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過後的京城一片蕭索,斷壁殘亙處處的街道上除了參與清理的人外根本見不到開門做生意的商鋪與沿街叫賣的小販貨郎。
此時想喝酒的我身上揣了一瓶青木老道臨別前送的好酒,不過此時我沒有品嚐好酒的心情只想找個地方喝個痛快,很顯然一瓶珍珠紅是無法滿足我此時的胃口的。
“西山猴兒酒,北地柳城燒,醉人女兒紅,想喝酒的客人請到我一品堂來”一陣清脆的童子嗓音從幽深的巷子裡隱隱傳來鑽入我的耳朵“不怕客人喝不醉,就怕客人找不到”
這簡直是瞌睡遇到枕頭,賭鬼掉進賭窩,我這個想喝酒的人遇上了一家開門營業的酒鋪。
我循着聲音走進一條小巷,小巷兩邊的牆體清一色由青磚築成,地面由紅沙石切割而成的條石鋪就,由於年代久遠整個路面看起來光滑圓潤非常整潔。
看樣子這條保存完好的小巷未遭受戰火的荼毒,這應該是那家名叫一品堂的酒肆能在短時間內開門營業的原因吧。
轉過略帶弧形的巷道,一間跟小巷一樣整潔的酒肆出現在眼前,一個脣紅齒白年齡不大的童子正一身小廝裝扮的站在酒肆門口賣力的招徠客人。
或許是人們還未從戰爭的創傷中掙脫出來,也許是因爲倖存的人還在爲死去的親人操辦後事無心出門飲酒尋樂,總之酒肆內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客人。
我走到酒肆門口擡腿跨過門檻走到一張臨窗而靠的桌旁坐下來。
“客官可是一個人來?”那個面目清秀的童子見到我進店馬上就走到我身邊殷勤的詢問道“不知今日客官想喝什麼酒?”
我環視一下酒肆大堂,門堂不大卻十分整潔,四張桌子擺放的錯落有致將門堂裡的空間巧妙的應用起來既不顯的擁擠也不覺得空曠。
酒肆內客人不多,牆角一張子上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正伏案酣睡,看樣子是在店內喝的多了點正在小憩,門堂正中間桌上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也在舉杯小酌,剩下的桌子空無一人。
“剛剛聽你說店內有西山猴兒酒”我收回打量堂內的目光看着眼前清秀的有點過份的童子道“我在京城十幾載卻從未聽說過我們清風山出產什麼猴兒酒,這是什麼酒?今日既然撞上當然不可不嘗”
“客官好眼力”童子道“此酒乃西山密林中的猴子摘山中野果釀製而成,味道雖趕不上咱們人類釀酒師的手藝卻勝在野趣十足,客官必不會後悔來上一斛”
“聽你的介紹已是令人酒蟲上涌食指大動”我哂然一笑對童子道“一斛怎麼解得了酒蟲饞癮?要來就來一罈”
“那請問客官點上什麼樣的小菜下酒呢?”小童眉眼都泛起笑容問道。
“菜就算了”我道“酒卻要上的快些”
“有酒怎可無菜?”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酒有菜又怎可沒有酒友相伴?年輕人獨自喝酒怎會盡興?不如小老頭厚顏自薦與小哥結爲酒友共謀一醉如何?”
“樊老頭兒,不要在這裡打憂我的客人喝酒的雅興”小童子轉身開口呵斥那個似乎剛剛睡醒的老頭兒“你想喝酒儘可讓你家堂客來付賬,別想在我這裡蹭酒喝”
“老者有心,小可怎敢不從?”我一臉笑容的對那個開口相邀的老頭兒道“還請老者移步過來與我同桌,今日由小可作東喝個痛快可好?”
坐在牆角桌旁的瘦小老頭兒臉上泛起如菊花開放的笑容“現在的年輕人與以前的年輕人實在大不相同,知道老頭兒好酒居然慷慨到任由我一醉方休。年輕人,你可別後悔,小老頭的酒量不錯喲”
“哦!是嗎?”我回答道“那小可可遇上酒中豪傑了。來來,小可正求之不得”
兩壇猴兒酒擺上桌,幾樣一看就很有食慾的下酒菜很快就端上來。
“兩位客官慢用”小童子躬身略一施禮退去,既然有人要當冤大頭,他這個作小廝的人也不好再發作趕那個老頭出門。
“請”我一手抓起酒罈捅破封紙仰頭豪飲。
“咦?看樣子小友可真是酒中豪傑,這種飲法甚得我心”小老頭兒愣了一下脫口稱讚一聲然後也學我的樣子舉起酒罈牛飲起來。
一罈酒盡,我卻意猶未盡,猴兒酒入口酸澀味道不錯卻酒勁不足。
“酒來”我伸手道“不管什麼酒都行”
小童子奉上一瓶柳城燒。
這正是我需要的烈酒!
須臾間一瓶見底,小童子乾脆侍立一旁開始伺候起我與小老頭兒喝起酒來。
我和小老頭喝的很快,兩個人的肚子就象兩個填不滿的黑洞般不見鼓漲,很快我的桌上桌下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罈酒瓶。
我的腦袋開始發脹眼睛開始發花,眼前的人與物似乎在旋轉。
我知道自己醉了,自從懂的喝酒以來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的酒,今日的酒不錯,酒友也很有意思。
那小老頭喝的酒一點也不比我少,看樣子他還沒有醉,因爲他那小的有些可笑的眼睛亮的簡直如夜空中的星辰。
“你還能喝不?”小老頭舌頭打顫的問我。
“當然能喝”我有點不服氣,如果我連一個半隻腳都快踏進棺材的老頭都喝不贏那豈非太沒面子?
今日就是醉死在此也不能認輸!
很顯然小老頭也是個極其高傲的人,他同樣不想輸給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
天空的豔陽從正空移到南邊,再從南邊移到西面,現在已掛上樹梢。
酒肆內已點上油燈,油燈燈光不太亮。
我們的拼酒還在繼續,小童子似乎厭倦了一罈酒一罈酒的上,他一次性的搬出十幾個罈子擺到我們腳邊任由我們自己取用。
我的身軀已在搖擺不定,舉到嘴邊的酒漿其實有一大半已順着嘴角流到地上,此時我與老頭其實已經不是在拼酒而在拼意志力,我們誰都不想先躺下去,因爲誰先躺下誰就輸掉了這場比拼!
小老頭兒的身體同樣搖搖欲墜,他的眼神已沒有了焦距,舉在嘴邊的酒罈已沒有一滴酒被喝進嘴裡全部從他頸項間流到衣衫上。
“玉虛聖祖”我大着舌頭道“既然已經喝不下去,又何必苦苦支撐?你明知喝不贏我,又爲何要在此與我酒中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