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王府去請太醫時並未瞞着人,不一時好多人就知道太妃是犯了心疾。正在衆人紛紛猜測太妃犯病的原因時,前後不過一個時辰金玉娘連人帶嫁妝被送回了侯府。

這下京城裡炸開了鍋,要知道這年頭女人被休或和離的也不是沒有,然而像王府這樣大張旗鼓並嚷嚷的人盡皆知的人家卻幾乎沒有,如此看來兩家不僅做不成親家,恐怕還結了仇。

謹恩侯夫人正在房裡和外甥女薛柔說話,薛柔心雖大人卻不算太蠢,知道王府勢大,那晚蕭行又對她不屑一顧,心裡就更對要做的事沒底。她和蕭行什麼也沒發生,這事瞞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即便勉強進府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傻孩子,誰真個讓你進那府裡不成?”謹恩侯夫人對她安撫到“你只管放心,等過些日子,你只管挺着肚子將事情鬧出來,鬧的越大越好。蕭行那小子必定是不認得,到時候你再裝做被王府害的落了胎,之後的一切便按咱們事前說的,同你沒有關係了。”

薛柔心動,她一心想嫁富貴公子,前幾個月去廟裡進香,遇見一如玉公子,兩人一見傾心,並很快就成了好事。她自以爲日後能嫁入高門大戶過好日子,不想那公子卻是個空心人,除了一副好相貌和身上那身好衣裳,竟什麼也沒有。

她深感受騙卻無奈珠胎暗結,正好姨母謹恩侯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兩人的事,找到她威逼利誘,讓她幫忙做件事,若是真能成事,那麼她以後便是富貴人家的姨娘無疑,腹中的孩子也有了着落,若不能便也要對方身敗名裂,過後給她一筆足夠過一輩子的錢,讓她和那個假公子遠走高飛。

薛柔當初合計着這事與她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姨母要陷害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女婿。

“夫人,夫人,不好了——”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對了謹恩侯夫人稟到“四姑奶奶,四姑奶奶她被人送回來了……”

“沒規矩的東西,慌什麼?”謹恩侯夫人立着眉毛對下人訓斥到,“玉娘回來就回來了,你說什麼不好了,沒的喪氣的東西——”

那人跪在地下,嚥了口吐沫這才苦着臉解釋到“王府把四姑奶奶和嫁妝一起送了回來,說是把咱們家姑奶奶給休了。”

“什麼?”謹恩侯夫人一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好好的王府憑什麼休玉娘,她和蕭五可是先帝賜婚的……”

“王府裡的人滿世界嚷嚷說四姑奶奶大鬧王府,夥同外人算計自個的丈夫,頂撞長輩,氣病了婆婆……”下人將從外頭聽來的話一一學了。

謹恩侯夫人聽了幾乎不曾暈厥過去,好在身後的丫頭及時扶住了她,薛柔立在一旁,慘白着一張臉,心裡暗呼萬幸,幸好自己還沒有去鬧,不然只看表妹的下場,先帝賜婚明媒正娶的媳婦,王府說休也就休了。

謹恩侯夫人忙着打發人接女兒進來,薛柔趁亂悄悄從上房出來,在園子裡沒頭蒼蠅似得亂轉。王府這條路走不通了,姨母這裡也是靠不住的,若是拿不着錢,她的肚子又該怎麼辦,再過幾月這可就瞞不了人了。

薛柔低頭尋思,不想一頭撞在了人身上,就聽“哎呦”一聲,她身嬌體弱就要向後倒去,不想腰肢卻被一雙手給攬住了。

“表妹小心。”男子傾身攬住她,見她一雙眼睛如受驚的麋鹿,驚惶動人,不絕心中一蕩,攬着她的手也不由緊了兩分。

“大表哥——”薛柔睜着一對水潤明眸,說不出的嬌羞動人,她羞紅了臉從金大郎懷裡退出來,斂衽施禮,嗓音嬌轉鶯啼“阿柔失禮,還請大表哥勿怪。”說着微擡了頭,拿眼睛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這般嬌弱憐柔的風情,欲迎還拒欲說還羞,看的金大朗人直接酥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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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就處理乾淨了,老王妃的院子恢復了平靜,在服了一劑藥後,老王妃被挪到了房裡,周寶珍帶着人留下來親自照看。

老王爺在太妃病情穩定下來之後,帶着蕭行往前院去了,事情自然沒有這麼容易完,還有些後續的事需要處理。

單氏扶着肚子趕來的時候,金玉娘已經被送走了,她來牀前看過老王妃,見她面色好了許多,呼吸也平穩下來。

“二嫂,太醫說可是要緊?”

“只說極怒攻心,好在病情雖險,可現在已經沒事了。”周寶珍方纔也是嚇的不輕,老王妃雖有心疾卻極少犯病,如今她想着當時的情形都有些後怕,“不過太醫說這病切忌情緒波動,這之後怕是要靜養一陣子了。”

“阿彌陀佛,沒事就好了。”單氏聽得雙手合十唸了句佛,“二嫂別怨我偷懶,我原本知道消息就要過來的,可走到半路又聽說父親在這裡處理五弟妹的事,我就又回去了。”

提起金玉娘兩人都有些沉默,最後還是單氏低低的說了句“以後就真該稱她金氏了。”

老王妃是在傍晚的時候醒來的,迷濛着睜開眼睛,好一會纔像是回過了神來。

待見到守在牀邊的雙目紅腫的周寶珍和單氏,想着兩人如今的身子,不由嗔怪到“有丫頭們呢,你們兩個又守在這裡做什麼?”

