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曙光降臨（下章2）第二部分
曙光降臨下章2 標題：抉擇（15045字）
“砰——”
又是一槍，這一槍打在了師徒二人的腳下，明顯就是想要打斷這兩人的對決。
而百里守約也在同一時刻，通過子彈產生的後助力，一個敏捷的跳躍再翻滾，他來到了地面上……
盾山仍站在烽火臺上，它那雙由石頭機關組成的眼睛亮了亮。宛如在表達自己的情緒，似乎是在擔憂百里守約。
曾經負責維修長城的巨型機關，在不知何時起，早已產生了屬於人類和智慧魔種的情感。
“哥哥你……”百里玄策看到自己的兄長身上的繃帶，被血液染透。哪怕是再冰涼的雨水，也無法第一時間刷洗百里守約身上的血。望到這一幕的百里玄策，登時心如刀絞。
如果幾天前，他能平靜點跟百里守約說話，百里守約是不是就不會遭到明世隱的襲擊了？
蘭陵王先是愣了愣，但眼神很快變回昔日的冷酷，他收起刀刃，沒好氣道：“自己受了傷就別勉強，不要在這拖後腿！”
“守約……”負責指揮守衛軍行動的花木蘭，將這一幕收在眼裡。
且見百里守約一步步向師徒二人走來，直至離他們僅半尺左右。
在聽到蘭陵王冷冷的勸告後，百里守約並沒有半分後退的意思，眼神也顯得更加的黯然而冰冷。
身處於吵雜而混亂，籠罩着血腥的戰場中。在這三人的氛圍裡，卻突出一片死寂般的沉靜。
咔嚓一聲，百里守約乾脆利落地替狂風之息上好了膛。緊接着，百里守約直接將槍頭對準了蘭陵王，指尖已經緊貼板機，赤紅的瞄準線指向蘭陵王的胸膛。
就連百里玄策都差點看呆了，蘭陵王面露出一絲震驚：“你……”
“蘭陵王，你對付玄策，居然用到了百分百的魔道之力，萬一你傷到他。我百里守約一定不會放過你！哪怕你曾經是玄策的老師！”百里守約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並沒有多少情緒，但恰恰就是這份異常的平靜，反而讓人覺得更有氣勢。
“還有，你別仗着隊長喜歡你，就在這亂指揮他人，你只是雲中漠地的大王子，但不是長城的指揮官。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人。”百里守約直言道。
“你……”蘭陵王霎時間睜大了眼睛。
“難道你……”蘭陵王握緊了拳頭，心裡面很不是滋味。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女人是那麼的優秀，多少人傾慕於她，他自己都數不過來。只是在過去，他未曾發現百里守約對花木蘭異樣的感情，只能說百里守約隱藏的可真好。
但他儘量保持冷靜道：“罷了，看在木蘭重視你的份上，我不想跟你產生爭執。”
但他的下一句話，便佈滿了殺機：
“只是，我想你應該明白。木蘭她喜歡的男人是我，也只有我，而不是你或者其他人……”
這句話可謂是直接讓百里守約一句穿心，一針見血，狠狠地戳中了他的痛處。
身上的傷痛早已麻木，因爲比起心裡的痛，這根本不算什麼。
冷冰冰的雨滴，一下接一下地衝刷着百里守約蒼白的臉頰，讓他認清了這是現實，而非處於夢境。
百里守約頓時咬緊牙關，握槍的雙手也跟着顫抖着。而後，他緩緩地放下對準蘭陵王的槍頭。
轉過頭看着目瞪口呆的百里玄策，眼光跟着柔和了下來：
“玄策，幾天前我們之間的決鬥還沒分出勝負，這一次無論是明世隱還是其他人，都再也沒有人可以打斷我們之間的戰鬥。”
“哥哥……”百里玄策先是呆了呆，但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自己當初選了這條路，若哥哥不認同自己，他也不會有絲毫的退縮，哪怕百里守約會在前方阻攔自己。
“好，我明白了。哥哥，我接受你的挑戰。”百里玄策爽快地答應道。
不同於百里守約銀灰髮上的暗淡無光，溼淋淋的雨水讓他那一頭赤發，看起來更加的鮮豔明亮。
遠處的明世隱瞅見這一幕，白得像雪花一樣的面孔上，洋溢出的詭異一笑，早已無法隱藏。
蘭陵王顯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狀況。自己只是想試探下百里玄策的實力，以及查明他究竟爲何會加入堯天一方。但沒想到的是，百里守約居然會下來，親自與自己的弟弟做個了斷。
他望了望自己護臂上的暗影刀鋒，刀柄上刻印着瓣鱗花的圖案。
“明明不想傷了自己的弟弟，卻又要跟他打，這傢伙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下一刻，一朵朵瓣鱗花瓣吹落在蘭陵王的四周，只見緋紅的身姿已經來到他的身旁。
“長恭……”
“守約和玄策他們……”花木蘭看向兄弟二人，頓時眉頭緊鎖道，神色憂心，不忍見到兄弟相殘的畫面。
“兄弟間的戰鬥，輪不到我們外人來插手……”蘭陵王淡淡地說道。
花木蘭眉頭緊鎖，揉住自己的胸膛：
“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兄弟二人，徹底淪落到手足相殘的地步啊。”
面具下的面孔輕嘆一陣，輕聲道：“蘭兒，就算你硬生生把他們拉開，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矛盾也不會被徹底解決。倒不如讓他們在這一場戰鬥中，做個了結吧。”
花木蘭聽後，頓時咬緊牙關，但蘭陵王確實句句在理，也只能妥協道：“姐明白……”
“不過，以現在的百里守約，就算是出盡全力，也未必是他弟弟的對手，更何況他還受傷了。”蘭陵王分析道。
見花木蘭投來充滿疑慮的目光，不用等自己的人兒開問，他就回答道：
“玄策這短短一年的進步，超乎我想象。
即使現在還處於雷雨天，可方纔我在跟他打的時候。即便有雨聲和雷聲，以及我的陰陽之力作爲掩蓋。他還是能在短距離內，快速洞察到我的氣息，同時精準判斷出出刀的位置。”
“玄策，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嗎……”花木蘭喃喃細語道。
