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化作一團黑霧。方小月一擊落空，美眸微凝，雙手結印，一道冰藍色光柱瞬間將黑霧緊緊圍住。
刺骨的寒冰凝結出一道黑色人影。
“師父，抓住了。不過這人真是厲害，躲了那麼久，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他什麼時候來的？”
“他是隨我而來的。”
“這麼說，我們之前的談話，他都聽見了？不行，這人絕不能留。”
說罷，方小月擡起玉手，勢要往黑衣人天靈蓋拍去。
夢嵐輕輕握住方小月的皓腕，語氣平淡道：
“你來找我，說明你的內心，已經動搖。真正讓你下定決心的，是月兒短時間內修爲的提升吧？”
夢嵐揮了揮衣袖，寒冰散去，黑衣人重重地喘着粗氣，黝黑的眼眸看着夢嵐，點了點頭。
“影族之人，從不輕易妥協。能讓你妥協的，也唯有你的至親。說吧，要我做什麼？”
夢嵐微笑看着他。似乎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求你，救我母親。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只要你救好母親，我願做你的影奴。”
黑衣人重重跪地，身體卻依舊筆直，這是來自骨子裡的傲氣。
“你叫什麼名字？”
“影子。”
“影子？倒是頗合你的氣質。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的母親。”
碎葉城郊外，某處小院。
“爲什麼要住在郊外？這樣豈不是很不方便？”方小月問道。
“這裡安靜。”影子淡淡道。
小院的木門被推開，走進簡陋的木屋，病牀上躺着一位面色慘白的老嫗。老嫗眉宇緊皺，臉上皆是痛苦之色。
夢嵐右手一擡，一道藍光連接老嫗的手腕。
“她怎麼會中焚火之毒？毒火早已侵入骨髓，即便我能將其全部祛除，她的時日也所剩無多。”
“求你，救她！”
影子堅定的眼神看着夢嵐。夢嵐心裡微微嘆息，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夢嵐手掌藍光縈繞，柔和的藍色玄光緩緩攝入老嫗體內。
老嫗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額上，冒出些許細汗。
夢嵐知道，即便臉色好轉，但毒素傷及肺腑，命不久矣。
須臾，老嫗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是夢嵐俊美的容貌。老嫗有些詫異的看着夢嵐。
“老婆婆，我是影子的朋友，受他所託，幫你解毒。現在，你體內的毒，已經全部祛除了。”
“謝謝，謝謝。你說，你是影兒的朋友？好，好啊，影兒終於有朋友了！”
“娘！”
影子跪在牀前，黝黑的雙眸閃着淚光。再堅強冷血的漢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看着這溫馨的畫面，方小月美眸微動，鼻子有些酸酸的。
“我們走吧，時間，留給他們母子。”
夢嵐拉起方小月的小手，悄然離開。
方小月微低着頭，任由夢嵐牽着自己。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總會好受一點。”夢嵐柔聲道。
“我纔不要哭呢。等下，你又笑話我。”
夢嵐微笑着搖頭：“你終究還是個小女孩，我又怎會笑話你？”
方小月美眸粼粼，看着夢嵐深邃的眸子，有些失神，爲什麼這傢伙明明只有十八歲，可心境和眼神，卻好像飽經滄桑的老者。
“帶你看一場，痛苦、殘忍的悲劇。”
夢嵐拉着方小月，虛空飛渡，立於高高的雲頂，俯瞰下方微亮的小院。
“這是？”方小月不解何意。
俄頃，幾道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極速飛掠，方向赫然是影子所在的小院。
“影子有危險！”
方小月柳眉微豎，下意識的想要衝向下方的庭院。
“你想跳下去摔死嗎？以你現在的修爲，即便不死，也是重傷垂危。”夢嵐冷言道。
“我們就這樣看着？”
見死不救，方小月實在是難以理解。尤其是親眼看着對方慘遭黑手，內心生出一股濃濃的愧疚感。
“他不該如此。更準確的說，他的血脈不允許他如此。影族有着極高的修行天賦，尤其是隱匿和速度，天玄大陸中能勝過他們的，屈指可數。”
“可他現在這幅模樣，絲毫沒有對力量的渴望。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懦弱的影族，可惜了這一身血脈。我不救他，看似殘忍，可這又何嘗不是在幫他。”
“也唯有仇恨，才能覺醒他對力量的渴望。若不斷其羈絆，他終究是個庸人。喪家野犬，天下無敵！”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殘忍？爲了讓他成長，眼睜睜的看着他的母親，被人殺害。看着他失魂落魄、無能爲力的模樣。”
夢嵐看着有些木然的方小月，微微嘆息。
