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
李末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屋子，旋即點了點頭。
“確實養了一隻小傢伙……它該不會偷了大爺的湯吧。”李末隨意調侃道。
小狐狸性子跳脫，除了李末之外，誰也不認。
可以說，這隻小傢伙無論幹出什麼事情，李末都不會吃驚。
“倒也不是。”
馬大爺搖了搖頭，自顧自地掃着地，似是無意間的閒聊。
“在京城養狐狸，可不太吉利。”
“爲什麼？”李末怔然，露出不解之色。
雖說狐狸不是常見的寵物，可是豪門大宅，貴族世家豢養的寵物可比這稀奇古怪得多。
貓妖，狐妖，蛇妖，馬妖，驢妖，蟒妖，黃瓜妖……各種各樣，相比而言，李末養一隻小狐狸再也正常不過。
“現在倒是沒有什麼了，早些年，養狐狸可是犯忌諱的。”
馬大爺低沉沙啞的聲音顯示出歲月滄桑。
李末一愣，不由追問道：”怎麼說？“
“早年間……很久了……大約在七十多年前……皇宮裡養過一隻狐狸。”馬大爺突然擡頭，看着漫漫青天流雲，似如仰望時光長河，想要捕捉出昔日的點滴。
“七十多年前……宮裡誕下了一位皇子，生時漫天赤雲，被視爲吉兆，深受先帝喜愛……”
“那位皇子剛剛出生，先帝便將東郊外的一處皇莊賞賜給了他……”
說話間，馬大爺目光低沉，有意無意間看向漫山的墳包。
“那位皇子長到六歲，便獲恩賜，能夠隨意出宮，下榻皇莊居住……日久年深，這位殿下弓馬嫺熟，漸入修行……七歲那年，他在東郊獵到了一隻狐狸……”
“不知怎的，他竟然留了那隻狐狸一命，將其帶回了宮裡。”
“宮裡還能豢養這種野狐狸？”李末不解地問道。
“你說得不錯。”馬大爺點了點頭：“大內禁地，規矩森嚴，從來不許隨意豢養茹毛飲血之物……況且山野之地，多有精怪，這種來歷不明的狐狸，自然更不會被允許入宮。”
“可惜，那位殿下膽子極大，仗着恩寵，便偷偷養了起來。”
說到這裡，馬大爺輕聲一嘆。
皇宮大內，乃是真龍之地，大幹帝起交聚之所，天下命脈所繫，江山風水所生。
那隻狐狸在宮裡受到悉心照料，平日飲食比起一般修行者都要精細貴重。
時間久了，哪裡還會只是一隻普通的狐狸？
更何況，它本就有些來歷。
“什麼來歷？”李末脫口問道。
馬大爺深深看了李末一眼，旋即搖了搖頭道：“它若只是普通狐狸，那還遮掩得住，既然生了道行，那又怎麼藏得住？”
“天可憐見，恰在此時，那位殿下弱冠成人，出宮開牙建府，將那狐狸帶了出去……”
馬大爺輕聲嘆道：“那隻狐狸雖然逃過一劫，卻也從此埋下禍根。”
“禍根！？”李末目光微凝。
“那位殿下出身皇族，對於神宗作爲推崇，閒暇時最喜研究追逐的便是【夏商周】的足跡，以他的身份和手段，自然得了不少寶貝……偏偏他對那隻狐狸頗爲寵愛，即便鑽研，也不避諱……”
“終於有一次，那隻狐狸在諸多藏品之中見到了一紙皮卷……”
“皮卷！？那時什麼寶貝？”李末心頭咯噔一下，對於【夏商周】他也是充滿了各種好奇，尤其是他們尋獲的諸多寶物。
“那紙皮捲上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留下，那位殿下當做尋常之物，放在一邊，可是卻被那狐狸瞧出了端倪……”
馬大爺輕輕一頓，沉聲道：“那上面記載了一種極爲神秘的法門……”
“唯以妖身修煉，九變而不死者，可臻至道也。”
馬大爺的聲音壓得極低，讓人感覺清晨的山風都有些刺骨。
“九變不死！？”
“據傳，這道法門極爲詭異，天生爲妖而誕，每踏入一個新的層次，生命便會發生蛻變，成爲另一種存在……每次蛻變都將面臨生死存亡的考驗，歷經九變而不死，就會變得異常恐怖。”
說到這裡，馬大爺看向李末，淡淡道：“如果換成你，練不練？”
“當然練了。”李末不假思索道。
雖然有生死危險，可只要踏入修行之道，便沒有人能夠抵禦這種功法的誘惑。
馬大爺輕聲嘆了口氣：“那隻狐狸也是這麼想……此法邪異，它自己也無法預測到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
