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味書院招滿人了?這才兩天不到。”蘇府聽雨閣,蘇蒹葭得知這個消息頗感驚訝,“這怎麼可能?!”
採霞回答道:“是真的,小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蒹葭吃驚之餘,芳心不禁升起一絲好奇。
“回小姐,三味書院不是像一般私塾那樣招學生的。”採霞彙報道,“它都是招貧寒人家的孩子。那些孩子的家長貪圖十天免費,不滿意可無條件退學的好處,都搶着報名。三味書院預定三天報名時間,沒想到不足兩天就滿員了。後面的人苦苦懇求,紀寧都沒答應,只讓他們等下一批招生。”
“這……”蘇蒹葭不禁沉思起來。
過了半晌,她緩緩說道:“沒想到他還有一些小計策。”
接着,她輕搖了搖臻首,道:“只可惜,這些小計策縱然得逞一時,終歸是旁門左道,成不了事。他有那心思,何不把精力放到好好用功讀書上呢?只有自身才華滿腹,何愁不能安身立命?”
“奴婢也是這麼認爲的。”採霞說道,“那些貧寒家長只是貪圖那十天免費的好處而已,等真正要收束脩了,必定一鬨而散,白辛苦一場而已。真出得起束脩讓孩子讀書,那些家長大可把孩子送其他有才學的先生門下。”
紀寧提前招生滿額的消息傳開,整個金陵城的人嚇得一跳,以爲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隨即瞭解具體狀況後,所有人都當場嗤之以鼻,等着看紀寧的笑話。
紀敬得知消息後,眼睛射出陰毒的目光,冷哼道:“必須踩死!不過,我不會馬上砸你的私塾的,等你以爲看見有一絲希望的時候,再讓你徹底絕望!”
…………
紀寧沒理會那些對三味書院招生情況的滿城熱議,坐在自家書房裡悠哉悠哉地讀書。俏麗的丫環雨靈則站在旁邊伺候着,紅袖添香。
雖然提前一天招生滿員,但他還是決定按既定的時間開始上課。
讀書讀得乏了,放下書,接過雨靈端送上來的香茶,然後一邊品茶解渴休息,一邊享受雨靈站在身後用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給他揉肩捶背。
品完一盞茶,紀寧站起來,走出書房到院子裡透氣。
恰逢今日陰天,昨晚夜間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給炎熱的秋老虎降了一把火,所以此間院子內涼風習習,倒也舒服。
呼吸了一陣清新空氣,紀寧忽然心裡一動,走到了院子中央空地,擺開架式,慢吞吞地演練起一套拳來。
君子習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也。
其中,射和御是指射箭和騎馬,是武力。
正統的書生儒者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而是文武雙全。
靈雨對紀寧練拳倒不太意外,畢竟以前也見過紈絝紀寧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胡亂練過,但是她對紀寧慢吞吞地練一套她從沒見過的拳法卻很迷惑。
“這麼慢,軟綿綿的,能打人嗎?”她不禁誹腹道。
半個時辰後,紀寧終於收功,兩足並肩而立,雙掌齊眉往下緩緩按下到肚臍之下,然後恢復正常站姿。
靈雨立即送上早已準備好的半溼的蘇州細棉精紡的白帕子給紀寧拭汗。
“少爺,剛纔您打的是什麼拳?怎麼軟綿綿的?”雨靈看着正在拭汗的紀寧,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紀寧聞言,拭汗的動作微緩了一下,然後恢復正常地微笑道:“是一套能強身健體的拳法,類似於神醫華佗傳下來的五禽戲。前陣子看書無意中學會的。”
在穿越前,紀寧曾師從一位正宗老太極學了五年多太極拳,雖說只學到皮毛,但對付尋常三四位彪形大漢毫無壓力。
“哦,怪不得。”雨靈點點臻首,明白了。
五禽戲她還是知道的,也有不少人在練,但基本上只具備強身健體養生功效,不能拿來與人打架。
第二天,紀寧準時進入丁號教室,站在講臺上,往下放目望去,所有學子都到齊了,都一臉渴望地仰望着他。
只可惜,這三十名學子十分良莠不齊,與衣着整潔、長袖寬袍、氣質儒雅的書生形象格格不入。
只見這三十名學子裡,年紀從五歲到三十多歲,衣着破舊,有的打滿補丁,臉面黑瘦。尤其是坐在前面的那五歲小孩,還不停地吸着鼻涕呢。
面對自己的第一批學生的不雅形象,紀寧很淡定。
當初,他選擇在城西鬧市開辦私塾就早已預料到。
事實上,他開辦私塾面向的受衆正是這些底層的貧困老百姓。
在大永朝,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文人是絕對的統治階層,讀書識字幾乎是每一個人渴望的。尤其是底層老百姓,更渴望通過讀書改變命運。
只是,要讀書識字卻不容易,因爲束脩太貴。
大永朝規定,只有擁有秀才以上功名才能開辦私塾。而秀才已經拜過文廟得到文種,開始學習小篆,不僅享有各種特權,而且賺錢輕鬆,生活小康水平沒問題。他們勞心勞力開私塾教學生,收的束脩不是底層貧窮老百姓能承擔得起的。
紀寧是從地球現代穿越過來的,習慣了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沒有什麼等級的觀念,所以他不介意教底層的貧窮老百姓。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看中底層老百姓對讀書識字的無限渴望。
窮人也是有錢的,多少而已。集腋成裘、積沙成塔,未必不能賺錢。
何況,他以他現在的不學無術的名聲,也只能從最底層做起。
“起立。”紀寧站在講臺上,朗聲叫道。
下面的三十名學生立即依然站起來,然後向他整齊躬鞠叫道:“先生好。”
他們事先由紀寧派人教過這個環節的。
紀寧點點頭,道:“你們好。坐下。”
臺下學生立即坐下。
不過,在教室外卻傳來議之聲:“呸,他也配爲人師做先生?真是不知廉恥!”
