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
丁典被林錦衣幾句誅心之言說的無言以對,呆愣了半晌之後,方纔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他掃視長街之上的圍觀衆人,澀聲道:“林兄,你說的很對,我對不起父母親人,對不住武林同道,待到今日事畢,我將淩退思安葬之後,便去殺楊行舟,殺了楊行舟之後,我便向你負荊請罪,任憑林兄你處置!”
林錦衣喝道:“你還要殺楊行舟?楊行舟爲了給我報仇,才衝進府衙殺了淩退思,你若是想殺楊行舟,須得從我屍體上邁過去!”
丁典一聲長嘆,忽然手臂前伸,食指點中了林錦衣的胸口:“一之爲甚,其可再乎?我作惡多端,人神共憤,多謝林兄當頭棒喝,方纔使我一朝清醒過來。你是謙謙君子,丁某豈能殺你?”
他掌心微微吐勁,將林錦衣整個身子震的凌空飛起,輕飄飄的貼在了大街一旁的牆壁之上,隨後緩緩滑落了下來。
楊行舟站在旁邊看的眼熱心跳:“這一掌妙極!若是我來出手,雖然也能將林兄震飛,卻做不到丁典這般舉重若輕,分寸拿捏的這般好!”
“諸位!”
丁典將林錦衣震飛之後,掃視街邊衆人,朗聲道:“淩退思已然身死,即便是你們挖墳鞭屍,又能報多大的仇恨?況且諸位想要的是丁某手中的連城訣,與淩退思並無絲毫干係。待我將淩退思安葬之後,我便將連城訣公之於衆,這梁武帝的寶藏,大傢伙一起分了便是。”
大街上人頭聳動,一片譁然。
一名中年漢子喝道:“丁典,此言當真?”
丁典道:“丁某人除了梅念笙老前輩外,還不曾失信過任何人。”
那名大漢冷笑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大傢伙可不能會上你的惡當!”
丁典擡頭望天,淡淡道:“滿街這麼多英雄好漢,他們都不站出來說話,你又是什麼東西?”
對面的大漢大怒:“他媽的,我……”
砰!
丁典一掌打出將其打的雙腳離地,人在空中時,已經鮮血狂噴,還未落地,便已經昏迷了過去。
同樣是被他一掌打飛,林錦衣毫髮無傷,這大漢卻是眼見不活。
一掌將對面大漢打飛之後,丁典伸手從旁邊一名槓夫腰間拔出一把長劍,淡淡道:“繼續走,上陵!”
十幾名擡着棺材的大漢各自對視了幾眼,一起喊着號子,將棺材重新擡起,向城門外走去。
到了這個時候,鬼太婆已經無力攔截丁典,倚在兒子的棺材上不住口的痛罵,但是力氣盡失,已經無法動手,只是哀哀痛哭。
旁邊一名少女走上前去,安慰道:“這位婆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
鬼太婆擡頭看了這少女一眼,破口大罵:“我哭我兒,關你小賤人什麼事兒?滾!再敢多言,我殺了你!”
那少女下了一跳,急忙躲開,嗔道:“你這人怎麼這樣?”
楊行舟在旁邊看的清楚,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水岱的女兒水笙,在她不遠處就站着水岱和汪嘯風兩人,看來丁典這件事鬧得實在太大,把水岱都給驚動了。
江南四奇,“落花流水”一向喜歡一起行事,現在水岱露面了,相信他的其餘三位結拜大哥,應該也在荊州城內。
“你這老乞婆,我表妹好心安慰你,你還罵他?活該你死兒子!”
汪嘯風見水笙被鬼太婆辱罵,忍不住挺身而出,手指鬼太婆,低聲喝道:“要不是看你老邁,我定然讓你知道江南鈴劍雙俠的厲害!”
水笙拉住汪嘯風的衣袖,輕聲道:“表哥,別跟她一般見識了,她兒子都死了,怪可憐的!”
汪嘯風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此時水岱走了過來,對兩人道:“走吧,回家!”
