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變故太多,即使是當事人也很難掌握,真正要說把一切都看清楚的,那就是同爲當事人之一的藍冰玫。
與屍偶戰得筋疲力盡,藍冰玫自知無幸,正想拼全力用手上的寒玉母環,轟個生路出來,哪知那個暈死過去的少年,一下翻身起來,這一着確實讓人難料,他翻身站起,似要趁機奇襲敵人,可沒等他動作,那些屍偶卻像早就知道他有此一着,搶先一步動了起來,爆發出數倍於前的力量,猶如一支支破城巨弩,直射而去。
看到這一幕,藍冰玫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自己固然元氣受損,有傷在身,沒法以完全狀態出擊,可那些屍偶也沒拿出全力來,否則一早以這力量出擊,加上數量優勢,自己就算狀態十足,只怕也撐不下來,現在……這聯合一擊,全轟到那個少年的身上,瞧這聲勢,哪怕是銅像鋼柱,也要給打成爛泥,血肉之軀又如何擋得下?
“桀桀桀,本來是留着一手,等千雪峰的救兵出來自投羅網,想不到先用在這小子身上,算他有福分,替小美人兒擋災,雖死猶榮啊……”
鬼目的笑聲到一半就僵住,身爲大巫,他能與自己煉製出來的屍偶感應相連,所以能及時感應到,屍偶的攻擊看似命中,深深釘刺進去,其實卻在刺上那小子的血肉時,像是碰着什麼至堅之物,給硬生生擋住,銳利可比刀劍的指爪,立刻就被彎折。就連上頭所蘊含的劇毒,都遭逢一股陽剛之氣擋住。更緩緩化消。
“……這……這是……佛門清聖之氣,果真是失傳數百年的塵妄沙典!”
遠到來此的目標物就在眼前。鬼目不喜反驚,因爲那股爆衝而出的佛氣,雖然失之偏頗,不是純陽正氣,可整體威能委實驚人,別說十幾歲的少年不可能有,就算一甲子修爲的高僧,都沒有這麼強的力量,恐怕只有修行百年以上的佛門聖者。才能讓佛氣如浪濤一般狂涌八方,無止無盡,但這修爲……
“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佛氣修爲?就算打孃胎開始修練,也沒可能練到這……”由驚愕變成驚駭,鬼目大巫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喜色,“是了!這小子體內必然有佛門聖物,百年修行的佛骨舍利,這纔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佛氣……”
喜色很快轉爲貪婪。鬼目大巫飆衝出去,對舍利子重寶的渴望,讓他放棄了本來的安全考量,但他也不是盲目出擊。在出手同時,他已對屍偶下令,爆發全力。哪怕爆發到肢體斷裂也無妨,先壓制住這個小子。只要有數秒的時間,大局就整個定了。
而在這一點上。鬼目有着充分自信,自己以屍偶組合煉成的屍縛印,足可媲美傳說中的超級戰器捆仙索,一旦被縛上,就是聖王也無法掙脫,那小子爆發的佛氣雖強,卻失之散漫,無法妥善運用,應該是尚未能駕馭外來力量的緣故,那就更不可能突破羣屍所組成的屍縛印,自己一擊破其天靈,先吸化舍利子,再讀取他腦中的塵妄沙典奧秘,兩件至寶,將全歸於自己所有……
鬼目年紀不小,身法卻極爲矯捷,一瞬便閃到少年頂上,雞爪般的五指拍出,直破天靈,但就在即將命中的那一刻,一股怒涌爆發的滔天煞氣,讓他打從心裡發着寒顫,彷彿有什麼遠古兇獸,在這一瞬驚醒:彷彿這一掌拍下,底下不是少年、不是人類,是一條百餘米長的兇猛巨龍!
瞬息間,鬼目大巫恍若墜入無底深淵,時間也彷彿停頓在這一秒,他清楚感應到,那個少年身上有某種驚天氣勢爆發,陽剛熾烈,卻與早先的佛氣不同,而是一種凶煞,堪比暗日神荒中的至邪之器,鬼目大巫不禁臉如土色,若早知對方身上有這樣的邪物,他就是死也不會靠得那麼近。
緊跟着,他看到一抹奇特的黑色,在屍偶羣的背上繞動,起初很微弱,並不顯眼,卻從前胸直透後背,當這抹黑色滑過,理應是堅如金剛的屍偶,一下子迸散崩落,化爲數百截焚燒中的屍塊,沒等落地,就成焦炭碎渣,這時,鬼目大巫纔看清楚,造成這殺傷力的,是一道黑色的火焰,這股形若黑龍、黑蟒的墨焰,並不像有形的刀劍那樣,單純襲往某個方向,而是同時多面出鋒,向四面蔓延出去。
諸多屍偶,一下被黑火吞噬,卻不是單純被火燒着那樣,整個化爲火團,而是在焚燒同時,兼具切裂效果,所有屍偶無分是沾黏體、金剛體,全部給切碎成拇指大小的數百截屍塊,黑火不是從外部燒入,而是由屍塊內部熾燒出來,沒待落地已成了灰渣。
眨眼間,牢牢困鎖住少年的多具屍偶,已經整個粉碎,而黑火在焚碎所有屍偶後,更如毒蛇竄起一樣,一下沾上了鬼目大巫的右手。
鬼目沒感覺到什麼痛楚,卻不是沒查覺到危機,黑火在觸及血肉的瞬間,就直接穿透進去了,雖然表面還看不出來,可黑火入體之後,快速燒斷骨脈、經絡,焚蝕血氣髓元,經高等血材強化的筋骨,全然無用,不到兩秒,整條表面尚完好的右臂,就成了一個內裡盡廢的空殼,偏偏直至此刻,鬼目仍感覺不到痛楚,要不是曾在典籍中,見識過這東西的恐怖,他肯定不會察覺狀況嚴重,待得發現,已經死得不明不白了。
“嚎!”