細想一下，自從一年前人魔大戰結束後，百里玄策就與他們漸行漸遠，甚至很少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範圍裡。即便他們幾個人，想過去找百里玄策，但百里玄策卻一次次有意避開他們。所以，百里玄策究竟去做了什麼，即便是百里守約，也無從得知。
而如今，她終於有了答案：“心境的變化，居然能讓人成長到如此境界……”
同時也開始隱隱擔憂，下一個噩夢的來臨……
“守約，你也會選擇站在你弟弟那邊嗎？”花木蘭的眼神靜靜地看向百里守約，神色帶着一絲刺痛與揪心。
一旁的蘭陵王輕易地察覺到她的情緒，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他卻能一眼就看出來，哪怕花木蘭只是輕微地變了個眼神：
“木蘭，其實你也很清楚，之前的百里守約一直處於猶豫不定，甚至是非常焦躁不安的狀態，因爲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弟弟，已經投奔敵營的殘酷事實。但如今他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卻唯獨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相反，玄策就沒有任何一絲猶豫，他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但是你不說，是因爲你害怕百里守約作出的選擇，會是像玄策那樣叛離你們……”
“但這一刻還是要到來的……”蘭陵王道，語態表露出一點無奈。
“他們兄弟二人都不會真的去傷害自己的血親，而百里守約也必須從這一戰中，找到自己的答案，去做出抉擇。”蘭陵王說道。
“答案和抉擇嗎……”暴風一吹，吹動着花木蘭那緋紅的長馬尾，冰涼的雨水灑在了她姣美的臉上，這場雷暴雨依舊繼續。
“就像曾經的我們嗎……”花木蘭哀嘆一聲。曾經的她與蘭陵王都爲了彼此的故鄉，而不得不斬斷過去的情絲……
下一刻，花木蘭驟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被蘭陵王用力地握住。溫柔的暖意從手中傳來，直至傳入心間。兩人十指緊扣，再也不會鬆開對方的手。
蘭陵王望向花木蘭，堅定不移道：“木蘭，我答應過你，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我不會離開你，永遠永遠。”
“我們永遠屬於彼此。”花木蘭笑着接下去說道。
“走吧……”
“該去找找他們算賬了。”蘭陵王轉過身拉着花木蘭道，在離開這個位置前不忘再瞅百里兄弟一眼。
“嗯。”花木蘭點了點頭。
現在的蘭陵王，通過陰陽之力遁入黑影或與光線融合，來達到隱身狀態。這個效果不只可以作用於自己來隱藏，甚至還可以作用於他人。
緊接着，兩人的身影在一陣紫藍光輝的映照下，剎那間就原地消失了。
“自己的弟弟身處敵營，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喜歡自己。而自己同樣也是混血魔種。
百里守約，如果是你，你會怎樣選擇呢？
是加入弟弟那邊作爲我們的敵人？還是繼續留在這，守護着自己永遠得不到的女人。”蘭陵王呢喃低語道。
百里守約閉上雙眼，豎起頭上的狼耳。仔細聆聽和分辨着不同的聲音。
直至，百里玄策深呼吸一口氣，一個短暫的蓄力後，躍至空中。彷彿一下子就聽見百里玄策行動的聲音，百里守約睜開眼睛，架起的狂風之息，槍口已然對準空中的百里玄策。
再次咬了咬牙，心中的不堅定再次浮現：
“我這是在做什麼？我爲什麼要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弟弟？”
“我到底該怎麼去選？一邊是自己的弟弟，一邊是戰友和我喜歡的人。”
“不……爲什麼一定要去選，明明兩邊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就在這猶豫不定的瞬間，他聽見了百里玄策飛鐮甩動的聲響，百里守約幾乎下意識地按下了板機。
“嘣——”這一槍一出，百里玄策不慌不忙，早已做好準備，手裡的飛鐮一擺，順勢擋住這一顆子彈。
“嗡——”子彈和飛鐮產生了金屬間的強力摩擦，百里玄策只是稍微一用力，子彈就已經失去飛行的力度，轉眼間就掉落在地上。
同時，百里玄策也跟着子彈降落在地面上，腳跟一發力，全力拉近與百里守約的距離。
百里守約見狀，霎時眉頭緊鎖，爲了避免百里玄策繼續逼近自己，他一連扣下幾次板機，又是好幾發子彈飛射而出。再以一個利落的翻滾，拉開了與百里玄策的距離。
“嘶啦——”但也不小心扯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口。
讓百里守約一下子喘了一大口氣，他輕撫着自己的胸口，全身上下猶如被針刺般疼痛。
額上佈滿冷汗，就連臉部也暴起一點點青筋，酒紅的眼眸黯然傷神，鮮血以緩慢的速度流淌出來，身上的白色繃帶，紅如血火。
“真痛啊，可是跟心裡的痛相比，這些身上的傷痛又算得了什麼？”百里守約低下頭，苦笑着自言自語道。
“哥哥……”似乎是在擔憂百里守約的傷勢，百里玄策沒有急於繼續下一輪進攻。
突然，百里守約一擡頭，顯露出他那雙被血絲所填滿的血眸，他張開嘴說道：
“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去選！？”
“爲！什！麼！？”過去一向溫文隨和的百里守約，在這一刻終於徹底控制不住情緒。
“我只是想護着我弟弟的同時，也不想失去我的戰友和我愛的女人！”
“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在這兩者間選一個！？爲什麼！？”百里守約的聲音愈發提高，幾乎是拼盡身上所有力氣去嘶吼。
他深呼吸一口氣，微微一喘氣：
“你們爲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什麼爲了人類與魔種，爲了我們這些雜種，爲了世界，還爲了與什麼強敵抗衡。
