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臉上滿是歉意。
可是——
她頭頂上漂浮着一行「？？？？？？？」，一如當初在考場中，自己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女孩時的模樣。
七個問號。
一個都沒多，一個都沒少。
所以一直在幫我的就是你吧。
不過你是怎麼變成小女孩模樣的？難道是某種天賦？
沈夜再望向宋清允。
她頭上也懸浮着一行詞條：
「摘星者。」
「描述：摘落漫天星辰，演化神譜，再立神界。」
在她背後，九條巨大的獨目豎瞳黑蛇凌空而立，垂落目光，一起盯着沈夜。
……好牛逼的樣子。
難道沒有人能看見這個怪物？
沈夜望向周圍。
所有人自在閒適，目光灼灼，卻根本對宋清允背後的虛影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會這樣……
有些人應該是具備法眼的，這麼恐怖的異象，難道大家都視而不見？
沈夜忽覺雙目一陣刺疼。
微光迅速浮現，凝聚成小字：
「你的法眼：月下神照受此刺激，已激活上古潛能，令你可見法界中一切隱藏的外域邪神。」
「——渾天蕩魔之威。」
「你的法眼：月下神照正在覺醒。」
「請將霜月震天全部練至一重法界水準；」
「請將飛射之術‘驟雨"練至一重法界水準；」
「以上二者條件滿足，你的法眼瞳術‘屠魔霜線"將提升一階，展開真正的威能！」
所有小字一收。
沈夜定了定神，看着面前的兩女，以及宋清允背後那懸浮半空的九條獨目豎瞳的巨蛇。
說巨蛇似乎有些不準確。
——什麼蛇只在額頭的正中間長一顆豎瞳？
怪物。
邪神。
而它所庇護的宋清允，又是「摘星者」。
可憐！
難道這世間千千萬萬的人，沒有一個有此法眼，能看穿她的真實面目？
「沈夜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宋清允好奇地問。
沈夜回過神。
——自己應該說什麼？
他忽然想起自己頭頂曾經出現過的紅色詞條「工具人」。
雖然它已經臨時消散了，但它的那一行提示自己都快能背下來。
「此詞條乃是你的‘門"能力感應到此地特殊的法界力量，藉助其作用，提煉數千年人族存亡血淚史而具現的評價，只爲讓你提高警惕。」
數千年人族存亡血淚史。
恐怕也只有跟神靈有關的事，纔可以讓自己的詞條展現出這樣的解釋。
那麼……
絕不能當這個工具人。
離開這裡，不要跟她產生矛盾，不要捲入任何事情，好好的完成今晚的活動。
這便是上策。
沈夜遂開口說：
「如果真是她，那麼這件事算了。」
宋清允有些意外。
輪椅上的宋音塵也望向他。
——這麼好說話？
「但我覺得不是她。」沈夜話風一轉。
「爲什麼？」宋清允問。
「視頻上明明就是你。」沈夜說。
人們騷動起來。
宋清允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她以平靜的語氣問：
「就連我們的母親都無法分辨我們，你又是如何分辨的？」
「這個很簡單啊，」沈夜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比你漂亮。」
她比你漂亮。
剛剛冒出來的騷動一下子就平靜下去了。
大家的目光在宋清允和宋音塵身上來回移動——
這——
兩人長得完全一樣，怎麼看得出來哪個更漂亮？
這小子是故意這麼說的吧。
人們望向沈夜。
只見他臉上依然掛着些許的靦腆和真誠。
「比我漂亮？我也覺得自己不如妹妹。」宋清允微笑着說。
「對啊，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沈夜贊同地說。
——如果不跟你產生矛盾就是上策的話，那我豈不是白來了？
宋清允有些維繫不住臉上的微笑了。
「咦？你怎麼突然不笑了？」
沈夜吃驚而真誠地問。
——王八蛋。
以前不確定你是有心還是無意，但現在看來，十有八九整件事你脫不了干係。
害我差點完蛋，害死那麼多人——
就算你在編寫神譜又如何？
先做個人吧！
人羣中忽然響起一道不屑地聲音：
「清允已經好好跟你解釋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沈夜循聲望去，卻發現是一名高高壯壯的男生，大約十八九歲，滿臉都是青春痘。
「你是誰？」沈夜問。
「鍾離豐羅。」男生道。
沈夜心頭忽然騰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意。
考試的時候，那個鍾離家的大供奉——
看來背後就是這個鍾離豐羅了！
殺了他。
一定要想辦法殺了他！
