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後,洛霏漸漸平靜了下來,在這段時間裡,紀霄只是站在洛霏的背後守着她,沒有移動過一步。
看見洛霏擡起了頭,停止了哭泣,紀霄走上前去在洛霏旁邊坐下。
“可以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紀霄一改往日風趣的性格,極爲嚴肅的說道。
“……”
“不想講也沒關係,那我給你講講我的吧!”
“……”洛霏依舊沒說話,仿若當紀霄不存在一般。
“我是個棄嬰,我的養父在山下撿到了我,我妹妹也是一樣……”
紀霄開始簡潔的訴說,語氣平淡的要命。
“養父對我和妹妹很好,他爲了我們終身未娶,從小到大,他把一切好東西都留給了我們,還教給我知識和他的一身本事。”
“爲了讓我們成長爲正確的人,他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從第一天記事起,他就告訴我,心有浩然正氣,方能無往不利。”
“可是父親終歸是父親,他的愛很偉大,卻代替不了母親,妹妹雖然從來不說,但我知道,沒有一個人能忽視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她經常望着別家小孩的父母發呆,雖然表面很快樂,但她的內裡卻是非常自卑,因爲他沒有享受過哪怕一天的母愛……”
紀霄本來是平淡的,說完之後他卻笑了,那是一種自嘲的笑,看起來沒什麼,但心底的心酸已然沁入骨髓。
紀霄從來沒說過這些,他和妹妹一直都保持着一種默契感,堅決不會讓父親爲難!
人前他們不在意,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不在意自己的眼光,但人後,他們有過多少次默默地抹眼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我修仙不求長生,不求縱橫,不求讓天地爲我臣服,不求讓日月爲我低頭,我只求一個念頭通達,只求尋到她們,問一句,爲什麼?”
紀霄仰頭望着被密葉擋住的天穹,卻沒發現,不知何時,洛霏的目光已然停留在了他身上,洛霏沒想到,這個將所有情緒都掛在臉上的傢伙也有這麼深的一面……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以爲你不會懂的,現在看來,也許你是最適合我傾訴的人了……”
“不想說別勉強哦?”
紀霄轉頭微笑,打趣的說到。
“呵呵,你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明明剛剛還是那樣的……”
“人都是戴着面具長大的,有時候面具戴久了,也就成了習慣!”
“嗯……或許吧!其實我剛剛的情緒激動了很多,情況應該並沒有我想的這麼壞。”
“哦?何以見得?”
“幽冥天在騙我,他應該是把我娘擄走了!”洛霏眼中爆射出一股精芒,與往昔的柔弱形象大不相符。
“你娘!”
紀霄大驚,儘管早有猜測,可還是讓紀霄小小的震撼了一把,他更吃驚的是,爲何洛霏不把她娘接到蓮華宗去,以她在丹陽峰的超然地位,這完全不是問題。
“嗯,她就是我娘,洛雨菲,我也不姓洛,我姓褚,褚洛霏!”
“什麼!姓褚,難道你是……”
紀霄這回是真的吃驚了,姓褚,實力強勁,手中寶物衆多,再聯繫洛霏在丹陽峰的超然地位,真相可謂呼之欲出了!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爹,現任丹陽峰峰主,蓮華宗護宗長老,金丹大修士,褚有良!”
“嘶……難怪了,可是你爹和你娘爲什麼不在一起?你娘出事你爹也應該最先趕過去,爲什麼卻只是派遣你過來?”
紀霄滿腦子疑惑,看情形,怕是沒那麼簡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我娘生下我之後就離去了,從小到大,我只見過她三次。”
“但對於我來說,她仍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爹每日都忙着閉關煉丹,偶爾會出來督促一下我的修煉,只有在和娘在一起的短暫時間我才感覺的到溫暖。”
洛霏說到她孃的時候露出了一絲微笑,溢於言表的幸福感讓紀霄不由得一怔。
“我能感覺的到娘還沒死,這是心靈血脈的牽引,絕對不會錯的,之前是我太憤怒忘記了關鍵,現在沒事了,只要娘還活着,我就要拼盡全力把她救出來!”
洛霏起身,拍了拍塵土,下定了決心,前後的態度改變雖然很大,但紀霄還是注意到了她的一絲落寞。
要從冥血殿救人談何容易?別說那麼多的高級修士了,就算是冥血殿的護山大陣都能分分鐘滅掉洛霏。
就算蓮華宗肯出動找冥血殿要人,對方也決計不會妥協,反正兩家很久以前就是死對頭,這個檔口妥協無異於低頭,這讓冥血殿的面子往哪兒放?
打?那更不可能了,別說蓮華宗不可能爲了這件事與冥血殿發生直接衝突。
就算是蓮華宗肯打,冥血殿也不是吃素的啊?到最後說不準誰勝誰負,萬一兩敗俱傷讓其它門派撿了便宜,祖宗留下的基業可就全毀了!
所以兩方肯定都不會大張旗鼓的進行死戰,風險太大!小摩擦倒是有可能。
顯然洛霏不是那種單純到會寄希望於宗門的人,她肯定十分清楚這其中利害。
也就是說,想從冥血殿手中撈人,只能靠她自己,而憑洛霏的實力,無異於送菜。
洛霏倒是懂得輕重的人,沒有發瘋到現在就衝過去送死。
這也讓紀霄暗自鬆了一口氣,人肯定是要救的,但現在去顯然不實際,如果洛霏堅持的話,憑紀霄的秉性肯定是要跟去的,但他現在還不想死啊!所以十分糾結。
“再幫我個忙吧!”
洛霏擦乾淨哭花的淡妝,展露笑顏說到。
“義不容辭!”
紀霄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發虛的,我的大小姐啊,你可千萬別是要帶我去送死啊!
紀霄顯然多慮了,洛霏只是讓他在這裡挖個坑,而自己則飛遁回去了小泉觀。
當得知只是挖坑的時候,紀霄別提多激動了,當下就拿出兩把不用的飛劍,開始狂挖起來。
堂堂修真者,居然用飛劍挖坑!
紀霄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幾乎才過了幾十個呼吸,他就硬生生用飛劍“砍”出了一個長寬高都有幾丈的大坑。
站在坑裡面欣賞着自己的作品,紀霄是格外的興奮加滿意。
片刻後,洛霏回來了,一個儲物袋攥在她手裡,只見那隻玉手輕輕一揮,小泉觀裡那些死去的道姑盡皆落入坑中,隨後泥土覆蓋,一座墳墓出現。
“唉,塵歸塵,土歸土,希望她們在天有靈,能保佑你殺了幽冥天,救出伯母吧!”
紀霄嘆氣惋惜到,他真心爲這些可憐人兒感到悲憤,同時也點燃了他內心的火焰,冥血殿不知道,他們當日此舉,竟爲後來招致了一尊絕世殺神……
在墳墓前矗立了一會兒,洛霏重新祭起青色飛舟,也沒有爲那些道姑立起墓碑,她不知道名字。
這些可憐人能有人爲她們收屍已經算是很幸運了,要是沒有洛霏,她們也只有曝屍荒野的份,如今至少還剩一個孤零零的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