“即便如此，只一眼，那隻狐狸便不能自拔，暗中修煉。”
“或許天命如此，那隻狐狸受到了眷顧，它的修爲突飛猛進，在這京城之中，在一位皇子府中……那股妖氣再也壓制不住。”
“東窗事發了！？”李末猜測道。
“如此邪佞，天地不容，更何況是危及皇族血脈！？”
“那日，大兵壓境，宮中亦有高手出……那隻狐狸發了狂，終於顯露獠牙……妖氣滔天，兇威蓋世……”
“彼時，人們才發現，這隻狐狸已經修煉到了極高境界，大妖亂世，禍患驚人。”
“最後如何？”李末追問道。
“死了很多人……那位殿下的兩位側王妃都死在了那場大禍之中，至於受到波及的平民更是計以千數……”馬大爺悠悠嘆道。
“從那以後，京城之中，幾乎談狐色變，就連貴夫人用的皮襖絨緞都不能是狐狸的皮毛。”
馬大爺渾濁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追憶之色，那一年，不知道多少手裡囤了狐狸皮子的客商傾家蕩產。
“還有這種事情……”
李末喃喃輕語：“那隻狐妖死了嗎？”
“沒死……”
“那麼多高手圍捕都沒死？”李末露出狐疑之色。
那等妖鬼，想要從京城殺出去幾乎沒有半點可能。
“據說，有位神秘高手突然出現，將其救走……”馬大爺沉聲道：“那隻狐狸本就特別，修煉的法門更是特別，又有高人相助，自然逃出生天。”
“這種案底，玄天館還不追死它？”
李末如今已經算是玄天館的官員了，如果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地門，武門，刑門，獄門……頭一個閒不下來，哪怕窮究天涯海角，也要將這隻狐狸追捕歸案。
“當年鬧得動靜挺大，玄天館確實派遣了高手追殺……”
“可是你要知道，那隻狐狸修煉的法門極爲特別，生死一變……終究讓它殺出絕境，活到了現在。”
馬大爺的話語戛然而止，幽幽的目光投向李末。
“居然活到現在？”李末有些難以置信。
“或許伱也聽過它的名字。”
“我還聽過？不太可能吧。”李末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天下八大妖仙之一……”
“南明離皇！”
馬大爺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
“八大妖仙……南明離皇！？”李末瞳孔遽然收縮，露出一抹異色。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當初剛剛出山的懵懂少年，對於【天下八大妖仙】多少也瞭解了一些。
八大妖仙之中，有四位各據一方，創建勢力，不僅本身修爲通天，麾下更是高手如雲。
這四位分別是【東海龍王】，【西天古魔】，【北煞玄僵】以及【南明離皇】。
換句話說……
“這位妖仙是大幹皇族給養出來的？哪個皇子這麼缺心眼？”李末忍不住脫口道。
“你應該也聽過。”馬大爺幽幽地看了李末一眼。
“這麼缺心眼……我還能聽過？”李末心頭咯噔一下。
“這位皇子便是後來的幹帝，當今的陛下。”
“果然！”
李末面色微凝，不禁感嘆：“陛下果然是天命所歸，文成武德，連八大妖仙這種存在都能養出來……堪稱千古一帝啊。”
“……”
馬大爺握着掃帚，不由漠然無語。
“怎麼了？”
“你不進宮當太監真是屈才了。”馬大爺搖了搖頭，放下掃帚。
“馬大爺，你連這些事都知道？”李末眼珠輕轉，不由狐疑道。
“活得久而已……你陪着我守幾十年，也能知道……”
說着話，馬大爺便轉身走向自己的茅屋，剛走兩步，他突然駐足，轉過身來。
“沒事別養狐狸……養也低調着養，京城裡的人……尤其是老人不喜歡狐狸。”
馬大爺的提醒便如同晨起的鳥叫聲，在李末耳邊渣渣作響。
“我記下了。”李末高聲呼道，目送着馬大爺回屋。
就在此時，一陣冷哼聲從身邊傳來。
李末轉身望去，小狐狸盤坐在他的身後，長長的尾巴卷着身體，一雙圓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馬大爺的茅草屋。