這時，又一道威嚴的男聲響起：
「這件事確實是小女音塵做的，不必再說了，她也道過歉，希望你們以後還是朋友。」
沈夜循聲望去。
卻見一名身形高大、穿着道袍的男子越衆而出。
這男子相貌威嚴，身邊跟着好幾名隨從，一出現便有人紛紛朝他行禮。
既然他稱呼宋音塵爲「小女」，那麼他便是兩女的父親了。
——也即是宋家的家主。
既然家主都親自承認了——
那麼這件事便再也沒有什麼好辯駁的。
沈夜看看宋清允，又望着宋音塵，心中好生奇怪。
——都是自己的女兒，爲何厚此薄彼？
難道就因爲宋清允實力高強，人所仰望，是珈藍學校的高材生？
嘖。
想殺鍾離豐羅。
可這裡是人家主場，打羣架自己又太吃虧，殺人估計會被阻攔。
只能再想辦法。
「好吧，就算是宋音塵做的——我倒是不會跟一個普通人計較，但那些僱傭殺手的世家子弟，又是另一件事了。」
沈夜說完，忽然愣了一下。
一道靈光從他心頭閃過。
鍾離豐羅。
以及其他的世家子弟……
包括自己。
乃至死掉的那麼多人。
或許都只是宋清允的工具人。
畢竟殺了自己又能給她和她背後的邪神帶來什麼呢？
一開始的時候。
原本的沈夜還沒覺醒「門」能力，也沒有成爲渾天門真傳弟子。
毫不起眼的沈夜。
就算死了。
又如何能對一名邪神庇護的「摘星者」產生影響？
還有那些世家子弟，殺手，普通人。
這一切的作爲，都是利用工具去完成一件事，達到某個目的。
那個目的究竟是什麼？
「所以抱歉，我沒打算原諒誰。」沈夜說道。
人羣一陣寂靜。
宋父臉上閃過一縷惱怒之色，正要說話，卻被宋清允拉住。
「沈夜哥哥。」宋清允喊道。
「嗯？」沈夜問。
「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分別的時候，正是過年，我們還互相交換了賀卡嗎？」
宋清允摸出一張陳舊泛黃的賀卡，將之展現在衆人眼前。
只見那賀卡上歪歪扭扭的寫着幾行字：
「長大以後，我們要在一起。」
「——沈夜贈。」
宋清允隨手放出一縷火焰，將這張寫着「長大以後在一起」的賀卡點燃。
四周響起一陣鬨笑。
所有世家弟子幸災樂禍的望向沈夜。
沈夜看着火苗，略一回憶，倒是真的想起了這件事。
在記憶中——
那年分別的時候，自己將這張卡送了出去。
不過這是前身的事了。
「沈夜哥哥，我覺得我們已經有隔閡了，小時候的事還是算了吧。」
宋清允灑脫地說。
沈夜恍若未聞，心頭卻彷佛有一道徐徐亮起的光，將那藏在現實背後的陰影映照出些許輪廓。
那個目的——
是——
他的目光落在宋音塵身上。
宋音塵盯着那團燃燒的火，雙眸通紅，似有一縷絕望悄然閃過。
冥冥之中，沈夜覺得自己抓住了某個關鍵。
工具人。
自己的能力做出了這樣的提醒。
——現在看來，包括自己在內，世家子弟、刺客團體，甚至那位信仰邪神的剝皮者，所有人都是宋清允的工具而已。
剝皮者興許是她刻意選定的。
幾萬人的死亡也是早就計算好的。
她的目的是——
沈夜身形一閃，徑直來到宋清允面前，一把奪過燃燒的賀卡，將上面的火苗撲滅。
衆人起鬨的聲音更大。
沈夜完全能看到，在自己奪走賀卡的那一瞬，宋清允目光中閃過一縷猶豫。
但是她終究做出了決定。
——就讓他奪走這張賀卡又如何？
賀卡被沈夜握在手中。
宋清允後退一步，手護在胸前，嘴角噙着笑，以驚嚇的語氣說：
「沈夜哥哥，你嚇我一跳呢。」
「……難道你還喜歡我？」
沈夜低頭看看燒了一半的賀卡，心頭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無聲無息。
殘缺的賀卡上跳出兩行微光小字：
「一張原本普通的賀卡。」
「——它曾經引動了浩瀚如海的願力。」
沈夜望向宋清允。
她一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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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移動，再望向宋音塵。
宋音塵神情中有種說不出來的絕望，可是在這絕望之中，她卻盯着沈夜，目光不捨離去。
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生命最後一刻，在等着什麼。
等什麼？
完全不知道。
「宋清允，我實在搞不懂。」
沈夜心中閃過無數念頭，慢慢地說道。
「你是說這張卡？當年你把它送給了我，但我現在不想要了。」宋清允說。
沈夜立刻接上了這句話：
「這是我送給你妹妹的，怎麼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