在我心裡面，這些連狗屁都算不上！”
百里玄策也是頭一次看見自己的哥哥，這樣的情緒失控。在他的腦海裡，自己的哥哥總是那麼的隨和冷靜，猶如什麼事情都無法真正讓他像如今這般，產生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百里守約喊到這，嗓子早已變得沙啞和顫抖，他發出一聲哽咽。心裡面的所有憤怒和悲傷，交織在一起：
“我只想守住我們曾經的家！！！一個有玄策你，有隊長和阿鎧，還有蘇烈大叔，露娜姑娘他們，包含所有長城守衛軍成員的的家啊啊啊！”百里守約覺得自己全身的溫度，流失得更加快了。
黑沉的天際撕裂出一道道裂縫，宛若脆弱的玻璃那樣，瀕臨崩塌。無情的雷雨下得比之前還要瘋狂，但百里守約已經對這些冰涼的雨水感到麻痹了。
“哥哥……”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百里玄策蹙了蹙眉無奈道。
百里玄策輕撫着自己的胸口，他又何嘗不想，像過去那樣跟大家一起簡單的生活下去：
“如果可以，我何嘗不想跟鎧叔和隊長他們繼續這樣好好生活下去！？”
“就像以前那樣……從白晝到黑夜，大家一同當值守護長城，一起戰鬥，一起看着鎧叔露娜姐他們整天向我們撒狗糧，聽蘇烈大叔吟詩，然後一起吃哥哥你做的飯。”曾經在長城美好而溫馨的記憶，又一次呈現在百里玄策的腦海裡。
“那段日子是我在失去父母后，過得最幸福的時光。”說到這，百里玄策也跟着洋溢出一陣真誠實意的微笑。猶若幸福的時光，還在昨日延續着。
頃刻間，百里玄策彎下身，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厲無比的眼神：
“但在一年前全都變了……”
“魔種是我們的仇人啊！我們怎能與他們共存呢？哥哥！”百里玄策憤怒道。
“閉！嘴！！！”話音未落，百里守約就已經大聲打斷道。但因爲血液和溫度的流失，他的意識也模糊了不少，被雨滴所填滿的視角，讓百里守約陡然出現了些許幻覺。他彷彿看見了過去，那些屬於自己的記憶……
那是父親臨死前，對他的囑託和交代……
六年前，長城……
那一天長城守衛軍剛經歷了一場與魔種的漫長戰鬥，剛步入成年沒多久的少年，在家裡聽身爲長城大將軍的父親，正陷入危機……
但當他趕到時，卻未能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
“魔種……”少年看着一具具魔種的殘骸，以及長城守衛軍的屍體。那些魔種的形態模樣，種類等都是各有不同。但一致的是，它們的額頭上都刻有一個特殊的三角形標誌。
少年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生命的逝去，一下子被眼前的悲壯場面所震撼。最後，魔種撤退了，長城守衛軍艱難地拿下了這一場勝利。
他不斷尋覓着自己父親的身影，他鑽入受傷的士兵人羣中，直至他聽見……
“百里將軍！！！”
少年不顧一切地衝入了人羣，卻沒想到看見了這一幕。
“父親！！！”只見那個年邁的身影漸漸映入他的眼簾，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刻他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個噩夢，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
那年邁的身影奄奄一息地倒在長城之下，臉上佈滿了皺紋，有着跟自己大兒子一樣的銀灰色頭髮，尖銳的狼耳，以及背後一條毛茸茸的狼尾，
但與兒子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是一雙酒紅色的線性瞳孔。但此刻的他，臉色一片慘白，不存在任何一點血色。滿身鮮血，腹部被刺入了一把匕首。身邊的將士試圖阻止他的傷口繼續出血，但顯然已經是回乏天術。
“兒子，你來……了……”百里茂笑着說道，因看見自己兒子的到來，而感到驚喜和無憾。方纔近乎失去光芒的雙眸，重新亮起了一絲光暈。
“你們……都退下吧……”百里茂吩咐自己的士兵道。
“可是將軍，嗚嗚嗚。”這一名名將士，仍遲遲不肯離去，顯而易見百里茂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是多麼的重要。畢竟，百里茂不僅是他們敬重的大將軍，更是陪他們出生入死多年的戰友啊！
“我最後還有些話跟我的兒子說……”百里茂虛弱地請求道。隨後，士兵們只能一個接一個地哭着離去。
“父親……”少年來到了自己父親的身邊，眼眶裡早已有淚水在打轉。看着自己父親搖搖晃晃地擡起了一隻手，少年就立刻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父親的手。
“兒子，不要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有時候真相往往隱藏在不爲人知的邊緣……”百里茂一來就說出了這番意義深長的話語。
“父親……”少年呆了呆，對父親這些話進行了一番深思後，問道：
“你是想說，這次魔種對長城的突襲，並非只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嗎……”
百里茂保持笑容，嘴角和腹部接連不斷地流出鮮血：“孩子，我們體內同時流淌着人類與魔種的血液，爲天地所不容，只有長城接納了我們。但是我相信，我們混血魔種總有一天，一定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這個世界上，跟其他的人類和魔種一同生活。”
少年睜大眼，不敢相信道：“魔種和人類還有混血魔種一同生活？父親，真的會有那一天的到來嗎？”明明長城守衛軍纔剛跟魔種進行了一場生死大戰，在世人眼裡魔種與人類一直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會的，我相……信……”百里茂堅信道。
