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爺在書房候着小姐歸來去請安呢,小姐隨老奴來,莫耽擱了。”二管家謝安迎上前,挑個燈籠疾步要引流薰向老爺的書齋去。
流薰心想,父親果然要問她些什麼嗎?都不容她去給老祖宗請安,就迫不及待地傳她去書房。
謝安是家裡的老僕人,憨厚忠實,平日少言寡語。流薰試探問,“安伯可知爹爹急急的傳流薰去所爲何事?薰兒想先去給老祖宗和母親請安呢。”她整頓妝容,斂一把鬆亂的髮髻,定定心神。
謝安卻面露難色道,“大老爺吩咐,待小姐回府,刻不容緩的去書房見他。”
她心想,父親應該擔憂她的安危纔是,如今她絕處死裡逃生,從宮裡纔回府中,想必爹爹對她的遭遇也有所耳聞,老祖宗更是爲她牽掛,爹爹就迫不及待的要見她嗎?許是有什麼事兒也爲未可知。
“師妹!”一聲呼喚,迎面疾步走來沈孤桐,一身素白色麻衣勝雪,反有幾分山野散士的風流,他抖抖長袖露出手腕,手裡提着一隻絳紗燈,徐徐舉去流薰面前爲她照路關切地問:“情況大亂,孤桐急得四處尋師妹,想護送師妹逃離險境,可一轉眼的功夫,師妹就沒了蹤影,不知師妹去了哪裡?可是讓師父師孃擔憂得錐心的難過,就是孤桐也……”他眸光裡透出憂愁,淡淡的牽掛,淡淡的悲傷,讓人一看動情。他沙啞着聲音道,“若是師妹有個好歹,孤桐自責殆死!”
流薰心想,沈孤桐果然是個做戲的高手,分明他如今護花神般圍住蘭馨公主片刻不離,眼裡哪裡還有她?更有,分明她跌倒時覺得背後一把大手猛推她一把,雖然她看不到身後就被人羣推搡踩踏在地,幸好被那蒙面人所救。但依稀中,她分明覺出,那身後那雙大手前世裡好生熟悉,那雙有力的手曾經抱起身軀嬌小的她去鴛鴦暖帳度春宵,那雙手曾經溫柔愛撫的攏過她身體每個角落,那雙手又曾經舉起那冰寒的利刃絕情的刺向她,嘴裡狠狠地喊‘去死!’,如今,她更不會忘記那雙背後的黑手……心中那深藏的仇恨漸漸浮出心頭,彷彿今世的安謐,險些讓她淡忘了舊日刻骨銘心的疤痕。
不過瞬間,流薰忽然露出一份驚訝的神色道:“呀,難道沈師兄在一直忙着尋流薰嗎?這可……莫不是公主果然看走了眼?白白讓十公主殿下空歡喜一場了。”
“十公主如何了?”沈孤桐眉頭一緊,眸光裡透出幾分晶亮專注地問。
流薰故作天真道:“倒也沒什麼,就是公主提起沈師兄親自抱她回宮,救了她性命,她萬分感激,在皇上面前吵鬧着要重賞沈師兄你。還說呀,若是果然是沈師兄救了她,她定要招沈師兄做東牀快婿呢!”
沈孤桐那幽魅的眸光裡露出一線驚喜,旋即慌忙掩飾了淡定一笑搖頭,展露了兩窩深深的美人靨道:“不過是戲言,莫認真了去。”
“說得也是,就是十公主有個疑慮。公主提起,她暈倒前恍惚間擡眼見看見了救她性命的恩公。”
沈孤桐一愕,臉色笑意頓然消散,旋即極力鎮定了深深的“哦?”了一聲,以示驚心。“是呀,或是公主眼花,說那人模樣不像沈師兄,公主心裡有這個結兒,總怕錯認了人,怠慢了恩公。所以宮裡的恩賞遲遲沒下來。”看一眼沈孤桐,她又道,“德貴妃娘娘就盤問可有什麼蛛絲馬跡留下?公主記起,當時情勢千鈞一髮,她跌倒時,颳倒了一旁的鐵架子,是那恩公用自己後背血肉之軀爲她擋住那一劫,想是後背被狠狠擊打一下,定然是青紫,或是劃破了皮肉,那恩公疼得顫抖,險些將公主壓倒地上。可公主沒看清那人,就暈了,醒來纔看到沈師兄你抱着她。公主還央告薰兒看看沈師兄的後背可有劃痕呢。”流薰認真道,又問,“沈師兄當時是在尋找流薰去了西跨院,還是陪伴公主從北廊子逃離醉華閣呀?這可真是……不該呀,宮裡宮外都傳開了,沈師兄英雄救美救公主的佳話。”
沈孤桐面色尷尬,心頭更是一凜,慶幸自己聰明,攔住了從宮裡纔回家的謝流薰,探聽出這個天大的秘密。
除去了他同謝子俊,無人再知道其中的真相。
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尋,是在尋找流薰,他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命,他不得不雙手沾滿污血,將那把匕首扎向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可不過一個錯愕,他看到了謝子駿,更看到了不遠處若隱若現的謝流薰。那一刻,他看到了子駿懷裡的公主,他的心一抖,不顧一切的奔上去,爲謝子駿披荊斬棘的前面開路,奔離了險境。他故作關切地去接子駿懷裡昏迷的公主,他焦慮着,“子駿,我來幫你抱一會兒,”
謝子駿緋紅了面頰,只說一句,“師兄速速送公主回宮吧。”
“可我,似纔看到流薰在裡面。”沈孤桐緊張道,謝子駿不顧一切回身奔去。
“子駿!”沈孤桐一把拉住謝子駿,“……若公主醒來,要是尋你……”
“她,她不知道,莫告訴她什麼,她醒來,看到的就說你,是你救了她。”謝子駿義無反顧的轉身奔去……此後,就是大內護衛和牛公公尋到了他們,從密道護送回宮中,讓他做了這現成的恩公。
“沈大哥~”流薰喚他一聲,凝視他的眸光問。
沈孤桐一凜,旋即堆出一抹淡笑:“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賞賜,就不必了。”
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罷就閃去一旁灑脫的做個“請”的動作,“師妹快去,師父在等呢。”
流薰一笑而去。心頭一股快意恩仇的稱意,此刻,沈孤桐一定躲去房裡籌謀做他的駙馬夢。只是她如今手下留情,不過讓沈孤桐狠狠去自傷皮肉,這後背的傷痕,可還真要難爲沈孤桐自己去設法苦自己。她心頭不由冷笑,若是下次,她就該讓他自己一刀剜了自己的心臟出來給衆人看,或者……
流薰才進父親書房,謝祖恆陰沉個臉兒呵斥道:“大膽!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