“醒了？”李末笑着道。
“我不喜歡他……討厭……討厭死了……他纔是狐狸，他們全家都是狐狸……”小狐狸張牙舞爪道。
李末見狀，不由莞爾一笑，將其抱了起來，揉了揉腦袋。
“那就乖乖待在院子裡，別亂跑。”
李末湊到小狐狸耳邊，低聲道：“天冷了，京城開始收皮貨了。”
說着話，李末便將小狐狸放下。
“你去哪兒？”小狐狸在身後追問道。
李末頭也不回，揮了揮手，只吐出了兩個字。
“上班！”
……
京城，玄天館。
如今李末已是洪門【提統都司】，領着朝廷的俸祿，自然要按時點卯。
“大人……”
剛到，洪小福便迎了上來，行了一禮。
“什麼意思？跟我來這套？”李末白了一眼道。
“這裡畢竟是玄天館，我現在在你麾下，還是不要亂了規矩。”洪小福笑着道。
新晉弟子入門，一般是沒有資格挑選門戶的，只有像李末，月瀟湘，林明這樣的精英擁有優先選擇權。
李末入了洪門，自然不會忘了洪小福和商虛劍。
奈何，即便是他，也只能從新晉弟子之中挑選一人，編入麾下。
兩人之中，李末當然選擇洪小福。
好在商虛劍運氣也不差，沒有進入跟李末有些不對付的【靈門】和【武門】，最終便分配到了【獄門】。
“你手裡拿得是什麼？”
李末也不計較，看着洪小福手中牛皮紙包的包裹，開口詢問。
“給劍劍帶的藥。”
洪小福口中的“劍劍‘指得自然是商虛劍。
“他病了？”
“最近屁股疼。”
“屁股疼？那他一定是有了剛交的朋友。”
李末說着話，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得放蕩難收，笑得洪小福一臉疑惑。
“你猜得真準……他確實剛交了一個朋友……聽說是位豪商家的千金……”
洪小福輕聲道：“劍劍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能請到那位姑娘一起吃飯……”
“偏偏那位姑娘天生喜辣……無辣不歡，劍劍也只能陪着……這不……殘了。”
洪小福晃了晃手裡的藥包，這裡面都是清熱降火的藥，對於舒緩……火辣感有奇笑。
“這是玩命了啊？哪家姑娘把他迷得這麼神魂顛倒？”李末忍不住問道。
他可是知道，商虛劍是不能吃辣的……就連辣椒油的油花都不能沾。
“不太清楚……只聽劍劍說那姑娘是他見過最可愛的。”洪小福聳了聳肩，頗有些不能理解。
“最可愛？”李末一愣，突然響起了紀師的一句話。
“女人滿嘴小生命的樣子纔是最可愛的。”
“你笑什麼？”
洪小福看着李末愣在原地，無故發笑，忍不住追問道。
“沒……沒什麼……你趕緊去給他送藥吧。”
李末揮了揮手，催促着洪小福，旋即轉身步入洪門內院。
這裡便是他平日辦差的地方。
“李末……”
王靈策迎面走了過來，一把便拉住了李末的手，將其叫到了旁邊。
“你拒絕了袁長卿！？”
“連你都知道了？”李末掃了一眼，僅僅一夜而已，王靈策居然就收到了風聲。
“你們怎麼談的？我聽說袁長卿大怒……”
王靈策顯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有些擔憂地看向李末。
“他畢竟是地門高手，身後又有十七皇子……我知道你跟寧國公的小公爺有些交情……”
“可是寧國公府在十七皇子面前就有些不夠看了……你怎麼爭得過？”
說着話，王靈策眼中噙着一絲擔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得罪了十七皇子，便等於斷了日後的前程。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以後會注意的。”李末知道王靈策乃是好心，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老哥，一大早就爲這事？”
“這是小事嗎？”王靈策白了李末一眼，方纔道。
“你的玄天道胎氣……可以兌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