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一具身軀頃刻化爲一團血霧。
這是雲嵐殺死的第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屠戮千萬,難消心頭之恨。最後一個空位,就留給自己吧。”
雲嵐看着自己染血的雙手,黝黑的雙眸逐漸被死志瀰漫。
縱然仇恨未消,無休止的殺伐,讓他倦了,厭了。
雲嵐一身血衣,佇立高崖。懸崖之下,是黑鬱如血魔之口的永噬魔海。
黑濯的巨浪瘋狂拍打着礁岩,雲嵐似乎聽見了來自深淵的呼喚。
“快攔住他!他已是強弩之末,只要抓住他,他身上的海之心,就是我們的了。”
陰厲的叫喊,伴隨着一道道劃破空氣的劍鳴,朝着雲嵐呼嘯而來。
雲嵐蒼白的嘴角微勾,沾滿血跡的寒劍斬出一道刺骨的冰芒,將衆人擊退百餘丈。
“記住,你們能活着,是我給予你們的恩賜。而我的性命,只能由我自己決定。你們不配。”
雲嵐一聲冷笑,隨即用盡最後一絲玄力,朝着幽鬱噬骨的魔海,極速墜去。
“沒想到,最後了結自己的,竟是我自己。真是諷刺。母親,孩兒來陪你了。”
殘陽如血,斑駁的光點在一望無垠的魔海中,竟寫下了一曲淒涼的悲歌。
幽冷的海底,黑暗吞噬着雲嵐眼中最後一片光明。
意識沉入黑暗:“終於……死了!”
……
朦朧的意識裡,雲嵐彷彿聽見一道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又彷彿,就在耳邊……
呼喚越來越清晰,幽封的意識不斷掙扎,雲嵐尋着那道光,猛然睜開眼睛!
星月當空,浩瀚的蒼穹點綴着唯美的星華。
雲嵐躺在鬆軟的草甸上,迷離的眼神怔怔遙望映入眼簾的閃爍星光。
“我這是怎麼了?頭好痛……”
雲嵐眼簾微垂,大腦的刺痛讓他感動一陣無力和蒼白。心裡空蕩蕩的,彷彿丟失了十分重要的東西。
“我是誰?我這是在哪?”
雲嵐終於意識到自己內心的空虛感緣何而來,自己丟失了一段貌似很重要的記憶。
不知躺了多久,欲裂的疼痛感終於過去,身體依舊有些虛浮,頗費些力氣方站起身來。
雲嵐看着自己一身血衣,皺了皺眉,暗自思忖片刻:莫不是遭人迫害了?身上怎這般血跡斑斑?只是,爲何不曾留下傷口?
一道皓如白晝的流星,刺破夜空,瘋狂下墜。
雲嵐劍眉倒豎,這越來越亮的流星,莫不是朝自己而來?
雲嵐下意識的運轉體內玄力,疼痛感讓雲嵐身體一縮,無奈的咬了咬牙,摔倒在地上。
“失了記憶,還這般倒黴!算了,砸死我吧!”
雲嵐攤開雙臂,安靜的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流星墜空,讓一切歸爲虛無。
一秒,兩秒,三秒……時間一點點過去,沒有劇烈的聲響,也沒有重物砸中自己的疼痛感。
耳邊唯有溫柔的晚風,輕撫着雲嵐額間絲絲縷縷的烏髮。胸前,似乎還有一股軟綿綿的壓迫感。
眼簾拉開一條細縫,一張絕美而稚嫩的雪顏,映入雲嵐黝黑深邃的眼眸。
這是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夢幻少女。少女有着一張只存在夢幻中的俏臉。
五官精緻絕倫,黛眉清細,一雙星辰眸似一灘晶瑩泉水,清澈透明,點綴着熠熠星光。
俏臉線條柔美,凝脂般的肌膚白皙透亮,配上鮮紅柔嫩的櫻紅芳脣,顯得溫婉柔美。
傾國傾城的絕色芳容晶瑩剔透,粉雕玉琢。
柔和的月華下,少女超脫塵世的仙顏,顯得如夢如幻。
少女趴在雲嵐身上,修長彎曲的睫毛下,一雙剪水的美眸怔怔地望着雲嵐。
雲嵐看的有些癡了,這是仙子嗎?雲嵐心跳怦然,不禁感慨道: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你……你是天上的仙女嗎?”雲嵐癡癡地問道,心臟越跳越快。
少女搖了搖頭,探出纖長雪膩的柔荑,玉指輕輕地點在雲嵐的胸膛。
一道聖潔無暇的月華色玄光,瞬間將雲嵐緊緊籠罩。
“光明玄力?!”
