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六章 風聲鶴影
可明明,他還不到花甲之年。
看着程太醫搖頭嘆息的面容,她的心不免也跟着緊緊的被捏了起來。
不過幾日功夫,他還是個容光煥發紅光滿面的人,每日裡侍弄花鳥,日子過的恣意愜意,完全叫人想不到時隔幾日便成了這般老態畢露。
就好像一塊枯木,躺在那裡毫無生氣,一動不動的暈睡着,絲毫沒有一絲生氣。
她那名義上的父親此時滿心焦慮,一疊聲的拜託程太醫,大夫人的面色也滿是戚色,二夫人與二老爺垂手站立一旁,顯然也是擔憂不已。
三夫人一直站在最後面,低垂着眉眼,掩在衆人裡,看不清她的神色,周身卻泛出一股哀慼。三老爺前些年因爲外放,途中被劫匪所殺,自他去後,這個家也只是老夫人老太爺待她如常,如今見他病倒,心中自然難過。
只是木錦嫿卻知曉,這一屋子的人,除開老夫人與三夫人與她,怕是真沒幾個珍惜說真心關心老太爺的。
若是老太爺此時去了,她那好父親與二叔,怕是要丁憂三年。如今朝局瞬息萬變,誰知道三年後又會是什麼格局呢?
再說如今年關將近,秋收已過,正是人情往來最爲頻繁的時刻,若在這時出了喪事,許多走動便也要隨着沉寂下來了。
這些人個個面上表現的非常關懷着急,木華陽甚至便連語氣都放的十分的低微,盼望着程太醫能盡心治好老太爺。
二夫人擔心的面色不像作假,只是有幾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太醫,我家老太爺病情怎麼樣?”
程太醫細細搭脈,沒空搭理。二夫人着急,卻不能如何。倒是木碗婷出了聲:“二嬸,你這樣太醫無法專心看診的。”
被一個小輩這般說,二夫人惱怒,差點下不來面子,自然不能任由她這般放肆,登時便譏諷道:“大丫頭,雖說你的話也是好的——可我看你這不當一回事的模樣怕真不是擔心老太爺吧?”
這一衆人當中,最是鎮定的
人卻是老夫人,只見她從容的數着念珠,口中默默唸着大悲咒。面上雖也有着擔憂,卻不似其他人般失去分寸。
“行了,都一人少說一句!程太醫都還沒開口,你着什麼急?”
是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慌張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老夫人是對的,如今老太爺倒下了,那她便是這個家的主心骨,若是連她也跟着慌張,怕是人心真就要渙散了。
二夫人沒想到會被老夫人當衆呵斥,滿心惱恨,面上卻滿是委屈:“媳婦也是擔心父親……”
二老爺也惱恨二夫人的魯莽,不免也跟着呵斥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就只會嚎叫,還不給我退下!”
被小輩譏諷,老夫人呵斥便也罷了,還被自己的夫君這般下了面子,二夫人的面色瞬間便黑沉了下來,卻是不敢發作,只得強忍下這口氣:“是,老爺。”
大夫人眉眼沉沉,看不出心中所想,彷彿她真的是在爲老太爺擔心一般。
程太醫想了想,斟酌着道:“老太爺的病症是舊疾了,身子虛空引起的虧欠,不能大補也不能下猛藥,只能慢慢的修養調理。燕窩紅棗之類的,若是平常還行,但用於這種大虧大虛之體,卻根本不起什麼作用。而且,從脈象中看,老太爺的精魄有些浮動,雖不算病,卻恐會傷及根本。若是不加調理,很快便會油盡燈枯。”
這話就嚴重了,登時叫屋中的衆人心中一沉。
“那可如何是好?”二夫人一下子也顧不得將才的不快了,急急的問了起來。
這一次,再沒人出聲,因爲這真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的話。
木華陽更是沉聲道:“程太醫還請之直言,若有什麼需要的藥材,我們定當盡力配合。”
“幸好發現的早,倒也還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需要調養些時日。切不可再讓他舊病復發,若是不然老朽真就沒了法子……”他這話說一半留一半,可到底叫人心中鬆了一口氣。
程太醫卻是點點頭:“老朽這就開一貼,讓老
太爺先服下。之後再開個方子,照着這個方子抓藥熬藥,慢慢調養,若是沒有起色再另行想法子。”
木華陽當即便連聲答應,從小丫鬟手裡接過茶杯,遞給程太醫。
木錦嫿卻伸手接過:“太醫忙了這半天,且先歇一歇,讓我來吧。”
程太醫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瓶,拔開瓶口倒出幾滴藥水,晃了晃,這才交給她:“那就勞煩三小姐了。”
大夫人卻突然蹙起了眉,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老夫人讚許的點點頭,讓出位子。
木錦嫿端着茶桌,在丫鬟的協助下扶起老太爺,將茶杯送到他的嘴邊,一點點的喂着。
也許是病中暈迷口渴,也許是尚還有些意識,老太爺竟是十分配合的喝完了藥。
她將茶碗遞給一旁的人,又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期間在避開衆人的視線搭在老太爺的手腕上,卻查探不出什麼不對的症狀。
她輕輕的籲出一口氣。
看來是她風聲鶴影了。
伺候完老太爺,自然是要留人侍疾的,木錦嫿是晚輩,便自動留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老太爺醒了。
沒想到程太醫的藥這般有效,衆人都很是歡喜,不禁紛紛面露喜色。
可是老太爺醒來,第一句話卻是:“明翰……”
衆人一驚,紛紛看向三夫人。
木明翰是三夫人的嫡子,因年幼多病,請人批了八字,說丞相府與他八字相沖,須得送到山上靜修,方能度過劫難。
算起來,他離家那年不過三歲,如今已經過了七年,到十歲了。
老太爺往常雖也念叨,可到底不是在病中,如今這般突然提起,卻莫名叫人心中一酸。
他這是怕自己時日不多想最後見一見這個孫子?
三夫人目光一沉,看了看衆人,再望向老太爺,幾步走了過去,恭敬的立在他的牀頭,輕聲道:“父親放心,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