“所以你們兄弟倆還有你們的母親一定要好好活……活下去……守護好長城，直至等到那一天的……到來……”
“一定要……爲長城戰鬥到最後一刻……”
少年感受到父親的溫度愈發降低，愈發冰冷，他咬着牙關吶喊道：“不，父親！要活就一起活！你不能丟下我們！”
“到底是誰害了你！孩兒，要爲你報仇！！！”說到這，少年的眼裡已經燃起了復仇之火。
一息尚存的百里茂卻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想自己的兒子陷入復仇，這個永無止境的輪迴深淵：
“孩子，不用爲我的死感到難過，很久以前我犯了一個大錯，如今不過是罪有應得，咳咳咳。”百里茂痛苦地咳出了大量的血液，這些血液也沾染到了父子二人的手背上。
“父親！振作點！振作點啊！”
“父親，人的一生總會犯錯！你還有我們啊……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和玄策，還有媽媽……嗚嗚～”少年終於再也忍不住情緒，失聲痛泣道。
百里茂依然保持一副慈笑，一點都不像即將離開人世的模樣。他擡起顫抖的手，替自己的大兒子擦了擦淚水：
“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見，百里茂用盡最後那一丁點力氣，伸出手拿起位於自己身旁的那把槍，同時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好搭檔。
“兒子……這把……銀光，是……我這麼多年以來……最好……的搭檔，如今我正式將它……轉交給你……”
“你要答應……我……當你握住它的時候，只能瞄準敵人……絕不……可以……對準自己的……親人……”
少年渾身顫抖着接過那杆槍，流着淚發誓道：“父親，我向你發誓。我的槍口永遠只對準敵人，絕不傷害自己的弟弟！我還會……”
“會照顧好母親和弟弟的。”
“會一直、一直守護弟弟的。”少年顫慄的嗓音，充滿了決心。
“好……孩……子……”百里茂感到無比的驕傲道。
“我百里茂……此生無憾！”百里茂微微一擡手，輕撫着自己大兒子的臉頰，但他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兒子還在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父！親！！！”但自己的父親已然停止了呼吸，所有的生命氣息都流乾了。
少年強忍着淚水，伸手幫父親合上了眼睛。他答應過父親，不能輕易地落淚。只見他在逝去的父親身前，行了一個跪拜大禮後，又磕了好幾個頭。
只是，少年沒有聽到的一句話，在百里茂徹底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以最微小的聲音說了一句：“永別了……明兄，這一生是我……對……不……住你……”
之後，失去父親的倆兄弟與他們的母親離開了長城。在少年覺得自己有能力之前，他還不想返回這個失去父親的傷心之地。他自認還未有足夠資格去捍衛這片萬里長城，再加上長城的周圍，可以說是危機四伏。
他不想讓弟弟和母親，置於危險之中……
……
時間來到兩年後，如果可以，百里守約真的不想回想起這噩夢般的一天……
父親死後，他們就來到了位於雲中漠地附近的一個小鎮，而命運終究令人猝不及防，兩年後的這個春天，又將面臨一場更加可怕的噩夢。
又是魔種，但這些魔種就跟兩年前那些入侵長城的魔種一模一樣，額頭上的三角形標誌，尤爲矚目。讓少年不禁懷疑，這些魔種是不是因他們一家而來。
傳聞現任長城指揮官與玉城未來繼承者，達成共識，開放了連通長城與雲中漠地的關市，開啓了兩國之間新的貿易。原以爲在那一天，大唐與金庭國近達千年的僵硬關係，將會被瓦解。
四面八方的商旅們聚集於開放關市的日子，來歷不明的魔種軍隊，突襲了人羣，集市瞬時陷入火海，一時間關市裡死傷無數。
而少年和他弟弟及母親所居住的小鎮，在最初的混亂過去後，但凡有點氣力的鄉親紛紛匯聚起來，他們想要要協助長城守衛軍關上小鎮的大門，他們想要守住家鄉。
少年猶豫着。他應該加入，可弟弟和母親該怎麼辦。
“你，去吧。”赤發的少年站在比自己還高的水缸裡，明明尾巴害怕得搖來搖去，包着淚水的眼巴巴看着哥哥。
“玄策會乖乖的，玄策和孃親在家等你。誰叫都不出來。”
“嗯，就這麼約定。”少年想了想，
又囑咐：“別怕。”
“不怕，一點都不怕。”小小的百里玄策流着淚微笑道。
赤發的婦女在這時走了過來，她的小兒子跟她的模樣可以說有九分相似。同樣是尖銳的紅色狼耳，和毛茸茸的赤紅長尾。一雙明亮而溫柔的赤色圓眸，如若一對透亮的紅瑪瑙。
只見婦女抱住了自己的大兒子：“孩子，路上小心。我和玄策在家等你。”
“好，母親。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們要等我！”少年毅然決然道，並告訴自己一定要及時回來，守住約定。
少年匆匆離開家中，加入了守衛鎮門的任務。
如雨的飛箭下，他和同伴們死命撐着城門的支柱。他們關上大門，將魔種的隊伍一分爲二，長城守衛軍追捕着城內的賊子，鄉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這扇大門。守住城門，就守住了弟弟和母親，而他唯一的願望正是守護住家人！
然而，當他好不容易守住了大門，興沖沖地回到家中後……
“娘——”他卻發現了已經瀕臨死亡的母親，還發現了一隻魔種的殘骸，陡然明白這裡片刻前發生了什麼。
“快……逃……”赤赤留下這句話後，就失去了鼻息。
“玄策呢？玄策在哪？！”他急忙尋找起弟弟的身影，但卻怎麼找都找不到。
“玄策！！！”
“爲什麼……爲什麼又是這樣……”他嘗試沿着地上的血跡去尋找弟弟的身影，最終他只在佈滿鮮血的地上，找到了刻印着弟弟模樣的木雕。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失約了，沒有及時趕回來……對不起……母親，玄策……”
