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章 心猿

領着野狗隊回山的路上,時八還在不住地想剛纔發生的事。頓丘令,曹操。

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

青年時代的曹操,也曾是一個熱血青年,稟公執法,不畏權貴,初任洛陽北部尉,負責洛陽縣治安,洛陽爲東漢都城,是皇親貴勢聚居之地,很難治理——情況之錯綜複雜,一如北宋的開封府。

曹操到後,申明禁令、嚴肅法紀,棒殺蹇圖,於是,“京師斂跡,無敢犯者”。一如包拯在開封知府任期內,秉公理政,鐵面無私,貴戚宦官爲之斂手,聞者皆憚之。京師爲之語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

若非那時朝廷綱紀敗壞,不可收拾,曹操或許最後也將走上包青天的嚴肅路線,成爲包青天第二,哦,是包青天成爲曹青天第二。正應時人對他的評價:治世之能臣。

一個稟公執法,不畏權貴的耿介能臣,如何一步步蛻變爲亂世奸雄的?人,人性,人生,到底可以豐富、複雜到什麼地步?

時八瞎想,沒注意到身後狗腿子們傳來的驚叫與衰號。

然後他就悲劇了。

折壽一年,重傷而遁。留下一羣驚訝不已的山民。

時八逃回山洞後,壽命已經摺得差不多了,強撐病體指揮着野狗隊打了幾天獵,就掛掉了。臨死前把象徵野狗隊首領的“首領信物”鄭重地送給了狗腿中的大狗。首領信物是一串由野豬牙野狼牙各種野獸牙齒串起來的獸牙項鍊。對時八言這是裝備,可以加屬性的,對這些野狗而言大概只有象徵意義了。

這之後,時八就選了個山崖跳崖自殺了。

回到投胎界面,時八心下悵然。如果忽略狗族的身份,打獵的時候有一大堆狗腿子前呼後擁着追雞逐兔,倒也蠻有意思的。快樂有的時候真的很簡單啊!化身蝴蝶時,乘風采花便是快樂;化身野狗時,追雞逐兔便是快樂。反倒做回人時,各種心思,各種複雜。簡單的快樂,反倒無從體會了。

下一世會做什麼呢?時八點了隨機選擇(聽天由命)。

眼前一花,視界中現出一片山水,天地間朦朧一片愁雲慘霧,山林間一片黯淡無光,溪澗水渾濁污穢,空氣中猶如撒滿了塵灰。時八幾乎要以爲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傳說中的污染過重的重工業城市。

直到眼前現出一隻皮毛脫得差不多的老猴子,才知道這裡確實是山野。

看人物界面,知道自己這一世轉生成猴了。時八心頭暗喜,猴子靈性非常重,既然已經轉生到猴子了,這說明他的靈魂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再過一陣,沒準就能轉世爲人了。

看小地圖,發現周圍都是混沌一片,居然看不出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猴子一蹦一跳竄到時八面前,吱吱喳喳叫了一陣,時八居然叫懂了。這是猴族的猴語。猴語比狗語豐富得多,狗語只有一些常用的動作指令,還有喜怒衰樂的情緒表達,除此外,能說出來的詞彙不多。

猴語的豐富程度更接近普通人語了,其中甚至出現了一些專門的禮節用詞。雖然這些都只是系統的設定,但時八這事有個好處:跟猴子們產生的互動,可以比跟狗腿子們產生的互動更多了。

老猴子叫了一陣,時八弄明白了對方是在給時八下任務,任務的內容就是出去找東西吃。

又是找東西吃。時八發現,歷次轉生的動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找東西吃。除了找食物活下去,很少有別的任務。只有在短暫的一陣蝴蝶之旅中,連任務都沒看,只是採花與悠遊。

時八接了任務便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問一聲:“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花果山。”

時八左腳踩到右腳,趴地一聲摔了個狗啃泥,爬起來拽着老猴子問:“齊天大聖孫悟空?”

“對對對!那是俺們的大聖爺爺!”

“大聖爺爺在哪裡?”

“被惡驢壓在五指山!”

“哦。”時八這纔想起,孫悟空早在王莽篡漢時就被壓到五指山下了。不過,當猴子居然當到花果山來了,這個機緣還是蠻給力的。

一轉眼他又思密達了。前方路過幾只猴,一邊跑一邊叫:“快走快走!聽說孫將軍那裡有隱藏任務接!”

任務什麼的猴子偶爾也會這麼講,隱藏任務什麼的,這分明是玩家的語言啊!

敢情這山裡不只他一隻玩家猴子……

時八一路尾隨,遙遙跟着那幾名玩家,去到山腰一片平地,平地上密密麻麻擠着成千上萬的猴子,手裡搖着刀槍棍棒,旌旗戰鼓,此起彼伏地大喊:

“打爆五指山!救出大聖爺!”

靠壁一座高臺,高臺上樹着兩面長條大旗,寫的正是這十個字。旗下一頭魁梧的金毛猴子,作美猴王裝扮,手中也執着一根金晃晃的大鐵棒,看起來英明神武,雄偉不凡。就算是猴子,也是一名很神氣,很帥氣的猴子。

若非親耳聽說孫大聖已經被五指山壓,時八幾乎以爲這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了。

那頭大帥猴在高臺上揮舞着金晃晃的大棒子,也是一邊跳一邊吶喊,激情澎湃,活力四射。這場景讓時八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仔細想想,電視裡明星們的演唱會現場差不多也是這個模樣。

倒是金毛大帥猴旁邊,高臺的一角,端坐着一頭白鬚白髮的白毛老猴,看起來頗有氣場。老猴蹲在椅子上,攥着一管毛筆俯在桌子上似乎在寫字。時八一時好奇,湊過去看,才發現老白猴附近好多都是玩家。再過去一點,時八才弄明白,原來所謂的隱藏任務,就是參加“打爆五指山,救出孫大聖”的遠征軍,隨高臺上的金毛猴子孫將軍一起,遠征五指山。

NPC怎麼樣不知道,玩家想參加這個大型任務,就得先在老白猴這裡報名。

時八試着去報名,卻被老白猴看了他一眼道:“孩子!你年紀太小了!不要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等你將來學成了一身過人的本事,再去救大聖爺爺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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