水笙奇道:“丁典不是說要把連城訣公之於衆麼?爹爹,咱們不一起聽一下嗎?”
水岱臉上大有憂色:“笙兒,我問你,咱們家缺錢麼?”
水笙微微一愣,道:“不缺啊。”
水岱身爲江南四奇之一,結交四方豪傑,開了不少當鋪酒樓,這些店鋪不說是日進斗金,但每月下來也得有不少錢糧,即便是放在江南富庶之地,他們水家也算得上是高門大戶,水笙自從小時候起,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缺錢。
此時聽到水岱發問,這才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爲人雖然天真,但卻不傻,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笑道:“阿爹,你是不讓我們摻和這件事麼?”
水岱道:“是啊!且不說昔日梁武帝的寶藏到底有沒有,即便是有了,又能如何?若是沒有還好,大傢伙最多痛罵一場也就罷了,若是真的有寶藏現世,真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才能將此事平息。”
他嘆了口氣,搖頭道:“這丁典的做法,看着似乎不重錢財,實則心思歹毒,他將這寶藏的事情公佈出來之後,羣雄少不了打打殺殺,但凡動貪心的人,都有可能拼死拼活,丁典只是用一個寶藏,就能殺死大批的江湖高手!”
水笙打了一個寒顫,道:“這怎麼辦?阿爹,你能阻止他們麼?”
水岱道:“怎麼攔?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我若是橫加阻攔,怕是不能攔住他們,還平白得罪了許多武林同道。”
汪嘯風道:“舅父,去聽聽也好啊!等丁典將連城訣公之於衆後,咱們不取錢財,見識一下總沒有錯吧?”
水岱道:“自古財帛動人心!雖然美女令人銷魂,但錢財更令人瘋狂。就怕你見到了那麼多的財物,控制不住自己,也進入爭搶的行列,陷入瘋狂之中。”
汪嘯風臉色一紅,道:“舅父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水岱道:“分寸?別說是你,就是我都不敢保證,在看到寶藏之後能不動心,何況你一個娃娃!”
他看了汪嘯風與水笙一眼,道:“什麼都不要想,跟我回家!”
水笙心善,憂慮道:“要是這些高手因爲一個寶藏打起來的話,不知要死傷多少人命,阿爹,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阻止他們嗎?這些人要真的打起來的話,我們江南武林定然元氣大傷。怕是沒有十幾年,恢復不過來。”
水岱道:“一時半會,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便在此時,就聽到一人在他們身後笑道:“辦法其實也不是沒有。”
水岱一驚,身子急轉,左掌護胸,右掌後撤,完全是一副與人動手的守式,神情凝重。
他修爲深厚,等閒人近身一丈之內,心中必生感應,而這說話之後恰好就在一丈之外,避開他感應的同時,還能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這種對於各自修爲的拿捏,非高手不能爲之。
水岱不知是敵是友,因此在第一時間就將汪嘯風與水笙護在身後,眼睛循聲看去,只見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就站在不遠處對自己點頭,當下急忙拱手行禮:“這位兄臺怎麼稱呼?你認識水某人?”
這老者正是楊行舟裝扮的,聞言笑道:“水前輩,我是楊行舟。”
水岱眼睛忽然睜大,暗中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好小子!你還敢來荊州?就不怕丁典殺了你麼?”
楊行舟道:“他要能殺我,早在我殺了淩退思的時候,就把我殺了!既然那個時候殺不了我,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水岱點頭道:“不錯,好小子!這才幾天時間,你的功力竟然精進到了這個地步!丁典打傷你可以,想要殺你,卻是難能!”
他初次見到楊行舟時,楊行舟正在橫渡長江,那時候的楊行舟功力雖然遠超同齡人,但在水岱眼中,其實也只能算是一個修行天才,還不至於令他動容。
可是現在,眼見楊行舟站在自己面前,淵渟嶽峙,儼然一副武學宗匠的樣子,令水岱心中吃驚不小:“他到底是怎麼修煉的?怎麼一天一個樣子?勇猛精進,一至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