少年撿起了這個木雕，一滴滴淚水灑在了這個木雕上。而後緊緊地握住它，隨手拿了一根繩子將這個木雕固定在自己的脖子上，從此少年便與這個木雕形影不離，並且發誓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弟弟，不再失約。
“我不會再失約了，我保證。”
“從今天開始，我叫百里守約。”
……
在那之後，扛着槍支的少年正式加入了長城守衛軍……
“你好，我叫百里守約。”
“你好，我是長城守衛軍的分隊隊長—花木蘭。”這是他第一眼看見這個緋紅的身姿，身穿一襲整齊軍服的她，凸顯出一陣颯爽。彷彿所有的長城守衛軍成員，都不及她一人亮眼。
“很高興你能加入我們。”緋紅的身姿伸出手，握住了少年的手掌。
而到了日常的晚飯時間，少年多年來爲了母親和弟弟鑽研的廚藝，沒想到在加入長城守衛軍後也派上了用場。
“哇，沒想到你做飯這麼好吃！姐很欣賞你！”花木蘭瘋狂地扒着手中的米飯，不忘讚賞道。
“哈哈哈，以後隊長喜歡吃什麼，我就做什麼唄！”百里守約頓時俏臉一紅，哈哈大笑道。
“撲通——”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自己的心跳越發加速。
“這是我頭一次被一個除了母親以外的女孩子誇我做的飯好吃……”
……
後來，那是一次花木蘭爲了救百里守約而受傷……
“守約，小心！！！”只見自己的隊長攔在自己跟前。瞬息間，花木蘭的肩膀已經被魔種的利爪所刺傷。
百里守約眼神一冷，那隻魔種被當場擊斃。
但他沒有察覺到的是，一個臉戴面具的紫色身影在遠處觀察着這一切。那個身影看着死去的魔種，眼神裡卻依舊充滿憤怒。
再看向那受傷的人兒，面具下的他拳頭握緊，牙關緊閉。
“隊長，你沒事吧？”百里守約緩緩地替花木蘭的肩膀包紮了起來。
“姐當然沒事！就這種小傷、難不成姐還會……哎喲痛痛痛！”沒想到，百里守約突然的包紮一用力，讓她驟然吃痛不已。
“啊，抱歉抱歉！”百里守約道歉道。
忽然，百里守約皺了皺眉道：“隊長啊，你就別逞強了。”
花木蘭卻不以爲然，依舊大大咧咧地說道：“姐都說了沒事，如果有事以後還怎麼吃你做的飯菜？”
百里守約盪漾出一絲笑容，心裡面都是甜滋滋的。
“隊長，你爲什麼這麼傻，要替我擋那一下？”百里守約下意識地問道。
花木蘭淡淡一笑，這一笑也深深地刻畫在百里守約的記憶裡：“姐只是不想看見自己的戰友出事，何況守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以後可就沒有口福咯！”
百里守約聽後，眼裡頓時流露出幾分悵然之色：
“只是戰友嗎……”
後來的後來，時間過得飛快，在經歷了去年的那一場人魔大戰後，人類與魔種的戰爭總算告一段落。但也讓少年終於知曉了，爲何自己的隊長一直對別的男生不感冒，包括自己：
“原來隊長早已心有所屬……”
他擡起手，凝視着蒼穹上的那一片星海：“也是，這麼優秀的女人怎麼可能沒有追求者呢？在隊長面前，我不過是諸多凡星中的一顆，哪怕窮盡一生，也永遠無法追逐到那顆最亮眼的星辰。”
話是這麼說，但自己的心，就如同被利刃刺穿一樣：“只是……爲什麼我的心會這麼的痛呢？”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隊長產生不一樣的感情呢？是從她第一次吃了我做的飯，對我的讚歎後開始？還是從她爲了保護我而受傷開始？我不知道……”
“也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經愛上了這個叫花木蘭的女孩……她就如同那朵能夠在絕境中綻放的瓣鱗花，堅韌而美麗。”
下一瞬，一陣清風拂面吹過，一朵小小的瓣鱗花在百里守約的面前，翩翩飛舞。
他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這朵瓣鱗花：“可這朵瓣鱗花，終究是不屬於我的，但是……”
“能夠待在你身邊，看着你繼續傲然綻放，看着你能幸福就足矣……”那時候的百里守約就這樣告訴自己……
……
當然，在長城除了讓他找到了喜歡的人，也有許多的戰友在他心目中留下了極其重要的地位。譬如，那個高壯愛着美酒的男人和他那身穿白袍的酒友。
“蘇烈大叔，總是很喜歡跟那個叫李白的，一同望月，喝酒吟詩。”
而在朝夕相處下，他也發現了蘇烈的些許秘密：
“原來他跟伽羅姑娘曾經居然是……”
“希望他們能修成正果吧！”
……
而最後到來的一人，兩年前，他的加入讓整個長城守衛軍擁有了絕對的實力天花板：
“聽說今天有一個強大的傢伙加入了我們。”
“據說他在傳聞中的虛空，呆了七天七夜！居然都沒有死！”一些長城士兵好奇心滿滿道。
“隊長！這不慶祝鎧兄加入嗎？咱們也好認識下嘛！”蘇烈面帶微笑請求道。
“我也同意啊，隊長，晚上我們小隊裡的晚餐我承包了……”百里守約第一眼看見這個異鄉的劍士，就感受到了他的與衆不同。
“這個人的名字很奇怪，只有一個字，就叫鎧，鎧甲的鎧，聽說是隊長賦予的名字。”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阿鎧有着這麼多不爲人知的過去，並且心裡面還藏了一份這麼真摯的感情。”
“阿鎧和露娜，我真心祝福他們，但願他們餘生都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
長城守衛軍的每一人對百里守約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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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他的弟弟終於迴歸！他的弟弟真的還活着！
“玄策！”
“哥哥！我回來了！”兄弟倆緊緊地相擁在一塊。百里守約曾以爲，先前的慘痛經歷不過是上天對他的考驗。他堅信，以後他和自己的弟弟，還有長城的家人們都能過得好好的。
“玄策回來了！那是我最高興的一天。我的弟弟，終於回來了！”