“就是!靠廕襲得到來的秀才功名,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
“……”
只見在教室外,圍觀站着七八名身穿儒服的書生,七嘴八舌地非議着。
這些書生都是多年不第書生,沒有秀才功名,對紀寧不參加科舉就能獲得秀才功名不知有多麼妒忌恨。
不過,他們並不敢說得太大聲,更不敢砸三味書院,因爲旁邊有十名身體高大健壯的漢子虎視眈眈着。
對於教室外的非議,紀寧充耳不聞,面向臺下學生朗聲念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臺下學生聽得半懂不懂,隱約聽出紀寧所指是讀書會有錢有美女等等。
教室外的幾個不第書生聞言,非議之聲一下子安靜下來,仔細傾聽紀寧的詩。
待紀寧把宋真宗趙恆的《勸學詩》唸完,那幾個不第書生沉默一陣,突然爆發了。
他們不顧旁邊有十名虎背熊腰的漢子盯着,直接衝入教室,指着紀寧聲討罵道:“紀寧,你好大膽,竟敢褻|瀆讀書人!什麼千鍾粟、黃金屋、顏如玉,如此功利,這是對天下讀書人天大的的污衊!……”
紀寧轉臉過去,神情平淡地對那十名秦府家丁下令道:“既然他們不守規矩,把他們轟出書院!”
“諾!”那十名秦府壯丁大喝一聲,把那幾位鬧事的不第書生如拎小雞地拎起,大步走出教室,然後把這些不第書生扔出三味書院。
轟走那幾個不第書生後,紀寧轉回臉,擡起雙手虛按,對臺下學生道:“大家稍安毋躁。”
臺下學生漸漸安靜下來。
“知道他們爲什麼那麼暴跳如雷,如殺了他們老爹一樣嗎?”紀寧說道,“因爲我道出了真相。”
不管這些學生什麼表情,紀寧接着用激昂煽動的語氣說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們讀書識字了,就可以有千鍾粟!就可以有黃金屋!就可以娶到漂亮賢惠的嬌妻!就可以出入坐馬車坐轎子!就可以受所有人敬重!就可以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臺下三十名學生聽着,無不激動起來,眼睛射出發光發亮的渴望無比的目光。
“先生,我讀書識字了,是不是就有冰糖葫蘆吃?”坐在前排的那位年僅五歲多的小屁孩不禁大聲問道。
紀寧立即用十分肯定的語氣道:“有!不僅有冰糖葫蘆吃,還有一座山那麼多的冰糖葫蘆任你吃!”
那小屁孩瞪大了眼睛,嘴角流出了口水,大聲叫道:“先生先生,快教我讀書識字!我要讀書識字!”
“先生先生,我讀書識字了,是不是就有好衣服穿?”又一位八九歲的穿着打滿補丁的衣服的男孩子忍不住高聲問道。
紀寧大聲地道:“有!不僅有江南精工細紡的棉布衣服,還有許多名貴絲綢緞子衣服任你穿!”
那男孩子得到紀寧肯定的回答,激動得握緊拳頭。
“先生先生,我讀書識字了,是不是就能娶上媳婦?”一位十六七歲的貧窮少年高聲問道。
紀寧肯定地道:“當然!書中自有顏如玉,你什麼時候看見讀書人娶不上媳婦的?!哪個讀書人的媳婦不漂亮賢惠?!”
“謝謝先生!”那貧窮少年激動地道,眼睛更加發亮,射出強烈無比的渴望之光。
整個教室徹底沸騰起來,嗷嗷在叫,強烈渴望紀寧立即教他們讀書識字。
縱然是在教室外站在的秦府家丁,也不禁被紀寧的話鼓動,熱血沸騰,恨不得衝入教室也跟隨紀寧讀書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