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抱,慌得流薰心驚肉跳,她欲掙扎,腳下卻立足不穩。
倉皇中,她看清他眼底裡透出灼灼的光焰,正凝視她,一股不容分說的霸道氣盡顯,更透出幾分對她任性逃避的嗔怪。彷彿她已是他的妻子,彷彿就應該夫爲妻綱,彷彿在他面前,此事不容置喙她須得從命。
她心頭微微觸動。此刻的表兄堅毅的神色,溫柔中反透出幾分令人寒意透骨的沉穩冷靜。
流薰急於掙脫,卻被他牢牢抱在懷裡,鼻息撲在粉頰上都覺得燥熱。
此刻她心緒繁雜,遁逃無路,猛地掙扎幾下急惱欲哭,“珏哥哥,放手,再若無禮,我喊人了!”
“咳,”一聲咳嗽,流薰霎時大驚,景珏也慌得鬆手,流薰藉機推開她撲去身旁的廊柱上,大口喘息,尋聲望去。
黑黢黢的夜裡只有雨聲,不多時,廊外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黃芪,怎麼這麼毛毛糙糙的,風吹滅了燈,還不速速尋火鐮去點上?”
這聲音,是春旎姐姐,那清潤的聲音徐徐靠近。
流薰一驚,就見星星燈火移來,幾名丫鬟簇擁下,表姐方春旎已款款而至。
她心裡突突的跳,在揣測旎姐姐可是聽到什麼看到什麼?如何這麼的巧?
“前面可是薰兒?”方春旎吃驚的問,“呀,大雨天的,怎麼立在風雨廊下?”
她徐徐走向前,纔看到負個手堆出笑意打量她的景珏,驚詫的問:“怎麼,珏表兄也在此?”
流薰慌忙避開方春旎的眸光隨口分辯着:“才被那女鬼吃人嚇住,央表兄送我回房呢。”
景珏拱手見禮,她只微微一福淡然一笑,絲毫不拿景珏看在眼裡一般,輕聲對流薰說:“你身子單薄,去年開春沾了寒氣直到入夏才見好,莫大意了。”
她說罷眸光又在景珏面上掠過,帶了幾分狐疑。流薰心想不妙,或是春旎姐姐看到了適才珏表兄對她的親近,心裡更是惶然,一顆心突突的跳個不定,面上緋紅。
“才母親叮囑我去府庫取幾件珍玩,備做明兒去大姨母府裡給表嫂賀壽之禮。既然遇到你,不如陪我去挑選。”她不容分說的挽住流薰冰涼的手,對景珏一笑說,“心裡無鬼,不怕鬼魅近身,再說,那女鬼只吃美男,對我和薰兒不入眼的,倒是珏表兄一路小心纔是。”
說罷,她對了景珏一笑,拉住流薰的手離去。
流薰渾渾噩噩的就被春旎劫走,走了幾步回頭看,景珏還立在遠處癡癡地守候眺望,她心裡一笑,春旎也回頭看一眼,嘆一句,“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於月。”
流薰羞惱地去捶她,二人嬉笑了追逐而去,彷彿回到了兒時,只有夜半無人時才能不顧禮儀身份的縱情玩笑。
府庫是府宅後院的寶緒閣,三層高的樓臺,佇立在暮色煙雨中。
姐妹二人秉了繡球琉璃燈踩了枝椏作響的樓梯一路上去二樓,留了丫鬟婆子們在樓下候着。
邊在翻尋寶物,春旎不是側眸望她一笑,只是不語。流薰被她看得發窘,終於忍不住氣惱道:“如何這樣盯着人家看?可是有話說?”
“啐!”春旎啐她一口笑了打趣,“只罵你個沒心肝的,反來尋我的不是!我問你,如此大的事兒,藏藏掖掖的也不對我說,若不是母親對我透露,明日去大姨母府上要多尷尬?”
流薰自然知道她說得是什麼,羞澀道:“不過祖母提了一句,也沒當真。”
“沒當真?才都軟玉溫香擁滿懷了,還要如何纔算當真?”春旎勾了指颳着面頰羞她,側頭取笑說,“我都替你害羞,只瞞了我。真真沒心肝!”
流薰又羞又惱,跺腳羞急的掩面,賭氣的扭過身子說:“誰知他如此輕薄,我本是不依的。”
“果然不依?是心裡不依,還是口裡不依?還是心口不一?”春旎一連串的排揎,流薰更是同她推搡鬧去一團。
鬧了片刻,春旎定定神掠一把蓬鬆的髮髻認真道:“女大當嫁,我自然該恭喜妹妹纔是。平心而論,珏表
兄論家世論才華都是人中翹楚,只是……”她遲疑的望一眼流薰,深深抿抿脣說,“薰兒你要三思,終身大事不可兒戲。三個月前吃醉酒,你還偎在我懷裡講,今生今世定要尋個一心一意愛你伴你形影不離的俏郎君,不求榮華富貴,只要一生廝守,相濡以沫。怎麼這才幾日,便又轉了心意?”
流薰心頭一動,前世裡,這個時節,她似在一心一意愛慕沈孤桐。或是春旎姐姐不知底細,纔對她的變化如此驚訝。
流薰慨嘆一聲說:“婚姻大事,哪裡容得我們做女兒的做主?全憑老祖宗定奪了。”
她聽方春旎話音裡有話,不由問,“旎姐姐,可是聽了些什麼風言風語?珏表兄他……不妥嗎?”
方春旎拉住她的手,同她並排坐下,如個長姐般關切地打量她,凝視她的眸子問:“你果真喜歡珏表兄嗎?且不說齊大非偶。家母一直在擔心,珏表兄行伍中的將帥,爲國戍邊浴血黃沙是免不了的,薰兒,你明白嗎?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若你遠嫁,家中人爲你記掛。若你留在京城,你難道不擔心他?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你,可是想妥了?”
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聽得流薰心頭暗動。若是嫁給了景珏,註定是日後聚少離多,獨守空閨。亦或是邊關刀劍無影,難保良人平安歸來。轉念一想,她不由苦笑,春旎姐姐不知她重生一世所爲何來,什麼姻緣歡愛,對她這心如止水的人來說,都是過眼雲煙了。
她脣角勾出一個優雅的弧度反去寬慰春旎說:“若嫁給了碌碌無爲平庸之人,草草一世更是悲哀。若非如此,旎姐姐如何對我哥哥情有獨鍾?”
或是她言語冒失,方春旎面色一白,旋即赤紅,倏然起身做出些嗔惱之色,流薰噗嗤一笑拉住她坐回原處道:“好嫂嫂,算我說錯了話。給你陪不是了。”
春旎平心靜氣了片刻,才悄聲說:“聽母親說,世子妃表嫂的病,有些蹊蹺呢。”
“蹊蹺?”流薰不解地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