“玄策放心，以後有哥哥在，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保護你！”他在心裡面暗自立誓道。
“而那一刻，我真的做到了……”一年前那一場與湮滅之眼魔種軍隊的那一戰，他爲了保護弟弟，戰鬥到最後一刻，直到自己的腹部被一把長矛所貫穿。
而在彌留之際，百里守約想到的是：
“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個念頭……我在想……”
“我死後是不是會像過往犧牲的長城士兵一樣，我的名字會不會刻在烈士牆上呢？就像父親一樣……”
他再次擡起手，伸向天空，彷彿瞅見了父親那偉大的身影：“父親，孩兒這一生真的做到了。守護長城，守護家人。”
“父親，會爲我感到驕傲嗎？”
在百里守約即將閉上的眼睛時候，他好像看見了兩個虛影。一名赤發的狼耳婦女攙扶着同樣長着一對狼耳的銀灰男子，一步接一步地走到百里守約跟前。
“守約，我的好兒子，我以你爲榮。”
“但是兒子，你還不能死……你還有你的家人在等你，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他輕抱着自己的兒子道。
“孩子，快醒過來吧。”赤紅髮絲的婦女輕吻了百里守約的額頭一下。
“爹？娘？”百里守約猛地一下驚醒……
……
“那一刻……是幻覺嗎？”
“我彷彿看見了父親和母親的靈魂……”他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不斷去回想剛剛那兩個虛影。
“傳說，奇蹟輪迴銀河在消失後，靈魂無法得到轉生，只能靜靜等待消散。”
“哥！哥！！！”忽然，那個熟悉的身影撲入了他的懷裡，正是百里玄策！
他居然真的活過來了……
“沒想到，命運居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給了我再一次守護玄策的機會！也讓我更加珍惜這條命！”
“太好了，我和玄策又重新擁有一個家了！”百里守約那一刻，真正地領會到什麼叫做劫後餘生！
“從今往後，長城就是我的家！而長城守衛軍就是我的家人，缺一不可！每一個人都不能少！”百里守約激動地對自己說道。
“長城之畔，是故鄉！”
在那之後，他們長城守衛軍又恢復了往常的日子，只是這一次他們暫時不需要任何人去戰鬥了。日思夜盼的和平日子，終於等到了！
“第二次的生命，讓我明白了能夠活下去，就已經是一個奇蹟。更難得的是，能夠見到自己在乎的人都統統活着，那纔是在這世上最難得可貴的奇蹟！”
“畢竟，比起十二奇蹟，或者像萬里長城這樣的鑄造奇蹟。在我眼裡，生命纔是最珍貴的奇蹟。”
“我以爲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不管發生什麼，只要大家能一直活着就好了……”百里守約笑眼盈盈道，只要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大家都能一直好好的活下去……
“然而……”
“我從來沒想過，原來我這第二次的生命，居然是見證悲慘命運的開始……”
……
回到現在……
綿綿不絕的寒冷雨滴，一滴滴灑在百里守約身上，再加上血液的流失，讓他近乎失去對溫度的知覺，也感覺快失去看到黎明的機會。
“好冷，冷到已經感受不到一絲溫度了嘛。”百里守約喃喃自語道，精神抖擻，身體也跟着變得僵硬，冷得連握槍的雙手都難以動彈。
但身爲長城的最強狙擊手，也許身上的傷痛對百里守約根本影響不大，因爲他總是能在任何狀態下，狙殺敵人。
可此時此刻，對手是自己的親弟弟，再加上心態上的大悲大落，讓百里守約的戰鬥意志極爲消沉。
“玄策，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人……”百里守約的眼眶裡佈滿了驚悚的血絲。
“可這冰冷的事實就這樣擺在我眼前，我卻什麼都改不了。”
“啊啊啊啊！”百里守約撕心裂肺地咆哮着。
“哥哥！”百里玄策苦着臉呼喚道。
“嘣——”這一槍，由於百里守約的動作變得僵硬遲鈍，而導致失誤了。那一顆子彈，就這樣摔落到被雨澆溼的泥土上……
百里玄策不忍再看下去，勸告道：
“夠了，哥哥。再這樣打下去，你的傷只會更加嚴重！”
百里玄策也終於理解，自己竟然讓哥哥處於這麼爲難的地步，真心致歉道：
“哥哥，對不起。我知道讓你做出這樣的選擇，對你來說真的太殘忍了。”
“幾天前，是我太過沖動了。哥哥你喜歡隊長，是你的自由，你在乎長城守衛軍的每一人，也是你的自由。所以我不會再逼你去選了。
如果你繼續選擇與我爲敵，我也不會說什麼，甚至連我這條命，我都可以給你。至少現在還不行，我還有計劃要完成。”百里玄策無奈道。
“哥哥你肯定也沒忘記過，就因爲我們身上流淌着魔種的血液，我們從小就遭到了各地人類的歧視和排斥，好不容易找到安居處。
最終卻被那些魔種摧毀了我們的家，更是把我們父母的性命，都葬送在那。
所以從去年開始我就對我自己說，從今往後無論人類也好，魔種也好，我都不會信任！”
“哥哥，你只需要相信。不管我出於什麼立場，都是爲了我們兄弟倆的將來，更是爲了混血魔種一族的將來！而最重要的是，爲了給爹孃報仇！”面對自己的哥哥，百里玄策毫不隱瞞道。
“玄策……”聽到百里玄策這些真心話，百里守約慢慢恢復冷靜。那對失去微光的紅眸，再一次熠熠生輝。
“我相信你的決心，但你口口聲聲說爲了混血魔種，那你應該知道那些黑石……”百里守約欲言又止道。
百里玄策無奈地笑了笑，雙拳握緊：“我知道，但我也無法阻止。我很久以前就是個罪人了，在我弱小的時候，我見證過無數孩童的慘死，卻無力阻止。
如今的我，更是罪孽深重。明知道那些孤兒戴上黑石後一定會死，但我非但沒有阻攔，反而是默認了。”
“但是我沒有辦法，在我心裡的份量，父母之仇遠大於將來的計劃，所以我只能暫時犧牲少數。爲了有足夠力量，對付大唐。”
“哥哥，雖然我們流淌着那羣畜生的血液，但我非常痛恨這體內的一半魔種血液！我恨！”百里玄策那雙赤紅的眼睛，充斥着凝重的恨意。
百里玄策甩了甩手，撫上了自己右邊臉頰上的黑色傷疤，再次說起當年的慘痛場面：
