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捕頭王進尷尬的揮揮手,小廝連忙離去。
隨即看向一臉怒容的荒孤庭,賠笑道:“公子不要生氣啊!我們府尹大人年紀大了!一向不能早起。所以……”
荒孤庭哼了一聲:“這已經午時了吧!還說什麼早起?我看是根本就是不起吧!睡到午時三刻的府尹,本公子還是頭一次見,哼!本公子走了!告辭!誰敢攔我,別怪我不客氣!”
本來以爲這王進還算不錯,府尹想必也是個不錯的官,見見也無妨,沒想到是個從頭到腳的昏官!荒孤庭怎麼會見他?
荒孤庭說着便跨步走出大堂。
“荒公子……”王進心裡愧疚,確實也沒有臉面再攔荒孤庭。
“咳咳……!”忽的,從大堂走廊處,兩個侍女扶着一個步履蹣跚的老者,緩緩走了出來。
荒孤庭不由停住腳步,看向老者,老者顴骨很高,兩鬢斑白,臉色暗淡無光,臉上佈滿皺紋,那皺紋使他的臉象樹皮一樣粗糙。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
“是誰……咳咳…再說本府尹的壞話?……咳咳!”那老者兩隻眼睛混濁不堪,但依舊緊緊打量着荒孤庭,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到荒孤庭面前。
“是你……?”
那老者伸出一截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荒孤庭。
荒孤庭細細打量了幾眼,老者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鬍,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裡,一頭蓬亂的灰白頭髮好久沒有梳理。
荒孤庭緩緩道:“你是這崆峒府的府尹?”
“咳咳…本府…正是!咳咳!”杜舊言一句三咳,沒有一句話能利索的說出來。
荒孤庭看了一眼馬上就要行將就木的蒼老身體,即便有靈元境五重的修爲,也擋不住風霜雪雨,歲月侵襲。
看到杜舊言這般半截身子入土,荒孤庭哪裡還能因爲他睡到日上三竿而怠慢自己?
畢竟看他這個模樣,能站起身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荒孤庭客氣了一下,兩個侍女把杜舊言扶到主座之上坐定,然後爲他沏茶漱口。
荒孤庭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耐心的等候一會。
半晌,杜舊言終於梳洗完畢,纔再次看向荒孤庭,道:“你…叫什麼名字?”
荒孤庭道:“荒孤庭!”
“你是外來的?”
杜舊言再問。
“是!”
“來我…咳咳…崆峒府有…有有什麼事!?”
“就是路過!沒什麼事!”
“聽說…你驚擾了百姓?…造成官道擁擠,民生損壞?”老府尹堅持着終於順暢的說出一句。
“這可是府衙大忌,是…對我們崆峒府的輕視…本府……咳咳咳,崆峒府民風淳樸,不知多少年沒人打攪,你如此行徑是爲無禮。本府身爲一府之主……咳咳,你總要給本府和百姓一個交代!”
荒孤庭輕輕一笑,這個老頭子雖然年邁,卻並不昏聵,言語吃力,但說的還算有些道理。
荒孤庭想了想,忽的看向捕頭王進,道:“可有紙筆?”
王進連忙拿出紙筆交給荒孤庭。
荒孤庭微一思忖,便提筆龍飛鳳舞,唰唰寫下幾個大字。
王進連忙取來,鋪展在杜舊言面前。
杜舊言蒼老濁目眯起,忽的瞧上兩眼,頓時大駭,猛地站起身,雙手顫抖的捧着荒孤庭的字跡,顫顫道:“你你你……你是誰?”
兩個侍女都被杜舊言的神情嚇了一跳,連忙探着螓首向紙上看去。
只見上寫到。
世居不老天荒城,鮮衣怒馬多少年,天子面前能殺人!崆峒府中難騎馬?
兩侍女頓時大駭,連忙緊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王進也看了幾眼,不過他是個粗人並不識得幾個大字,只認得“天子殺人”四字,也有些心慌。發現老府尹如此這般形容,連忙道:“大人,注意身體!”
杜舊言終於平復心情,一屁股坐下,然後揮揮手道:“全部退下!”
王進看了一眼荒孤庭,連忙道:“是!”
兩個侍女好奇的看了一眼荒孤庭,隨即緊緊關上房門。
荒孤庭笑眯眯的看了杜舊言一眼,隨即坐到下首。
杜舊言臉色一陣變幻,臉上的褶皺不由更加深雜,眼前究竟是何妨神聖!不僅狂妄,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但他還是從字裡行間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心中有所猜測!他強壓心中鎮駭,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哪一位皇子駕臨?”
荒孤庭微微一笑,沒有答話,只是笑呵呵道:“現在,本公子可以走了嗎?”
