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擔 憂
皇帝來的消息自然只有有數的幾個人知曉。蕭允要招待客人，不便走開，於是託了渝王去樓船上照料一二。
老爺子也沒呆多久，大半個時辰就離開了。小孫子小孫女們鬧騰了一陣也個個都乏了、困了，恭送他離開便一個個被帶去午休了。
渝王回來對幾個弟兄感慨道：“這可真是隔代愛，咱們小時候哪裡被如此縱容過呢？哦，小允是例外。嗯，八弟也好些。”
蕭允道：“那是因爲我們兩個都是病號嘛。”
晉王皺皺眉頭，“我家那兩個也鬧得不像話？”承湛倒是罷了，的確淘氣。可承灝卻是少年老成的。雖然才七八歲，卻頗得先生們稱讚有乃父之風。
渝王笑笑，“都一個樣兒。別忘了，咱們哥幾個喝高了也都差不離。而且我們小時候似乎也打過羣架啊。再說，總不能所有的弟兄都在胡鬧，就三哥家的兩個侄兒無動於衷的在邊上坐着吧。我看到小屁孩們拿糕點當武器扔對方，還幾個小的一起按住大點的堂兄往他脖子裡塞。哦，九弟的小舅子還用糕點抹了樂樂滿臉……我整個人都愣住了，父皇居然還能摟着糰子和九弟妹那個侄女含笑而坐，半句都沒有斥責他們。我說兩句，他還說讓他們鬧去吧，別傷了哪個就成。”
蕭允道：“不用說，國師肯定也是不會制止，是在旁邊叫好的主。虧得是在樓船上，不然讓今天的客人們看去了就該說皇孫們沒規矩了。”
幾兄弟面面相覷，因爲各自的兒子都參與其中，大家的老子還一副不見怪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麼。本來覺得幾個大些的孩子也參與有些不妥的，想想總不能原地杵着當靶子吧。心頭都是覺得幸虧是在樓船上，外人只隱約聽得到船上很熱鬧就是了。
晉王道：“也罷，繁重的課業之餘讓他們放鬆一下也是好的。至於還沒有入學的，就更無傷大雅了。只是，九弟家的樓船怕是一片狼藉了。”
蕭允揮揮手，“不妨事，回頭讓下人們好好沖洗一番就是了。”這麼鬧騰也好，都去鬧去了就不會有哪個侄兒侄女落水之類的事發生。
待到晚間放過焰火，將客人們都送走，顧琰才完全放鬆下來。今天總算是平平順順的就過了。
顧璽和元元都留了下來繼續做客，顧琰本來想將孫皓熙一併留下，不過小傢伙說要回去將今天的熱鬧說給母親聽。元元和糰子已經困得不行，小手揉着眼睛被各自的乳母抱去洗漱。顧璽摸着脖子對顧琰道：“糰子的生辰宴真是熱鬧。焰火好漂亮，我脖子都仰痛了。”
阿二接口道：“舅少爺，我也是。”
顧琰失笑，“你們也回去洗洗睡吧，明天可以多睡一會兒。”一場焰火放了半個時辰，小孩子們尤其喜歡。皇帝對顧琰一味想低調平順有點不滿，知道她還安排了這麼一場才勉強點頭。說是再怎樣也不能讓糰子一生一次的週歲生辰就那麼平淡的過了。這還是因爲他有些心虛不然很難依顧琰的。因爲糰子病那一場與老爺子親自照看沒把人照看好有關。
顧琰聽得劉方轉述的話心頭直抱屈，都開了一百二十桌了，安排的節目從早到晚不間斷，還要怎樣纔算不委屈他啊？
糰子今日收的禮也就比皇帝萬壽節遜色一些而已。人人都曉得他是皇帝愛孫，送出手的東西哪能差了？下午的時候糰子帶元元進暫時堆放禮物的庫房逛過，兩小出來都是一副看暈了的蚊香眼。顧琰到晚間得閒進去看了看，也不由得嘖嘖而嘆，太奢靡了。之前看禮單還好，這會兒見到滿屋琳琅，真是不由得不感嘆。
再想一想自家賬本上像水一樣淌出去的數萬兩銀子，顧琰再次感嘆太奢靡了。就一個小屁孩兒滿週歲而已嘛。