“當年一隻魔種活生生地在我眼前，把孃親殺死。哥哥，你根本無法想象，那對我來說，是多麼恐怖終生難忘的場景。就連我，也差點死在它們的手中。魔種對我造成的。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傷害！我臉上的這道疤痕，就是最好的證明！”
百里守約輕嘆一口氣，穹蒼的雨水不停地澆滅着他的鬥志：“玄策，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當年父親也是這樣死在我面前的。
可你仔細想想，那些向小鎮發起突襲的魔種，我一直以來就覺得非常蹊蹺。當年雲中漠地滅國的真相，我感覺隱藏了非常多的秘密。”
“尤其是李信……和明世隱。”提起這兩人，百里守約的瞳孔裡就閃過一陣怒意。
他又接着說道：“是，我是羨慕蘭陵王。甚至有點妒忌他得到了隊長的愛。
可我又能怎麼辦呢？愛本就不能強求，兩情相悅之情更是難得。我雖然有點妒忌，可只要隊長開心，我也心滿意足，雖然我還是會心痛。
但沒想到，如今就連我唯一的弟弟，都要離開我……”
“殺害我們父母的表面是魔種，但真正在背後操控這一切的，恐怕另有其人。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現在跟你合作的明世隱和李信！”百里守約堅決地表達道。
“父親臨死前說過，他犯了個大錯，這個錯會不會就跟明世隱有關？”百里守約在心裡面自言自語道。
“什麼？！”百里玄策整個人愣住了，雙眸陡然瞪大。
“你就這麼相信鎧叔說的話嗎？”百里玄策反問道。
“阿鎧的爲人，難道你還不夠清楚嗎？他是急了點，但他也是想盡快結束不必要的種族紛爭，從而讓人類魔種，包括我們這些，能夠聯合起來啊，爲了對付未知的強敵。”百里守約毅然決然地選擇相信生死戰友的判斷。
“未知的強敵……”百里玄策若有所思道。
“哥哥，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真的存在神明一說嗎？”百里玄策反問道。
顯然百里玄策是不會相信的：“這世上真的會有神嗎？在我眼裡，簡直是天方夜譚，一派胡言！單憑鎧叔的片面之詞，還有他那些不靠譜的先祖記憶？！你們就百分百信他說的是真的？”
“我不信！！！”百里玄策怒斥道。
“雖然明世隱我也信不過，但至少我目前暫時跟他站在一邊。至於他是不是當年的真正主使，我以後會慢慢驗證。
至少我跟他一樣，痛恨魔種！！！”百里玄策堅定自己的抉擇道。
百里守約哀嘆一聲，眼裡盡是百般無奈：
“玄策，這一年來你變得成熟穩重了不少，但唯獨在我們父母之死的這件事上，你總是那麼的盲目，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不曾去思考這其中的深層原因和真相。”
“哥哥，你難道就知道真相嗎……”百里玄策低下頭、眉頭緊鎖道。
百里守約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也不確認。可我覺得當年一事確有蹊蹺。
“弟弟，跟你短暫一戰，我也想通了很多，我決定了……”先前的猶豫不定，在百里守約的心裡已經全然消失。
百里守約望向身後那座萬里長城，堅貞不屈道：
“我會繼續留在長城戰鬥下去，只是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戰鬥！”
百里玄策聽後，登時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玄策……”百里守約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又說道：
“老實說，這世界上有什麼種族，有沒有神的存在，或者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着什麼，我其實都不想去在乎，也無心理會。
我在乎的始終只有你們……”如果不是父親的遺命，百里守約不過只想與他在乎的家人們一同簡簡單單地生活下去。
“之前我非常迷茫，我不知道我如今該爲了什麼去戰鬥。但現在我已經確立我自己到底想要去做什麼。我既無法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也無法與自己勝似家人的戰友，和心愛之人爲敵。”百里守約苦笑道。
“長城是我們的家，我不會任由堯天去摧毀它的。
但我也不會單獨與你爲敵，更不會將槍口再次對準你。不管這一戰最後如何，我都會戰鬥到最後一刻！”話音剛落，百里守約已經握緊了拳頭。
“一年前我已經死過一次，如果這一戰我死了，那就是我的命，死在戰場上，本就是我身爲長城守衛軍的歸宿，也是父親死前給我的託付。
他叫我，一定要爲長城戰鬥到最後一刻。”他將拳頭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同時也充分表露了自己的立場：“若在這一戰後，我活了下來。我就會退出長城守衛軍。我無法眼睜睜跟着隊長和阿鎧他們，去與你爲敵，也不想看見你去傷害隊長和阿鎧他們。”
“所以我只能選擇逃避……對不起……”百里守約的聲音突起一絲哽咽。他只想保持中立，不想傷害到自己在意的任何一人。
“我只想我在意的人都能夠活下去，而不是在這自相殘殺。”
百里玄策也無奈地搖了搖頭：“哥哥，世事沒有兩全其美，你想保持中立，將自己置身事外，這根本不可能的！”
“那就當……讓我這個做哥哥的……任性一次！”
霎那間，百里守約已經再次舉起狂風之息，按下扳機，砰的一聲，一顆子彈飛射而出，那是一顆紅色的子彈！
“轟——”反應迅速的百里玄策，立刻後撤出一段距離。這顆紅色的子彈在隕落到地面後，就引發了小範圍的爆炸，四周霎時形成一片火海，卻又很快地被雨滴所澆滅。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人！因爲在我心裡，你們每一人都很重要！”
“所以我永遠不可能與你們其中一方爲敵，如果非要逼我做選擇，那我情願你們先殺了我，或者讓我自我毀滅。”百里守約抿緊脣說道，然後再次扣動了好幾下扳機。
