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遊戲裡還是遊戲外,追過霜枝的異性不少,畢竟自身條件十分優越,被人喜歡的感覺對她而言絕不陌生。
無非是與之相處時被捧在手心,與人吵架時被處處維護,時不時收到一些並不是很感興趣的禮物,一日三餐被催着去吃,心情不好被追着詢問,弄得她不得不用“我要吃飯、洗澡、看電視、玩遊戲”一類的藉口去裝死。
有時候,一個人活得足夠很快樂,就會變得不再希望有另一個人來分享自己有限的時間。
她給人當過兩次伴娘,參加過五次同學的婚禮,還抱過大學閨蜜家一歲半的小公主,卻是連個能相處半年以上的男朋友都沒有。
家中父母雖說什麼都由着她,但多少還是有些爲此感到着急,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最煩逢年過節在飯桌上見到那些愛管閒事的親戚,每次一被問起有沒有找到合適結婚的對象,她就恨不得刨個坑把她們全埋下去,實在不行,把自己埋下去也好。
最可怕的是,她那思想開放的高中小表妹竟然還把她拉進廁所談起了悄悄話。
“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同性戀?”
看着小表妹那副很懂又很緊張的神情,霜枝一手叉腰,一手揪着她的耳朵道:“你啊!一天都在學校裡都學些什麼呢!”
“那之前那個姓張哥哥對你那麼好,打開手機裡面全是他關心你的短信,你怎麼說分就和他分了啊?”
“我又不缺母愛,找個婆婆媽媽的男人餵奶啊?”
“我媽說上次她同事介紹給你的一個相親對象,家裡做生意,挺有錢,也不像囉嗦的人,你怎麼不試試啊?”
“我又不缺錢,他家有沒有錢關我什麼事。”
“所以你是外貌協會咯?”
“……”
話也不是那麼說。
雖然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但霜枝自認爲自己還是一個比較在意內涵的人,比如她現在正揹着家人偷偷交往的入木三分就是一個……似乎……還算……挺有內涵的人。
身爲一個撕天玩家,在未相識之前,她便一直對入木三分有所耳聞,他是服戰強區天下無雙的戰隊主力之一,將他的名字與同隊兩個同樣操作很出色的大神並排一起也毫不遜色。
很多人都說,那是一個高冷的大神,不怎麼愛說話,喜歡用行動證明一切,就算沒有一身滿鍛的土豪橙裝,也能憑着操作讓人心服口服。
裝備差異對實力的影響絕對不止一星半點,正因如此服戰可以說得上是一堆土豪的戰場,有錢的人可以參與,有錢又有實力的人則可以站在頂峰。
上百個區服曾出現過數百支服戰隊,能成名的人卻沒幾個,不過在這樣的戰場之中,出現了這麼一個出色的異類,怎能不被人記住?
