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縣寺、郡府非常強調治安管理,因此,除非特殊情況,吏肯定是住在寺、府中的里舍。
說得簡單一些,縣寺、郡府到了晚間就如同一個裡,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出不來,如同“圍城”一般。
同時,長史所居住的後庭,還另外有一道圍牆隔開,就如同皇帝所居住的宮城“後宮”。
而且,縣丞、縣尉有單獨的庭院,進入他們的院子也必須要經過大門-----後庭的閤門。
這一道閣門對於保護長官的安全極其重要,有專門的“門吏”負責,比如叫門長。
由於漢代郡國守相、縣道邑(包括侯國)令長的長官權力無限巨大,因此吏超編非常普遍,朝廷幾乎管不着,因此守門的門吏幾乎都是佐史以上。
當然他們也都會帶幾個“直役”、求盜,並非一個人在那裡守門,門吏一般情況下是歸門下游徼官吏。
同時,門下游徼(督盜賊)不見得只有一人,曾有太守配四名百石遊徼,當然人家是下面有三十多個縣的大郡。
東平國很小,人太多了養不起,李瓚只配了一名門下游徼。
所有的“門下吏”自然都是在靠近閤門的房舍當中辦公,類似於魏晉皇宮當中的“中書門下”,“門下”就是這麼來的。
各曹房舍則比較分散,並不見得集中修在一起,儘管他們也是在郡府中,新來的吏不花點功夫可能找不到。
李宣與李文君領着劉玘,從郡府門的“塾”經過,一直進入到閨閣,熟悉了沿途把門的所有人。
來到閤外一間瓦屋前面,李宣說道:“此處就是足下的辦事公舍,從此處往左邊出去,直接就通向吏舍,很方便出入。”
“多謝介紹!”劉玘心想,李宣似乎覺得這裡好像很複雜,不過若和後世相比簡直不值一提,那些大城市不開導航絕找不到方向。
瓦屋絕對是現在的高檔建築,郡府中,也並非所有建築都是瓦屋,茅屋其實佔了一小半以上,包括幾間吏舍都是茅屋。
……
幾位長吏所居住的院子全部都是瓦屋。李瓚所居住的庭院非常寬闊,儘管是黑暗中,劉玘估計整個院落至少有六七百平米以上,而且還有一座高高的三層閣樓,這裡與普通的大戶人家住宅沒有什麼兩樣。
李宣把他領到一間房舍之中安頓好,然後把房門鑰匙交給他:“走,家君興致頗濃,欲與足下燈下小敘!”
李宣對於劉玘喝完酒之後如此穩重感到很滿意,當然,他也知道,父親早就被人暗地裡考察過他,否則不可能闢他爲五官掾。
“諾!”劉玘很有幾分意外,一日之中喝了兩頓酒,這還不算昨天晚上的,他倒確實有幾分疲憊。
不過第一印象很重要,下午和晚上就餐之時太多,準確說現在纔是雙方第一次認真見面。
漢代以前辟召名士,未必都要見面之後才行,實際上大多數是隻聞其名而已,畢竟那時條件並不允許長途“面試”。
李文君與雲娘離去,李宣就領着劉玘來到李瓚書房,只見裡面一人多高的燈樹,將整間房舍照得一片通明。
李瓚端坐在九尺木榻之上,旁邊有一張五尺案几,兩名侍女站在一旁伺候。
“劉郎來了,快快請坐!”李瓚微笑着請他坐下。
“唯!”劉玘長揖。
隨後二人坐下,旁邊侍女端上熱湯來。
聞着那味道,就是紅糖菊花湯,裡面還加了龍眼。
“劉郎,還要多謝你贈送的紅糖,我喝着倒比那蜂蜜還爽口!”
“府君若喜歡,小生隔幾日再送幾百斤過來!”
“幾百斤?那得值多少錢?我看還是不必了,就幾十斤吧!”李瓚搖搖頭。
“府君,此糖是用甘蔗漿熬製,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多吃的確很有益於身體,價錢也不算很貴,成本也就二三十塊錢一斤,如今每斤二百錢,價錢倒是翻了十倍,不過是物以稀爲貴罷了!”
“哦?原來如此!伯求先生送來的那封信我已閱過,他對你的評價可真高,說你並不亞於曹孟德,真是後生可畏呀!犬子不如你遠矣!”
“伯求先生一貫喜歡提攜後輩,他對小生說過幾句讚譽之言不過是一切希望罷了,國相萬不可當真!”
劉玘自然要表現得非常謙恭,前朝的王莽就是例子,人們不太喜歡牛逼哄哄的人。
“你倒是謙虛,伯求常言天下將大亂,你對此如何看法?”李瓚單刀直入。
“何先生看得很準,如今皇帝賣官鬻爵,所謂上行下效之,天下廉吏難尋百一,大多數貪贓枉法、酷暴百姓之輩。
小生預料,長則八九年,短則五六年,天下或許就會呈現大亂之局!”
在李瓚面前,劉玘必須得拿出一點乾貨來,先把他們鎮住。
啊?劉玘此話一出,李瓚與李宣均大吃一驚,如此近?
好半天,二人不發一言。
良久,只見李瓚端起熱湯喝了一口,然後徐徐說道:“劉郎方纔之言,如果取中數,則是在甲子,某些讖言也如此說,看來非假!”
嗯?劉玘一聽,讖言?不過那東西也很難說,自己既然能夠穿越,也或許有人真的能夠預言吧!
不過,甲子是一個新的六十年開始,人們相信年運會發生變化,張角也許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發動叛亂。
“府君,世事無常,變幻莫測,小生覺得哪一年天下大亂並不重要,關鍵是如何拯救天下蒼生,如何再興漢室!”劉玘又悄悄把主動權引過來。
“劉郎有何高見?”李瓚問道。
“前輩崔子真主張重賞深罰、明著法術,小生很以爲然,如今法令失之於寬,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長此以往必然國將不國!
小生以爲,如果要止亂,就必須手中有兵、有權、有錢,再配以重典,天下大亂也應該不難平定!”
李瓚一聽,瞬間眼睛一亮:“有兵?劉郎,皇帝對於外臣典兵可是很堤防的,他們寧可相信外戚,也不相信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