“砰！砰！砰！”
“弟弟，父親託付給我們的使命就是守護這座萬里長城，守護我們這個家。要想摧毀它，那就請弟弟你，先把我殺了。”百里守約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哀求。
而處於對立面的百里玄策，只是簡單的幾個轉身或格擋動作，就輕鬆避開了所有子彈。並一步步走來，終於走到了百里守約跟前。
兄弟倆彼此的距離，一下子近在咫尺。
而見到百里玄策向自己走來，百里守約的指尖驀然鬆開板機，隨即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狂風之息。
“哥哥……”百里玄策手中的飛鐮已經指向了百里守約。神情凝重，嘴裡呼出一大口氣。
“動手吧，玄策……”百里守約的眼光裡瀰漫出霧氣，一絲晶瑩剔透的淚水，順着他的眼角流淌而下。
先前瀕臨崩潰的情緒波動，都沒讓百里守約流出一滴眼淚。直至真正面對自己的再次死亡時，他終於忍不住掉落出一絲淚水。
但死在自己的弟弟手中，也算是最好的歸宿。
隨後，百里守約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着生命盡頭的來臨。
“對不起……”百里玄策說完，就一個閃身已經躍到百里守約的身後，手稍微用一定的力度敲了百里守約的後腦勺一下。
“玄……”百里守約頓時眼前一黑，就在他昏迷快要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百里玄策及時伸出手接住了百里守約的身軀。
“哥哥。”百里玄策低頭蹙着眉道，眸裡盡是無奈。
戰爭的硝煙仍在蔓延，戰場上的將士們與敵方撞了個頭破血流。唯獨百里兄弟倆這裡，彷彿與周圍的戰場徹底隔絕開來，所有的戰鬥都暫時與他們無關。
“抱歉，哥哥。讓你面臨這種艱難的局面。”百里玄策發出一陣嘆息道。
“但無論發生什麼，連通我們血脈的親情都是永遠無法割捨的。我可以與所有人爲敵，唯獨永遠不會與哥哥你爲敵。因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復仇，還有給我們兄弟倆殺出一條血路。”百里玄策對着已經昏迷的百里守約，輕聲道。
“對不起，哥哥。也許等你醒來後，你還是不得不失去我們之中的一員，也許是我，也許是隊長或者鎧叔他們。但至少哥哥你不用逼自己，將槍口對準我們其中一人。”
“哥哥，你在乎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在乎得越多，不得不失去的東西就越多。”百里玄策的脣角揚起一絲苦笑，自己的哥哥就是這麼的傻。
“但我不怪哥哥你，你沒有經歷我所經歷過的，就如同我也沒經歷過你的親身經歷。但即便如此，我們兄弟二人依舊能夠了解對方。卻又不得不走上，與對方截然不同的道路，做出不同的選擇。”
“不過沒關係，就讓我來徹底做個了結吧。哥哥，你不需要去面對。”
“好好休息吧，哥哥。”只見百里玄策的眼眶裡閃過充盈的淚光，與周圍的雨滴一同滑落在地面上。
“眼淚？”百里玄策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淚水，滿臉不可置信道。
“我以爲我不會再哭了……”百里玄策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苦笑，嘴裡卻發出一聲嗚咽，淚水早已止不住地往下滴落，與天降的雨水完美契合。
“就當是最後一次吧……”
———
倫鴿子：接下來的章節，不會再加入人物的回憶了，下章正式開始步入寒星2前期最精彩章節了。
這章我本來想着會有更快的劇情發展，至少會寫到鎧露正式趕來戰場的。看來要拖到下章了，曙光降臨下章也要拆成四部分了，咕咕咕！
因爲當我開始寫百里兄弟這場對決的時候，我就突然想把百里守約塑造得更加立體。
把他從一開始內心的掙扎和猶豫不定，到之後堅定本心，兩邊都不想失去，保持絕對中立的心態，通通描繪出來。
過去親眼看見父親和母親的死，讓百里守約更加珍惜身邊的每一人。
身爲哥哥，從小就肩負責任，默默地保護着弟弟，但實際上他內心真正想要的，其實很簡單。
只因父親的遺命，讓百里守約爲長城戰鬥到現在。如果可以，他寧願只想跟自己的弟弟和戰友，一起過一些簡單安逸的日子，不想參與任何紛爭，這便是他最大的心願。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迫去參與自己戰友和血親決裂過後的分派戰爭。
一邊是自己的弟弟，一邊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和生死戰友。換你，你會怎麼選？
這根本沒法選，這對百里守約來說，就是一道死命題。無論失去哪邊，他都無法承受。
如果非要做出選擇不可，那他寧願自己去死，或者讓其他人殺了自己。
守約就是這麼的溫柔和善良QAQ。
這章同時也繼續描寫出，爲何百里玄策會對自己身爲混血魔種的身份如此的敏感。
況且，跟自己的哥哥不同，百里玄策是親眼看見了自己的母親被魔種所殺，而百里守約則是得到了父親的暗示，纔會明白背後隱藏的真相。
如今的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天真的小瘋子，而是選擇去肩負起責任，誓要復仇的百里玄策。
之前兩章描寫了從百里玄策和蘭陵王視角出發的心境變化，講述了他們一路以來的成長。
所以這章，我就決定繼續放慢一下劇情，以百里守約爲核心，更好的塑造出百里守約。
寒星2裡，我希望我的主角團也好，還是一些配角也好，我都希望他們每一人能更加的立體，而並非只是單單去關注作爲領銜主角的鎧爹和露娜。
能夠讓你們，也就是讀者們（宰鴿派們）感受出寒星裡的他們並非只是遊戲裡的英雄那麼簡單，而是有血有肉，有自己個性，有自己思維方式的獨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