蕭允對此不以爲然，“咱家又不是沒有這個銀子，爲孩子花些也是該當的。再說了，老爺子也是因爲我小的時候什麼事情都不能公開的慶賀，這才希望糰子能夠加倍享受到。”
顧琰再聯想一下渝王修魁星樓的大手筆，心頭感嘆皇家子弟果然手都是極鬆的。
今年皇帝終究沒有去西苑，日子倒也漸漸的涼爽下來了。此時，蕭允和晉王已經各司其職，都將自己管着的三部事宜辦得漂漂亮亮的，暗地裡較勁。其中自然摻雜了晉王屬下辦事沒有銀子用，他上蕭允辦公的地方要說法等事，但也不至於出什麼大事。蕭允還是有分寸的，不會拿家國大事泄憤，最多讓他們辦事的時候複雜一些而已。
倒是楚王，一月之間連續爆出兩起不稱職的事件。皇帝將齊王世子從京郊大營調給了他做副手。此事讓他憋悶不已。
煩悶之餘在性子強硬的楚王妃那裡得不到想要的慰藉，他倒是去江氏那裡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江氏‘小產’調養好之後，更加的嬌媚萬端、柔情似水，將楚王網得牢牢的。
齊娘子去見過一次，回來嘖嘖稱讚。說那真的是肌膚嫩若嬰兒一般，男人摸了肯定是愛不釋手。
顧琰道：“廢話！方子是王太醫和師傅一起根據醫書中的奇方又針對江氏本人擬的，費了咱們府裡多少銀錢蒐集原料才配出來的養顏護膚聖品。我都還沒用上呢！倒是便宜楚王了。”
齊娘子忙道：“王妃天生麗質，哪裡需要那些？”
顧琰道：“少說好聽的。我是因爲孕中皮膚怎麼保養都好不到哪兒去，這纔沒浪費東西。回頭讓他們改改方子，我產後用。”花了這麼大的代價只是便宜敵人，還是有些意難平啊。
齊娘子暗自好笑，孕中費這樣的功夫保養的確無益，那還不是給王爺火上澆油麼。
糰子踢踢踏踏的從外頭進來，擡頭挺胸站在顧琰跟前，“娘，鸚鵡？”
顧琰一愣，這是想要鸚鵡？長到十四個月，小傢伙偶爾能蹦出一些兩個字的詞兒了。再看糰子身上，一身小將軍的打扮，身上居然還背了一張小弓，箭囊裡也有三隻小箭。顧琰把小箭拿起來，沒有箭頭，是禿的。
糰子等了半天沒見顧琰誇他，又重複道：“鸚鵡？”
顧琰反應過來，原來是想要自己誇他英武。誰給他說了這詞兒啊。忙點頭道：“嗯，糰子今日很是英武。這一身是哪來的？”
阿大代答：“回王妃，這是宮裡尚衣局方纔送來給小世子的。”
顧琰想了一下，一年一度秋狩圍獵的日子要到了。老爺子讓給糰子送了這麼一身是要帶他去圍場啊。
顧琰此時懷孕五個月，足有旁人六七個月那麼大。糰子前兩天瞅着直笑，口裡一個勁兒的嚷嚷‘球球、球球’。這樣的她，自然是不能隨行的。
原本孕中三個月坐穩了胎，到滿七月前偶爾也是可以行房的。但因爲顧琰肚子比旁人的來得大，這項僅有的安慰性質的福利也不得不放棄了。蕭允已經洗了一段時間的冷水澡了。
去年從圍場帶回來的曬乾的鹿血片顧琰後來當美容養顏的藥也吃過。居然還很有催情的效用。這要是去圍場再喝了新鮮的鹿血怎麼得了？她都覺得自己對蕭允有些不人道了。
糰子得到顧琰的誇獎，心滿意足的出去找歐子越顯擺去了。他之前就看到元元成天背了把小劍覺得很神氣，他想要師爺居然不給他。皇爺爺也說他不能背。如今好了，他也有小弓小箭可以背了，還有輕巧的小盔甲可以穿。回頭穿給元元看。
歐子越住得不近，糰子走了一段就伸手讓乳母抱。半道遇上蕭允回來看到，立即笑逐顏開的道：“喲，兒子，這身不錯啊！你娘給你捯飭的呢？”
糰子奶聲奶氣的開口，“爺爺。”凡是宮裡來的東西，他都默認是皇帝給的。哪怕是皇后、淑妃等人送的東西也都如此。