霜枝也曾十分膜拜這位大神,不過這份膜拜悲哀的在與入木三分相識後,便被他那萬年不變略微傾斜的脖子給帶歪了。
入木三分話少是真的,他長相平凡到丟進人羣就很難再找到,沉默起來更是習慣性一動不動,幾乎可以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不高冷,相反有些天然呆,他的眼裡出現最多的兩種情緒就是認真與茫然——練級、打架的時候認真,羣聊、開會的時候茫然。
與這樣一位大神初次見面,除去那份反差萌外,竟是沒能找到別的出彩之處,倒是他身旁另外兩位大神從外表上看都是男神級別的人物。
其實一開始,入木三分若不是個大神,對她而言,就和一個路人甲乙丙丁沒有任何區別。
單身多年,家裡還不停催促,她不急纔有鬼,只不過沒遇上稱心的,也不想隨便將就。
怎麼樣算稱心?她的要求也不高。
只要是真心,有沒有錢不要緊,反正她也不需要男人養,只要人不財就好;帥不帥沒關係,反正成天看着一個人,看久了總會審美疲勞,當然養眼點最好。
找男人的理想狀態是哪怕談了戀愛結了婚還能繼續自由,需要他的時候能找得到人,不需要他的時候別隨時都纏着不放,在能和平相處的前提下做到顧家而不粘人,不求感情轟轟烈烈,只求一輩子平平穩穩。
於是她的目光毫無懸念的鎖定在了即墨未白的身上。
霜枝隱隱有所感覺,這絕對是一個符合她擇偶理念的男人。首先,和她一樣愛玩遊戲的死宅絕對顧家。其次,就那你不戳他一下他絕對不會看你一眼的性格,絕對不可能粘人。最後,說話有性格,顏值還高得那麼過分,真是沒誰了。
抱着這份感覺的霜枝搖身變做了一個頂級抖M,開啓了“我覺得未白說的沒錯”、“無赦小帥你倆別老在未白麪前自取其辱”,以及“他連開嘲諷都開得那麼有道理”的腦殘粉模式,感受着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每個日夜。
不過不切實際的幻想總是會被無情的現實打碎。
就在七夕節活動如願與即墨未白組上隊的那一天,她勇敢的表了一個白,結果自然是可悲的……
當時的情形其實回放一下,其實也十分自然。
本來就沒什麼輸出的即墨未白竟然願意和她一起組隊任務,霜枝一不小心就想多了,人一想多,就容易幹蠢事,所以霜枝在跟了半個多小時的隊後,終於忍不住試探性的問道:“和我一組,你不嫌慢嗎?”
“廢話。”得到的迴應也是十分肯定的。
“那你還叫我一起。”
“其他人不想來。”
“你也知道幫裡妹子都怕你啊,就我叫得動啊……”她當時得意了一小會兒,問道:“那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來?”
“你想說什麼直接說,不用拐彎抹角。”
霜枝沉思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認真道:“我喜歡你!”
“哦。”這是即墨未白的迴應。
“你就這反應啊?”霜枝差點沒被他哦傻了。
“那你想聽謝謝,還是想聽關我屁事?想要妹妹卡,還是朋友卡?”
她都不是很想聽,也都不是很想要。
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是被追的那一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麼淡定的語氣把她拒絕的那麼徹底,按照正常的故事劇情,她應該新生懷恨,從此當上惡毒女配。
然而並沒有。
霜枝默默醞釀了幾分鐘,本想任性的黑化一次,炸一個毛,最後卻是一點底氣都沒有的選擇了繼續默默跟隊。
她癟了癟嘴,道:“剛纔我被惡靈附體了,現在才把身體奪回來,我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即墨未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冷嘲熱諷,只是淡淡回道:“沒。”
從此,那次羞恥的表白成爲了兩人之間無人知道的秘密,而她頭腦不清醒時的那顆少女心也隨着七夕活動中放飛的紙鳶一同遠去。
七夕那天下線後,她收到了來自入木三分的節日祝福,內容自是毫無新意的簡單:“霜枝,七夕快樂。”
六個字,兩個標點,證明了這至少不是羣發。
從來沒習慣回節日祝福的她竟是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單身狗有什麼好快樂的,火把節共勉,歪脖兒。”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這一條回信對入木三分的衝擊有多大,後來與入木三分閒談時才發現原來這條回信差點讓他失眠。