“母親”周寶珍驚喜起身,拉着老王妃的手就掉眼淚,“您可嚇死我了。”

單氏也喜的抹眼淚,轉頭吩咐丫頭叫太醫進來把脈,周寶珍當時怕有萬一,便一直留了太醫在府裡沒讓走。

“瞧你們一個兩個的哭什麼,不過是一時厥過去罷了。”老王妃的聲音虛弱,口氣倒是一向的樂觀。

太醫由蕭行陪着進來給老王妃診脈,周寶珍和單氏避到了屏風後頭,李太醫診脈很仔細,左右手各診了一刻鐘,這才起身往外間去開方子,方子寫好蕭行看過後又讓送到前院給老王爺過目。

“侯爺,太妃已無大礙,接下來只需靜養些日子,切忌大喜大悲。”李太醫從房裡出來,躬身對送他的蕭行說到。

房裡,老王妃嫌躺多了骨頭疼,丫頭忙拿了靠枕墊在她身後讓她略坐着些,周寶珍接過單氏遞過來的溫水喂她喝了些,口中說到“您這會兒覺得如何,廚房燉着雞湯,要不讓她們下點銀絲面,您吃一點一會兒也好喝藥。”

“嗯”老王妃覺得身上沒什麼力氣,聞言點了點頭“也好。對了我恍惚覺得你們父親來過了?”

“是呢,你睡着父親進看過您幾次,如今要不是外頭有事,父親還在這裡守着呢。”周寶珍見問便含笑同她說到。

老王妃點頭,由着丫頭替她捏腿揉肩,想着暈倒前的鬧劇,低聲問了一句“你父親沒爲難老五吧?”

“您放心,五弟雖吃了父親一腳,不過您知道的父親一向心中有數,不會真傷了他。”說着,周寶珍看了老王妃一眼,低聲說到“不過父親做主,已經讓五弟寫了休書了。”

“哦?”老王妃神情詫異,丈夫一向都不管這些內宅之事的,這次恐怕是氣的不輕,長久放在心裡的一樁事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解決了,老王妃心裡卻是喜憂參半,低低嘆了句“那孩子到底和咱們家沒緣分,如今這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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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男人在外頭如何,可這麼些年老王妃在外頭的口碑還是不錯的,都說她性子寬厚從不與人爲難,家裡的幾個媳婦即便是庶出那也都是待的好的。如今老王妃突然病了,再加上第二日蕭行頂着一張花臉去了衙門,人們就更是對昨日的傳言深信不疑。

謹恩侯夫人想找王府理論,結果連大門也沒有進去,她氣的無法,只好轉身找到大長公主這裡。

“公主,蕭家欺人太甚,這事您可得替我們家玉娘做主啊……”

長公主這裡也是一肚子氣,金家這一家子蠢貨,連這樣一點也事也辦不好,於是冷着臉問到“你讓我怎麼替他做主?你去外頭聽聽如今你們家的名聲都臭成什麼樣了?你讓我有什麼臉面去替你們說話?”

“那些不過都是蕭家的一面之辭,公主怎麼能相信他們的話。”謹恩侯夫人少不得要替自家辯解幾句。

“是真是假現在重要嗎?關鍵是人家佔盡了先機?再說了,你放着真佛不敗,來找我有什麼用?”大長公主在心裡轉了轉,便有了主意。

“您是說?”謹恩侯夫人口氣猶疑。

大長公主見她知機,心想倒還不算笨到家,只淡淡提醒到“你們兩家的婚事,當初可是御賜的,如今先皇屍骨未寒,蕭家翻臉不認人,這事你不找太后還能找誰?”

“可太后她畢竟姓蕭啊——”

“就是因爲她姓蕭,才讓你去找她,到時候讓全天下的人的都看看,他們蕭家是如何不敬先皇隻手遮天的,連御賜的婚事都能反悔,他們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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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京裡最大的熱鬧大約就是蕭金兩家的休妻官司打到了慈寧宮,金家擡出先帝,拿次婚說事,蕭家一口咬定金玉娘忤逆,雙方各不相讓。

朝中官員也因此分成幾派,就蕭家應不應該休妻的問題爭論不休,御史紛紛上褶折彈劾蕭家和金家。就在大家伸着脖子看熱鬧時,慎親王帶着人以養病爲由回京了。

慎親王回京後第三日,就在病中上了一道摺子,他在其中說到,金氏忤逆長輩是爲不孝,毆打丈夫是爲不賢,如此不賢不孝之人理當休之,金家應將女兒接回去好生管教。但同時,蕭家將此事嚷嚷的滿世界都是,有損先帝威名,是爲不敬,且蕭行身爲人夫,沒有起到督促教育妻子的責任理當受罰,應革去他身上的侯爵。

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如此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倒也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一時雙方人馬偃旗息鼓,算是認可了這樣的說法。

事情有了定論,謹恩侯夫人雖不服可也沒有辦法,而且現在女兒的名聲壞了,想再走一步也不容易,唯有等事情過去了,再想辦法。

老王爺和蕭行商量了,既然王府得了裡子,暫時便該低調行事,於是蕭行上了請罪摺子,自請除爵。

如此一來,慎親王在朝中的威望倒是空前高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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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裡底,這日李太醫來給老王妃診脈,過後笑着拱手恭喜到“太妃已然痊癒,日後就不用再看我這張老臉了。”

“呵呵,李太醫說笑了,您可是救命的菩薩。”說着老王妃了李太醫說到,“這些日子,多虧了我媳婦照料,那孩子身子弱您老給看看可有什麼妨礙。”

李太醫一聽這話就知道說的必定是王妃無疑,連忙躬身應下,不一時從簾子後頭深處一隻蓋了帕子的手來,李太醫坐下細細診了。

待李太醫收手,太妃坐直身子有些急切的問到“如何?”

李太醫一雙小眼睛眯縫着,笑呵呵的說到“恭喜太妃,恭喜王妃,王妃這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