蕭允摸摸下巴，看看路的方向，“這是要去給大伯母和越越哥哥看呢？”
糰子點頭。
歐子越如今養身體，幾乎是放牛吃草，完成了明暉安排的鍛鍊每天都可以隨性玩兒。糰子索性把他當做了玩伴。這一身他看到川川哥哥穿回來過，衆人都贊英武。所以他纔會跑去問顧琰。嘿嘿，越越哥哥都沒有，他有！
“去吧去吧。”
乳母丫鬟躬身讓蕭允通過，然後又抱着糰子繼續往歐家住的小院去。
蕭允進屋，就看到顧琰在擰眉，“怎麼了？”
顧琰擡頭，“你見過那人了，怎麼樣？”
江氏之前給探花郎傳了話，他知道秦王早已知曉他對十七公主的作爲，打算等事情過去就收拾他自然是嚇得夠嗆。後來聽了江氏說的秦王妃給指的活路，左思右想一番便趕緊向秦王府投靠過來了。
秦王妃說得沒錯，晉王那邊文士不要太多。倒是秦王府有些欠缺。投了晉王府如果秦王因爲十七公主的事對他出手，晉王也不可能護他。他唯一的活路便是投靠秦王，好好展現才能，成爲一座好橋、一張好弓。以求秦王不要過河拆橋，鳥盡弓藏。
江氏從中幫着說了幾次，顧琰便轉告了蕭允。後者晾了此人許久，今日才抽空見了一回。
蕭允點頭，“嗯，的確是個爲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小人。你說得沒錯，很多事情君子辦來往往搞砸，倒是小人可以成事。就試試此人的能耐。”說着坐過來，摟住顧琰道：“我聽到老七喝高了吹噓他那個外室種種好處，是你給幫的忙？”
“是啊，不然她哪有那個能耐跟本錢。也沒有做得太過，只說是小產後調養得好。太過了容易穿幫。”
“那，你應該比她更……”
顧琰挑眉，“怎麼，嫌我皮膚不夠細嫩啊？”
“不敢不敢。我是說以後等你生了老二老三，肯定比她不知強到哪兒去了。就是此刻，也是白裡透紅的粉嫩啊。”說着在顧琰臉上摸了兩把。
“老爺子騎射服都給糰子準備好了，這是要帶他去圍獵吧？”
“是吧。他纔多大點，去也是湊趣而已。”蕭允說完想起進門時顧琰擰眉的神色，恍然道：“原來你是在爲圍獵的事發愁。”
肯定不是愁糰子，雖然是要離開娘身邊一個來月。但是他進宮進慣了的。去圍獵跟着他皇爺爺和師爺，半點委屈都不會有。就是會想兒子也不至於眉頭緊鎖。再說糰子如今淘氣得緊，顧琰也沒精力看着他。真要送到讓人放心的地方倒是挺省事兒的。
那就是愁他了。他一個大男人，又曾經上過戰場，飲食起居有身邊人照顧也無須發愁。她愁的，自然只能是……
“你不想我去？”
“你想去麼？”
當然想去，在京城窩着，除了偶爾能在自家和宮裡的小校場跑跑馬騎射一番，成天就是案牘勞形。那可是將自小馳騁沙場的秦王爺給憋悶壞了啊。一年一度的圍獵，雖然跟沙場沒得比，但是好歹是能追逐野獸好好放肆一番。
而且，也沒有不去的理由啊。說要留京處理政務？就一個月，三部的尚書又不是擺設。實在有難以決斷的事再派人去圍獵場通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去年晉王管着六部不也去了麼，而且也沒出什麼紕漏。到他這裡就不行了，人家怎麼看啊？
難不成實話實說，媳婦兒不放心，擔心他守不住？那更不行了。去的王公貴族都會帶正室或者得寵的妃妾，或者乾脆就在圍獵場裡尋覓貌美的宮女發泄。
顧琰也知道答案，以蕭允的性子從正月到如今大半年了，一直圍着政務在轉已經非常難得了。皇帝已經發話讓皇子和六歲以上的皇孫都去。他的確是沒有不去的道理。
