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領地附屬小鎮已建成，次級村落也都擴建完畢，但流民與外縣遷入人口數目龐大，縣內人口總數已過六萬，足有兩萬戶，便是南皮縣在冊人口也不會多多少。然人口增長，民心難免雜亂，各鎮各村都有類似文書報來。”
民心！
相比領地各項屬性，不論農商水利還是兵馬城防，好歹都有一個看得見的標準。
可民心二字，何其複雜？
即便領地各項政策都能惠利百姓，但你也沒法保證所有領民都能滿意。
但凡心有不滿，民心便會動搖。
動搖的多了，即便毛階看不到屬性，也能從政務上察覺到一絲端倪。
林昊這時擡手打開領地屬性，不難發現八項晉升條件中，名聲、人口、兵力、建築、五維、村鎮建設等條件都顯示着‘已達成’，唯獨民心卡在了1499點，距離1553的標準還差54點。
54點民心數值，和上千的基數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可現在，卻將青石縣卡在了中品縣城的晉升道路中。
林昊雙眸微凝，他倒不是沒有一些提升民心數值的提議，但林昊不想這麼快說出來，而且見毛階說完還看了郭嘉一眼，林昊不禁扭頭，看向小郭嘉：“郭弟可有良謀？”
郭嘉聞言，思索目光不由上擡：“林昊大哥，人心一事並非全靠官府吏治能定，百姓若有抱怨，爲何不納其所怨加以整頓？”
林昊不置可否，只是輕聲問道：“若事事皆依百姓，如何防止他們得寸進尺？”
百姓有些抱怨，縣衙的確可以出面去解決。
林昊相信毛階不會怠政，但既然毛階提出來了，那問題根本就不僅僅是一兩人或者一兩次的埋怨不滿。
問題的根本在於，這次解決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得寸進尺，得隴望蜀。
這可是很多普通人的天性。
說得好聽叫進取心，換個說法也能稱之爲不知足。
林昊提出疑問，毛階這時也看向郭嘉。
納言，他毛階自然懂。
但單純的納言，不是毛階想要的答案。
“大哥，縣內既有人心不足，便有知足感恩，那些不足的埋怨，若能找出一兩樣能惠及大衆之事去推行，不足之人便能得到滿足，而原本就知足的更會記得這份恩情。屆時只需讓有德長者以言語引導，貪心不足之人便會愈發孤立。”
郭嘉撓了撓頭，說完之後緊張看着林昊：“在我看來，與其以政令強行使百姓順從，或直言他們所想不可爲，不若讓他們自己主動反思，如此他們纔會歸心。”
兩三句話說完，林昊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向毛階。
毛階捋須思索了一陣，眼底很快就浮出亮彩。
郭嘉所說雖然很簡單，但卻提出了根本性的問題所在。
人心變動除了一味順從或是否決，還能因勢利導。
而在林昊看來，郭嘉所提無謂是四個字。
控制輿論！
這方面，擅於農政和吏治的毛階還真沒多大研究。
相反，兼顧法、儒、道三家所長的郭嘉，年紀輕輕便已有心得。
“不愧是出謀劃策能直指人心的郭奉孝，十五六歲就已經有日後看破天下豪傑心思的影子了。”
心底暗自讚歎，林昊對親手培養郭嘉的興趣不由濃郁了幾分。
下首毛階望着郭嘉面露善意，心道主公身旁又要多出個常伴左右的少年郎。
………
和毛階談了會領地事宜，林昊便再度出府，帶着郭嘉前往縣學。
和只有幾座宅院的小鎮山院相比，縣學佔地面積就大了兩三倍不止。
沿途遊覽走至山長、教諭所住宅院，林昊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陣琴音。
“琴瑟和鳴？”
邁步走靠院門，林昊只瞟了一眼就瞧見兩個上了歲數的老頭在陶冶情操。
只是，兩個老男人一塊合奏，畫面多少有些不忍直視。
林昊心底略微吐槽，腳步卻沒繼續往裡跨，一直等到曲目彈罷，才緩緩推開院門。
“伯喈兄，荀公，二人彈奏可謂是賞心悅耳，猶如伯牙遇子期啊。”撫掌入內，林昊施禮後不免感慨稱讚。
只是林昊想拍兩人馬屁，不妨坐在蔡邕對面的長者鬆開雙臂後笑道：“林將軍稱伯喈爲兄長，爲何又對老夫加上敬稱，要知我與伯喈也是兄弟相稱。”
林昊沒想到第一次見荀爽，這老頭就拿自己開玩笑，正想着要怎麼接話，有人先一步替他解圍：“學生郭嘉，拜見荀師，拜見蔡大家。”
荀爽對自己這位小弟子還是很關心的，當即放過了林昊，轉而問道：“嘉兒近來可好？”
郭嘉如實回答：“我最近跟隨林大哥左右，見聞略有長進。”
“跟着這小子，的確能長不少見識。”
蔡邕笑着起身，目光轉向林昊時變得嚴肅起來：“你身爲一縣縣令如此怠政，整日不着調的東奔西跑，小心老夫上奏天子施以懲戒。”
林昊聞言，雖然知道蔡邕只是嘴上說說，但他還是免不了解釋：“伯喈兄這可錯怪我了，領地大小事務我都有交代，而我不遠千里南下，同樣是爲了青石縣數萬百姓。”
蔡邕沒好氣瞪眼：“我看你是爲了你自己罷，將荀氏一族都請來渤海，真虧你想得出。如今人都來了，你卻不留下一句交代，如此做未免太不把荀氏放在眼中。”
蔡邕這話，說的極重。
但林昊聽在耳側，卻是知道他是有心提醒自己。
恰逢其會請來荀氏，可不代表能獲得荀氏認可，而想要獲得世家大族的友誼，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這不是來給荀公賠罪了嘛。”
林昊陪笑接話，同時說道：“與文若說起北遷之事，實是我那日臨時起意，並非早有預謀，所以離開前不曾留下什麼交代。我方纔回府聽孝先提起幾件事，便趕忙前來與荀公商議，可是絲毫不敢怠慢。”
“孝先說荀公膝下二子有意出仕，又不想遠離荀公而不得盡孝，所以想在我縣內謀個差事。如此孝心我原本自當儘量滿足，然而荀公也瞧見了，一縣之地如何能安頓諸多賢才，是以我打算向國相府舉薦幾位荀家兄長，料想孟德定會歡喜的很，出仕南皮也方便他們時時向荀公問安。”
“另外荀公和伯喈兄有意拜訪祖老爺子，這事我可以代爲引薦，待我明日去一趟南皮，回來便可與你們同行前往冰魚鎮，如此安排不知荀師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