了酒店外面。

張知和他約定大堂見面,轉頭正要讓喬以航先上樓,就看到電梯門早已關上,門上面的數字正不斷地往上翻新着。

喬以航是真累了,開夜車本就耗費精神,而且又是減肥的第一天,身體還在適應不能吃飽飯的狀態。胃、腦袋、四肢,好像都在跟他抗議。

他三兩步衝進房間,隨便衝了個涼,便挑了張靠裡的牀倒頭就睡。

只要天鬥和落雪無音兩個當事人都在,那張知就出不了岔子。而且,看起來張知也不像是沒分寸的人。

也不知睡了多久,門突然卡擦響了一聲。

喬以航的腦袋還在睡夢裡攪漿糊,但身體卻警戒地坐了起來。

張知進房間,什麼都還沒做,就看到喬以航直挺挺地坐在牀上,瞪大眼睛看着他。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半晌。

終於,張知開口道:“我回來了。”

短短的四個字,似乎也讓迷糊中的喬以航想起自己在這個陌生房間的前因後果。“哦。”他應了一聲,重新躺下。

張知見他穿着衣服睡,便從揹包裡取出兩套睡衣,將一套丟在他身上,“換上再睡吧。”

喬以航睡得正香被吵醒本來已經滿身不爽,見他還挑剔自己的穿着,忍不住抱怨道:“麻煩。”

“換了睡舒服。”張知抱着睡衣準備進浴室。

“要不你幫我換。”喬以航事後發誓,這句話只是脫口而出,並沒有帶任何想要把它變成現實的意思。

但,張知行動了。

他放下衣服,隨手掀開喬以航的被子,拉起他身上的T恤。很久以後,喬以航忽然想起這件事,問起張知爲什麼這麼執着,一定要讓他換睡衣。張知的答案讓當時的喬以航無語了很久。

他說的是——“不能白帶了。”

由於是套頭衫,所以必須將被壓的部分拉上去。張知奮鬥得很辛苦。

正閉着眼睛準備繼續睡的喬以航先是決定身上一輕,再是感到肚子一涼,一雙手在自己的背上摸來摸去。他驚愕地睜開眼睛,正好迎上張知近在咫尺的臉。

又是一番你看我我看你之後——

張知繼續埋首進行換衣大業。

喬以航被折騰得受不住,終於坐起身,擡起胳膊讓他將T恤從頭上扯走,然後拿過睡衣,自己換起來。

張知將他的衣服順手丟在行李架上。

“我明天還要穿的。”喬以航無奈地揉揉眼睛。

張知抱起睡衣,重新向浴室進發,“我幫你帶了。”

“……”喬以航飛快地換掉褲子,然後拉過被子蓋住頭。

等張知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又是一個睡得像個木乃伊。

他站在牀前,默默地看了半晌。

突然,喬以航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一臉無奈地看着他道:“能告訴我你準備幾點鐘睡嗎?”

“我不困。”

“你假裝一下吧。”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我有點興奮。”

“啊?”喬以航用一張極爲費解地表情瞪着他。

“這算是我們的**?”張知異想天開道。

“……”喬以航決定不理會這個在路上已經睡過一覺,明顯飽漢不知餓漢飢的傢伙,轉身,繼續拉被子過頭。

張知伸手幫他扯下被子,“我也睡了。”他躺上牀,然後關燈。

黑暗的四周彷彿一個句號,宣告這一天的終結。

“晚安。”張知道。

喬以航躺着沒動。

半個小時後。

喬以航猛然睜開眼睛,鬱悶地望着天花板道:“我好像失眠了。”

……

回答他的,是張知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