顧琰勉強笑笑，“日子定下了麼，我讓人給你和糰子收拾東西。”
“十日以後。”
吃午飯的時候，糰子又換了一身，還是騎射服只是顏色樣式有所不同而已。他長得圓乎乎的，但是個子挺高，穿着倒是挺好看，簡直萌萌噠！看得顧琰都忍不住想親他兩口。
心隨意動就將兒子拉過來親了兩口，“糰子這是得了幾套啊？”
“一二三四五”糰子報數道。他目前就會數到五。顧琰說不用刻意教他，小孩子該玩的時候就玩好了。這還是他平日聽着人數數自己學會的。
“五套麼？”顧琰看向阿大。
阿大道：“一共十二套，四套騎射服，四套胡服，還有四套輕便常服。”
顧琰汗，老爺子，至於麼？一個只能坐你腿上看熱鬧的小屁孩而已。而且，小屁孩還長得忒快，一件上身兩回就不大能穿了。看那織工跟裝飾，不知費了尚衣局繡娘多少的心。那些繡娘往往不到三十歲，眼就不好使了。
顧琰覺得她在這方面還真不是大家做派，總覺得太奢靡了。這大概跟她上輩子就是個普通人，這輩子游走四方的時候見了不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窮人有關。
阿二問顧琰，“王妃，我跟哥哥能跟着小世子一道去麼？”
“想去的話就一道去好了。還有十天，讓針線房給你們也趕製兩套騎射服兩套胡服出來。你倆四歲，還不能讓你們就學騎馬。回頭嘴巴甜點，哄着叔叔們帶你們上馬背吧。”府裡的暗衛還有如今轉暗爲明的侍衛，都是齊娘子的舊同事，平日裡也很喜歡她收來將來養老的小哥倆。
阿二歡呼道：“謝謝王妃——”
再看內斂些的阿大，也是一臉的喜色。
連這小哥倆都那麼想去，阿允心頭肯定也是想去得不得了吧。她如果使出撒嬌耍賴之類的手段不讓他去，怕是也會影響夫妻感情。他對她，已經夠遷就忍讓了。
可是，就這麼把他放出去了，怕是無須楚王晉王使壞，他也是不可能守得住的。男人，本來就是下半身的動物。而且還是在這個大環境裡。怎生是好？
端娘看顧琰打發走了三個小屁孩就一臉的官司，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在愁什麼。不過這件事她是不會多嘴了。反正怎麼說顧琰也是不聽的。也不知是怎麼養成的這個習性？想了想倒是給顧琰出了個主意，“姑娘不放心的話，不如叫小菊去伺候王爺？”
這倒是一個辦法，其他人肯定都是會偏袒蕭允的。只有小菊，是一心一意向着顧琰的。
顧琰道：“防得如此明顯，那我還不如不讓他去呢。算了，男人是拴不住的。天要下雨孃要嫁人，由得他去吧！”
端娘心頭嘀咕，其實只要不把人帶回府，圍獵結束就打發了也是無傷大雅的。不過這種話她是不會再講了，只悄悄把事情說給了三夫人聽。
三夫人道：“說起這琰兒啊，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大家之女。一點都比宮裡的公主差。不過這一點她倒也是跟公主一樣啊。但是，就連駙馬私下裡偷腥，有些公主其實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的。師兄就最不喜她這點了。”
顧琰恰好聽到了，反駁道：“在皇上眼底，這個固然過分，但如今我懷着孩子，他也不會苛責。不然我們府裡早添了側妃、庶妃之流了。他最不喜的是我有將來干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