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再次聽到《越人歌》,紀寧雖沒有搖頭晃腦的習慣,此刻卻不禁醉醉然,閉上眼睛,隨着那婉轉悽美的充滿古韻味的仙音微微地搖頭晃腦起來。
子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大抵如此。
與上次擠在人羣中,遠遠地傾聽不同,此次安靜地坐着傾聽,距離又是如此近,能徹底領略到那無上的美妙。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柳如是唱完《越人歌》,琴聲隨着漸漸消匿,大廳徹底一片寂靜,所有人閉着眼睛沉浸剛纔柳如是的歌聲琴音中不能自拔。
過了良久,紀寧長嘆一口氣,才徐徐睜開眼睛。
他算是真正明白了,爲什麼有人肯爲柳如是一擲千金,不能看見其本人容貌,僅是隔着紗簾聽到那歌聲琴音便甘之如飴。
他不由轉頭向柳如是看去,雖然明知隔着紗簾,又是晚上,看不清柳如是傾世容顏,但仍忍不住地想看,哪怕只看見一道朦朧的倩影。
他轉頭向柳如是看去,朦朦朧朧地看見柳如是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臻首輕轉,向他微點一下臻首。
發現柳如是居然隔着紗簾對他點頭致意,紀寧心裡不禁爲之一悅,迴應地閒柳如是頷首一下。
紀寧並不知道,柳如是早就留意看他了。
特別是在琴音初停,包括紀寧在內,所有人都閉着眼睛沉浸歌聲琴音不能自拔時,柳如是已經悄悄地隔着淡紫色的紗簾把紀寧打量了一番。
那淡紫色的紗簾離柳如是近,離衆人遠,衆人無法看清柳如是的容顏,但柳如是卻能基本看清所有人的容貌。
看見紀寧書生儒服,腰桿挺拔,面如冠玉,五官英俊,臉龐線條略帶剛毅,氣質儒雅出塵淡然,柳如是不禁微點一下臻首,紀寧的形象與她想象中幾乎一模一樣,甚至更好。
這時,衆人陸續清醒過來,然後鼓掌。
掌聲並不熱烈,甚至沒有喝彩聲。
不是柳如是彈唱的不好,實在是不敢聽過喧譁唐突了佳人,破壞了氣氛。
“妙哉妙哉,”張臨武首先擊掌說道,“柳姑娘,您的歌聲琴音實乃天籟,不是人間所有,是天上傳下來的仙音。”
“不錯!不錯!”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誇讚起來。
“多謝張公子和大家的謬讚,妾身愧不敢當。”柳如是聲音酥綿儂軟,極是悅耳地說道。
衆人聽着,感覺又是另一種享受,身骨子都輕了三分。
“當得的,當得的……”衆人一陣恭維道。
一陣恭維後,柳如是對所有人說道:“妾身三身有幸,承蒙大家錯愛,僥倖奪得今年的花魁。妾身感激不盡,沒齒難忘,奈何妾身無以回報,唯有彈琴唱歌愉悅大家,再有便是一杯酒水。”
說着,她動作優雅地端起一杯酒來。
衆人見狀,也都端起酒杯來。
“妾身敬大家一杯,衷心祝願您們幸福安康、萬事順利。”柳如是舉着酒杯說道。
衆人也向着柳如是舉杯說道:“我們也祝柳姑娘您青春常駐,仙音永存。”
對飲一杯後,柳如是把酒杯放下,站在身後伺候着的小娟立即上前拿起酒壺給酒杯斟了半杯。
而這時,柳如是臻首微轉,對坐在右下首的張臨武說道:“張公子,您身份高貴,對妾身更是鼎力支持,此等恩情,妾身銘記於心。”
“呵呵,柳姑娘客氣了。是張某感謝您纔對。”張臨武向柳如是拱手微笑道,“若非柳姑娘您,張某哪知道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美妙動聽,令人靈魂出竅的仙音?”
柳如是端起那半杯酒,舉酒對張臨武說道:“張公子,妾身敬您一杯。”
“柳姑娘,張某也敬您。”張臨武春風滿面、得意躊躇地舉酒對柳如是說道。
他是第一個柳如是單獨對他說話的人,也是柳如是單獨敬酒第一人,他能感受到全場所有人投來的羨慕目光。
對飲之後,小娟上前,繼續給柳如是斟酒。
而這時,柳如是忽然悄悄地用芊芊玉指輕敲一下案桌。小娟明白暗號,把酒杯斟滿了。
只見柳如是臻首轉動,對坐在左下首的紀寧柔聲說道:“久聞紀公子大名,今日纔有緣一見,妾身榮幸不已。”
雖然都預料到紀寧所坐的位置就是柳如是單獨對話的第二個人,但所有人仍是不禁紛紛投去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紀寧轉動上半身,向柳如是從容淡定地拱手說道:“柳姑娘客氣了,是紀某久仰您纔對。今日能有幸參加您的花魁慶功宴,聆聽您的仙音,紀某可謂是三生有幸、榮耀萬分。”
“說起來慚愧。中秋之夜,妾身得到您的絕世好詞,剛讀一句,便深深地愛上了。後來,輪到妾身登臺獻藝,實在忍不住在未得您的允許之下便當衆唱了。”柳如是說道,“還請紀公子原諒妾身情不自禁之情。”
說完,她端起酒杯,對紀寧誠懇地道:“妾身敬您一杯,權當道歉和感激,可好?”
聲音款款,紀寧哪能拒絕?
只見他舉杯對柳如是說道:“詩詞寫出來便是讓人傳唱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能獲得柳姑娘此等音律大家當衆演唱,是它的福分。”
“柳姑娘,紀某敬您。”
“紀公子,妾身敬您。”
於是,兩人對飲了一杯。
秦楓和吳備看着柳如是主動與紀寧互動敬酒,心底不由妒火中燒。
“還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運氣好夢見一首詞而已!”吳備充滿怨毒嫉恨地小聲冷哼道,“厚顏之極!”
張臨武也是眉頭微皺,他感到柳如是對紀寧說話的語氣比對他說話時要誠懇軟柔許多,分明柳如是更感激和親近紀寧。
與紀寧對飲一杯酒完畢,柳如是暫歇一口氣。
雖然她的酒與招待衆人的美酒完全不一樣,是很淡很淡地素酒,但畢竟連喝了兩杯半。
可伶坐在左右兩邊第二個位置的兩個人眼巴巴地期待着柳如是也單獨向他們敬酒。
可惜,柳如是不打算單獨敬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