雲嵐心裡一震,深邃的眼眸怔怔地望着眼前謫仙般的少女,似是要將少女夢幻般的容顏深深刻在腦海。
忽而,一股酥酥麻麻的微痛感,快速爬滿雲嵐全身。
俄頃,玄光褪去,雲嵐一聲低吟,身上的無力感驟然消散。
少女無力地低下眼簾,螓首一垂,栽倒在雲嵐身上。
“小仙女!”
雲嵐心裡一緊,將少女輕攏懷中。白皙如女子般的纖手,搭在少女有些微弱的脈搏上。
“好厲害的炎毒!”
雲嵐心中大駭,雖失了記憶,但過往修行的玄功依舊刀刻斧鑿在腦海,只是輕輕一觸,便感受到了少女體內炎毒的可怕。
“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吧!既然你幫了我,那我便助你脫困。小仙女,得罪了!”
雲嵐將少女平放在鬆軟的草甸上。白皙勝雪的手掌,輕輕附在少女胸前。
湛藍而溫和的冰藍色玄光於掌心綻放,一點點沁入少女柔弱的身體。
海之心,鴻蒙時代的遠古真神遺蹟,極致的水之元素。也唯有這精純的水之力,才能將霸道的炎毒完美去除。
手掌漸漸移至小腹,少女身體的炙熱,在雲嵐掌中的冰色玄光中,一點點褪去。
雲嵐緊緊咬着牙,額上的細汗匯聚兩頰,隨後劃出一道完美的曲線,滴落在草地上。
“小仙女,你可要記住,你的命,是我救的。可不能……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雲嵐兩眼一黑,虛弱的身子摔倒在少女身旁。二人沐浴在皓白的月光下,竟顯得那般唯美。
幽暗的碎影拂動,一位白衣老者虛空而現。略有些凌亂的白髮,倒是顯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沒想到,雲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唉,命運的輪迴,終究是躲不過!”
老者輕捻鬍鬚,看着躺在雲嵐身旁的少女,古井無波的內心,忽然咯噔一下。
“命運的安排,就是如此奇妙!既如此,我便幫你一把!往後的路,只會越加艱險。但無論如何,相信你定不會讓我失望!”
老者袖袍一揮,兩道金色玄光瞬時鑽入二人眉心。
老者白眉微豎,老眸閃過一絲詫異,靜謐的星夜響起一道幽幽的嘆息:
“唉,果然如此。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命運呵……”
白衣飄袂,老者滄悠的聲音漸漸遠去,彷彿從未來過。
翌日。
清風拂過,帶起清晨山間的涼意,一片薄葉被風帶起,緩緩飄下。
雲嵐下意識的伸出兩指,將那片樹葉夾在指間,緩緩睜開了雙眼。
“小哥哥,你醒了!”
一道清脆、伴含着驚喜的少女聲音,傳進雲嵐的耳朵。俄頃,少女嬌俏的容顏,出現在雲嵐的眼睛裡。
雲嵐抿嘴輕笑,忍不住地伸出手,慢慢的靠近她的臉。
指尖輕點少女雪膩嬌嫩的臉頰,少女完全呆住,睜大眼眸,櫻桃小嘴微張,如被定身般一動不動,完全忘了躲閃。
片刻過後,雲嵐訕訕地收回手掌,嘴角微彎,輕聲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少女似是還沒從剛纔的恍惚中回過神來,呆了半晌方弱弱的回道:“我……我忘了!”