他笨拙地用了一種奇怪的比喻來描述,說那種感覺就像在有着三千佳麗的後宮裡被皇帝多看了一眼一樣,又激動又緊張,結果卻是然並卵。
霜枝爲着他老實交代心路歷程的這份耿直笑了好幾天。
人脫單的形式分兩種,一種是感情上的脫單,另一種精神上的脫單。
霜枝覺得七夕後自己就處於後面一種形式的脫單狀態中,當目光不再跟隨着一個人後,心靈的釋放便攜着空虛的感覺接踵而至。
每每被那些熟都不熟的七大姑八大姨唸叨,就恨不得隨便抓個男人塞住她們的嘴,可這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一旦隨便找個男的將就了,回頭再後悔,就上升到家庭責任的高度了。
就在她無比迷茫之時,忽然在不辭風雪的提醒下發現入木三分好像喜歡自己,一時竟是感到了幾分意外的驚喜。
感情分一見鍾情與日久生情,前者看臉,後者看人。
仔細想想,入木三分好像也十分符合她的擇偶理念。
首先,依然滿足“和她一樣愛玩遊戲的死宅絕對顧家”這一條件。其次,他似乎也是那種你不戳他一下就絕對不會多看你一眼的性格,絕對不可能粘人。最後,話不多,安靜,人不帥,安全……應該也是沒誰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開始嘗試着接近這位自己曾經膜拜過的大神,卻發現他真已經入“木”三分,整個人呆得像根真木頭,看不懂暗示,聽不懂弦外之音,更別說猜她那點暗暗接近的小心思了。
“歪脖真的喜歡我?你沒在逗我?”霜枝不知拽着不辭風雪問了多少次,心裡越來越不自信。
難道又要她去表白?要是再被拒絕一次,還不如找個河跳了罷。
對此,不辭風雪給了她一顆並不是很強效的定心丸:“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要不喜歡你,我明天就加入FFF團自燒謝罪!”
於是她繼續安心等待,終於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等到了入木三分模棱兩可的表白。
入木三分說,他喜歡處女座,身爲處女座的霜枝在那一瞬間都快感動哭了。
而兩人也從那一天起確定了微妙的情侶關係。
微妙在於,入木三分覺得一切像一場夢,而霜枝卻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像在夢遊。
她竟然在手把手的教一個男人怎麼討女孩子歡心,而且是極其耐心的教!這要是告訴以往那些朋友,絕對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吧?
入木三分是霜枝見過最不懂浪漫的男人。
你和他說:“我想吃巧克力。”
他就會問你:“德芙還是費列羅的。”
你和他說:“我親戚來了,肚子疼QAQ。”
他就會問你:“啊?那怎麼辦QAQ……要不,你下線睡個覺?”
你和他說:“歪脖兒,我家人想看看你長什麼模樣。”
他就會坐得筆直,然後拍一個“證件照”發過來:“伯父伯母會不會嫌我醜,讓我倆分手0.0。”
本意是想讓入木三分來自己家這邊一趟,卻不料收到這種回覆,霜枝險些吐血,沒好氣的回道:“那你不會多下幾個app美化一下啊?美圖美妝魅拍一樣輪一圈再給我發過來!”
結果他還真爲霜枝這一句玩笑話跑去下了一堆app,下完以後折騰了一個下午,萬分抱歉的表示自己實在玩不懂那些東西。
霜枝不禁搖頭感嘆,此人當真是呆到沒救了。
儘管自己的男朋友呆成了這樣,她竟也沒有一次想過要將他踹掉,反倒還越來越愛在人前護着他,還特別樂在其中。
誰說歪脖不好,就是在說她眼神不好。
誰敢老拉着歪脖做苦力,就是在和她過不去。
誰要有事沒事拉着歪脖躺槍,就是想要和她對着幹。
時間久了,她竟是在幫中有了一個“護夫狂魔”的稱謂。
一年後,入木三分帶着見家長的勇氣以及求婚的決心,千里跋涉而來。
平日裡能宅着就打死不出門的霜枝忽然哼着小曲拉開了家門,那一瞬間,她的父母都驚了:“你上哪兒去?”
“我去機場接你們天天唸叨着想見一面的女婿啊!”她說着,一如每次提起某個呆瓜時那般,笑靨如花。
幸福有時候很簡單,不過是遇上一個獨一無二的普通人,一天比一天更加確定,他的存在將會變作自己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完-
就此完結,不會再有別的番外了,十月十號開新坑,大家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