當機立斷,鬼目壯士斷腕,以獨門秘法斷裂肢體,將整條右臂,連同右肩一起斷去,整個人如炮彈般飛射出去,當那條右臂與肩骨在黑焰爆發中化爲灰燼,鬼目重重摔落地面,大口鮮血噴吐出來,滿臉駭然。
“你、你……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麼?”
這聲淒厲慘叫出口,不遠處的藍冰玫才如夢初醒,明明她也是這一戰參與者,卻一整個狀況外,前一刻還看見少年被屍偶羣合擊,鬼目大巫親自跳出來奇襲,藍冰玫腦裡轉着出手幫助的念頭,還只是單純的一念,沒能付諸行動,轉瞬之間,所有屍偶已被支解潰散,連不可一世的鬼目大巫都被轟飛,整個情況變化之快,藍冰玫反應不過來,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只覺猶如身在夢中。
不過,還是有些東西,是身在當場的人,能夠看得清楚的。那道黑焰的源頭,來自孟衍手中,似是戰器所發,可無論是藍冰玫或鬼目大巫,都從沒見過這樣的戰器,型態並不固定,孟衍手裡雖然握着什麼,卻什麼也看不出,只像是一把不住燃燒的火把,而那搖映不定的黑火焰,卻彷彿千隻毒蛇、毒龍,不時從他手中暴竄而出,想要傷人。
從所未見的情況,藍冰玫不懂,見多識廣的鬼目大巫不懂,就連孟衍自己都一頭霧水,自己躍起時,正想着從至尊戒璽裡抽出噬日羅網,把這些屍偶給一網打盡了,突然被屍偶團聯合一擊,被打中了,以爲會傷得挺重,可先前作用於體內的羅漢法相,似乎仍在運作,擋下屍偶的攻擊,更在舞醜的輔助下淨化指爪毒力,再後來,鬼目的一爪雖然襲來,可自己從戒璽中抽出兵器的動作也完成,一件東西被抽取了出來,卻不是本來的噬日羅網。
之前有過兩次變形的經驗,孟衍是曾想過,東西抽出來已經大變形的可能,然而,也不知是送入戒璽祭煉的祭品不夠,還是什麼其他緣故,抽出來的東西非常奇怪,既不是羅網,也不是任何刀槍劍棒之類的戰器,給孟衍的感覺,就像是一塊仍在火爐中鍛造的未成形粗胚,直接取了出來,型態尚未固定,甚至幾乎是流質,自己是怎麼把這種鬼東西拿在手上,其實連自己都覺得恨奇怪。
但……怎麼怪也好,這鬼東西的殺傷力可不一般,特別是拿在手上,隱隱與體內積存的死氣、不死鳳凰劍交互影響,噴發出詭異的黑焰,那簡直就是殺生毀物的超級兵器,一下把屍偶毀滅,那個囂張狂妄的大巫也被廢了。
“你、你不是人!佛門中不會有你這樣的邪人,塵妄沙典的傳人,不可能駕馭得了冥界的黑焰,你……你這怪物!”
鬼目大巫按摀着傷處,瞪着孟衍,表情活像看到鬼一樣,孟衍則是聳聳肩,聽着耳內舞醜報告解毒已完成,緩緩站起來,道:“怎樣都好,你疑問那麼多,橫豎我答不了你,不如你去問閻王吧,聽說那邊挺和善,應該會老實回答所有問題。”
說話同時,孟衍手中未成形戰器,似乎能量消耗殆盡,從孟衍掌上消失不見,好像回到了至尊戒璽,孟衍更不廢話,直接不死鳳凰劍氣上手,一劍朝鬼目射去,但鬼目大巫忽然擡頭,左目中爆閃出奇光,炫目亂心,孟衍腦袋爲之一亂,再想要攻擊,鬼目已消失無蹤。
“可惡!居然跑了!”
“小畜生,別得意,我們很快就會再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