“你忘了?難道你也失憶了嗎?你知道你的家在哪嗎?爲什麼你會從天上掉下來?你是從天上來的嗎?”
雲嵐一臉詫異,忍不住連問好幾個問題。少女微張着小嘴,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低聲呢喃道:
“我不知道……我好像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對嗎?”
少女一怔,而後看着他微微頷首,如含星辰的美眸盈滿了無助。
她忘了家,忘了姓名,忘了過去,就像現在的雲嵐那般。
兩個遺失過往的少年少女,在命運的安排下,相遇了!
“命運真的好神奇。我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忘卻了過往,就像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孩子。
“結果上天垂憐,降下了一個同樣忘記過往的小仙女,這或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雲嵐輕撫少女的螓首,再次微笑了起來。同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同樣失去過往,同樣奇妙的命運。
雲嵐看着眼前少女絕美的俏臉,心中生出深深的憐意,柔聲問道:
“你想不想有一個哥哥?一個永遠保護你,永遠愛你,不讓你受欺負的哥哥?”
“哥哥?”
少女低聲呢喃,驚訝的眼眸望着他,臉上是一抹茫然。
“真的……可以嗎?”
少女怔怔地望着雲嵐刀削的俊臉,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一道來自靈魂深處的牽引力,讓她感到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雲嵐同樣有這般感受,這彷彿是來自靈魂的悸動。兩顆陌生而又親切的心,緊緊的纏繞在一起。
兩個人的命運,也將在這一刻,永遠交織在一起。
雲嵐牽起少女柔若無骨的小手:
“跟我走吧,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妹妹。我們相依爲命,四海爲家。對了,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
少女微擡螓首,微潤的眼眸怔怔地望着他,感受着他手裡傳來的溫暖,不知不覺中,心裡刻下了他的影子。
“嗯,哥哥一定要起個好聽的名字哦!”
“仙顏似夢,冰肌似雪,那就叫你……夢雪吧!”
“夢雪……好好聽的名字。那哥哥叫什麼呢?”
“我?”雲嵐早已記不清自己的名字,大腦一片空白。
“夢雪給哥哥起一個名字好嗎?”
少女仙顏輕展,咬了咬櫻脣,略一思索,躍雀道:
“哥哥叫夢嵐怎麼樣?雪兒最喜歡看山間的雲嵐了,雪兒叫夢雪,哥哥叫夢嵐。嘻嘻……”
雲嵐心裡咯噔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中飄過,卻怎麼也抓不住。
“哥哥不喜歡嗎?”
見雲嵐微微愣神,夢雪美眸中閃過一絲失落。
“沒有,哥哥很喜歡這個名字。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這個名字,好親切。”
夢雪吐了吐舌頭,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哥哥,我們要去哪啊?”
“不知道,以後可能會吃好多苦,雪兒怕嗎?”
“不怕,只要有哥哥在,雪兒什麼都不怕。而且,哥哥會保護雪兒的,對嗎?”
“對了雪兒,以後,沒有哥哥的允許,千萬不可以使用光明玄力,記住了嗎?”
夢雪有些疑惑,但依舊揚起小腦袋,輕輕地應了一聲。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裡。
“那哥哥也答應雪兒,以後千萬不要再隨意殺人了好嗎?”
夢嵐心裡一緊,心中的柔軟彷彿被針紮了一般,輕撫少女柔順的長髮:“好,哥哥答應雪兒。”
少女莞爾一笑,如夢般的仙顏,讓夢嵐一時間有些失神。
虛空微亂,一襲白衣出現在二人離去的位置,怔怔地望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留下一道長長嘆息。 www ▪TTkan ▪¢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