杜舊言大驚失色,雖然荒孤庭什麼都沒有說,但天下誰敢冒認皇子之名?忙欲起身下拜,但是發現全身卻已經無法動彈,一股若有若無的元力附在他的身上,軟綿綿的,但卻讓他無法起身。片刻後,這股元力才消散。
杜舊言連忙看向荒孤庭。
荒孤庭笑道:“府尹大人不必多禮!”
“多些皇子殿下!……!咳咳,剛纔是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更不要遷怒於崆峒府的百姓,一切罪責,都有老朽承擔!”
杜舊言惶恐懇切道。剛纔自己動彈不得,杜舊言立刻意識到荒孤庭不僅身份高貴,元力修爲想必也是異常高明,心中對荒孤庭身份僅有的一點懷疑也沒有了,眼前一個未冠少年,若不是有着高貴的身份,怎麼可能這麼年輕便有如此強大的修爲?自己靈元境五重的修爲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他若是因此遷怒於崆峒府,整個崆峒府恐怕都因爲自己的魯莽而遭受懲罰!
荒孤庭淡淡一笑,道:“府尹大人言重了!我何時說要遷怒你等?算了!我且問你,此地距離天秦帝國還有多遠?”
“咳咳!天秦?”聽到荒孤庭平淡的語氣,杜舊言心中才微微鬆了口氣,不過依舊惶恐道:“這崆峒府便是天荒帝國的邊陲小鎮,雖是府制,但是還比不上一些郡制。所以翻過這一座崆峒山便是樑國。若是要到天秦帝國的話,還是需要再走一些時日的!”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果然是走錯路了!”
荒孤庭隨即問道:“由此處去天秦最近的路線如何走?”
“這……!”杜舊言猶豫了一下,道:“崆峒府三面環山,交通十分不便,所以幾乎沒有人來過這裡,更不要說天秦帝國,自然也就沒有去天秦的路,除了一條通往天荒皇城的官道以外,便沒有其他路了!若是殿下,不想回去,也就只能先去樑國在由樑國西入天秦!”
荒孤庭聽了,不由微微皺眉,沒想到自己竟然走的這麼岔錯!真是丟人。
荒孤庭道:“罷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告辭!”
“且慢!殿下且慢!”
杜舊言老態龍鍾,忽的站起來,攔住荒孤庭。
荒孤庭詫異道:“怎麼?府尹大人還不願意放我走?”
杜舊言頓時惶恐萬分,他已經九十七歲了,早已經把生死看淡,老命一條,有何惜哉?但是他怕的是荒孤庭遷怒於崆峒府的萬千百姓!於是硬着膽子道:“老朽不敢!…只是,殿下…老朽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荒孤庭問道。
“唉……!”杜舊言長嘆一聲,道:“老朽如今已經九十七歲!自從三十歲上任這崆峒府府尹之後,便從未離開過崆峒府半步!但如今老朽已經老邁不堪,半截身子入土,老目昏聵不堪,實在不能處理這崆峒府的政務!所以老朽希望……辭去府尹之職位,讓朝廷派遣有德之士來治理崆峒府!”
三十歲來,如今九十七歲,那豈不是已經做了整整六十七年的崆峒府府尹!已經超過了一個甲子!堪稱甲子府尹。
若不是看杜舊言說的這麼可憐,荒孤庭還以爲他是在炫耀他的能耐,九十七歲依舊坐在府尹的位置上,自然是十分厲害。
因爲即便是當今的宰相韓林也不過五十多歲,雖然他是玄元境也不過有一百多歲的壽命,九十七歲的時候也只能乖乖回家養老!
但是杜舊言不過靈元境五重,在九十七歲還能當府尹可謂是十分稀奇的!
荒孤庭不解道:“天下還有不想做官的官嗎?即便你真的老邁不堪,無法治理一府,只要上報請辭即可,跟本皇子有什麼好說的?”
聽到這裡,杜舊言頓時滿腹委屈的道:“殿下!若是州衙批准老朽請辭,老朽又怎麼可能求助殿下?老朽在七十歲的時候便上書請辭,但是上面卻說,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所以讓老朽再堅持幾年,一旦有合適之人,自然讓自己養老歸田,但是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始終沒有音信!這幾年,老朽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每天有一大半的時間都躺在牀上,一直在上書請辭,但是州衙就是不準!最後再也沒有一句話傳回來!老朽實在是無可奈何啊!一來不敢擅離職守,二來,老朽在這裡待了近七十年,對這裡百姓有着深厚的感情,若是沒有一位新的府尹上任,老朽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殿下!老朽求你了!”
杜舊言說完,便“噗通”跪下,腦袋深深伏在地上。大有荒孤庭不答應便不起來的意思!
“哎!”荒孤庭微微一驚,連忙要把他扶起來,他也沒想到,他這個府尹竟然做的這麼艱難!倒是爲難這麼一個老人,一個爲國爲民的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