“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怕。但你說的，卻讓我生不出一絲反對。我只想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你也這樣對我？”
方小月美眸微動，死死盯着夢嵐的眼睛。
“不會！你和他不一樣。而且，我也捨不得。”夢嵐平淡回道。
看着夢嵐真摯的眼眸，方小月知道他沒有撒謊，只是這傢伙居然說捨不得自己，這是勾引嗎？
方小月瞪了他一眼，別過微紅的俏臉：“記住你說的話。”
夢嵐微微一笑：“自然！”
下方的小院，已經燃起一團熊熊烈火。灼熱的火光，燃燒着幽鬱的黑夜。
“這是……炎天門的人？”方小月道。
夢嵐頷首，道：
“想必是影子兩次任務失敗，尤其是今日我放影子離開之後，炎裴山對影子產生了懷疑，想要殺人滅口。影子母親身上的毒，十有八九便是炎裴山所下。”
忽而，一聲撕心裂肺的暴怒，響徹雲霄。
“啊——你們……都該死，都該死！啊！！！”
影子雙目染紅如血，身上涌起一團濃黑的魔氣。
熟睡中的夢雪忽而驚醒，感受到危險的黑暗氣息，嬌小的身子驟然變冷。夢嵐眼簾微垂，輕輕的拍撫着夢雪的後背，極致溫柔道：
“雪兒什麼都沒感覺到，哥哥很安全，雪兒乖乖睡覺，什麼都不要去想。乖！”
如夢柔音，夢雪微張的眼簾漸漸合上，身軀的寒意也隨着夢雪的沉睡而散去。
“師父？這……”
“你什麼都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夢嵐語氣微冷，讓人不容拒絕。
影子肆意釋放着體內驟然甦醒的黑暗玄力，血色的紅瞳閃着詭光，儼然成爲一個嗜血的魔鬼。
“他居然是魔人，都給我上，別讓他逃了。”
爲首的中年男人冷喝一聲，率先衝了上去。
“桀桀桀，都給我死。死——”
兩把烏黑鬼刃，裹挾着駭人的黑色魔氣，宛如兩把死神鐮刀，朝着中年男人的頭顱，收割而去。
黑暗玄力刺破灼熱的赤炎，黑色鬼刃捲起一道颶風，只是須臾間，中年男人一身悶哼，斗大的頭顱咕碌墜地。
剩餘三人身形一怔，面色冰寒。
“我們聯手殺了他，今日若是讓他逃了，必定後患無窮。”
一長臉壯漢雙手結印，三人形成犄角之勢，三道烈焰壁障拔地而起。將影子死死困在巨型三棱火焰柱內。
三人口中噴出一口精血，火焰壁障炎威更甚，懸立高空的夢嵐都感到一股灼熱之感。
“炎絞鎖，焚滅。”
三人推掌而出，三棱炎柱瞬時化作一道火龍捲，瘋狂的絞殺焚滅着周遭的一切。
“師父！”
方小月目光一凝，不由得擔心了起來。縱然她現在已是半隻腳踏進玄王境界，亦是感受到三人獻祭精血所形成的火龍捲，是何等的可怕。
她不由得思考起來，若是自己身處影子的境地，她能活下來嗎？即便能活下來，想必也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轟——
一聲驚天巨響，響徹天際，整個黑夜陡然明如白晝。以火龍捲爲中心，往外十丈，草木岩石皆化爲焦炭。
火龍捲漸漸消散，三人如被抽空一般，癱倒在地，身上提不起一絲力氣。精血的大量消耗，註定他們的修煉生涯，走到了盡頭。
“終於……把這小子，給殺了！”長臉男人氣喘吁吁的說道。
“是呀，這小子，實在是太可怕了。如果放任他發展，指不定會出現什麼禍亂。”
“好在我們發現的及時，不然……”
方小月閉起美眸，似是不願看見下方慘烈的戰況。從天堂到地獄，似乎只是一瞬時間。
“師父，我們……是罪人嗎？”方小月有些難受的問道。
明明他可以不用死，明明自己可以救他，可卻眼睜睜的看着他死的連渣都不剩。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她開始變得迷茫，變得不安，甚至是惶恐。
夢嵐握着她的小手，手指按了按她的掌心。
“這個世界上，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着生離死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我們救他一時，卻不能救他一世。這是他成長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你無需愧疚，也無需惶恐，更不用自責。這個世界，實力爲尊，不需要太多的同情心。更不需要憐憫。這些只會成爲你的軟肋。”
“更何況，你怎麼就確定，他一定死了呢？”
夢嵐咧嘴一笑，目光向下方俯瞰而去。
“他沒死？！”
方小月心裡一驚，循着夢嵐的目光，死死盯着下方的黑鬱。
“桀桀桀，你們，都該死。現在……輪到我了，都——死——吧！”
一道黑瘦的身影，緩緩從那片焦黑裡爬起，血色的紅瞳如燃烈火。他一步一步朝着三人靠近，手中的鬼刃，於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這是來自九幽的惡鬼，血瞳起，鬼刀必見血。
刺啦——
手起刀落，刀落再手起。影子瘋狂的劈砍着三人的身體，血肉飛濺，五臟搗碎，森森白骨清晰可見。
“桀桀桀——”
方小月別過頭，胃裡一陣翻涌，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如此噁心的畫面。
“我們走吧。天玄大陸，又將多一位強者。”夢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