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雪,森冷光寒。
那個滿臉黑毛的武者全身上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神魂就像是被凍住一般,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躲避。
這便是紅塵淡雨落這門功法的厲害之處。
不愧是來自上界大派離恨天宮的絕世功法,即便只是紅塵篇,在天雲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功法。
一旦被周世玉的紅塵真氣所影響,神念便會有所迷惑。
貪嗔癡,愛、恨、苦,各種滋味在心頭糾纏交織,難以掙脫……
只不過,如今的周世玉只是煉氣境初期,改良後的紅塵真氣共有七層,她僅僅第二層入門,威力算不得強悍。
那個漢子只是稍微愣神,很快就從迷茫狀態中掙脫出來。
然而,有時候生死只在一瞬間,一步慢、步步慢……
當那個漢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在彎刀的刀身上瞧見了自己的倒影,就連臉上的每一根黑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啊!”
他嘶吼一聲,像掉在陷阱中的餓狼。
整張臉青筋直冒,黃豆大小的汗水瞬間遍佈全身,體內經脈暴漲,真氣逆運,強行往胸前的膻中穴衝了過去,就像河口處向上遊倒灌的海水,氣勢是那麼樣的狂暴,經脈彷彿下一刻便會被崩裂。
關鍵的時刻,他的身子在空中硬生生地向左邊橫移了半尺,這半尺乃是救命的半尺,圓月彎刀貼着他的手臂飛了過去。
如此,他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強行逆運真氣的後果就是內臟經脈受損,終究還是躲過了致命一刀,緊繃的心絃放鬆下來也就情有可原。
然而,下一刻,這廝臉上的表情就變得不怎麼好看。
“噗嗤!”
隨着這一聲輕響,他的胸前竟然多了一枚刀尖。
最初,刀尖只有一寸長,就像原本就長在胸前一般,隨後,便如雨後的竹筍一般破土而出,節節升高,轉瞬間,就有了半尺來長,像是一彎從烏雲後探出了半邊腦袋的銀月。
最後,彎刀像破雲而出的彎月破胸而出,在空中像暴雨前的沙燕自在飛翔,帶出了一股血瀑。
“噗……”
黑毛武者張大嘴,殷紅的鮮血從張開的大嘴噴了出來,在空中撒下一條三尺多高的血浪。
隨後,他像被釣出水面的魚一般在空中撲騰了幾下,從一丈來高的空中摔落在地面,翻滾了幾下,身體扭曲了幾下便沒有了聲息。
這時,周世玉方降落在地。
另一邊,顧飛揚雖然在一步步往後退,卻不像先前被兩人圍攻那樣毫無還手之力,就算落在下風,卻已無性命之憂。
這時候,周世玉向着顧飛揚的對手急衝而去。
和顧飛揚交手的那個傢伙三十多歲,其貌不揚,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同樣是山客打扮,唯一的特徵的就是有着一雙三角眼,顧盼之間,給人一種狠厲的感覺,然而,此時,此人眼中卻多了一絲驚懼。
他佯攻一招,將顧飛揚逼退,然後跳在了空處,面朝前方往後急退,腳尖在地面一點,躍在空中,踩在一株夢花草的草葉上,身子忽上忽下,浮浮沉沉,手中長劍指着顧飛揚,厲聲喝道。
“爾等何
人?意欲何爲?”
見那人退開,周世玉並未緊逼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將在空中嗚嗚飛舞的圓月彎刀收了回來,放入腰間的刀囊。
顧飛揚也未上前,而是拉長了呼吸,暗自調和體內真氣。
先前,他冷不丁被這兩人突襲,可以說是丈二摸不着頭腦,如今,卻被別人追問意欲何爲?
感覺到極其荒唐的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唯有冷哼一聲,然後,緊緊握着刀柄,冷冷地盯着對方。
這時候,顧小召已然帶着衆人趕上前來。
瞧見這麼多人,那廝面上依舊不曾出現驚懼之色,三角眼內,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打量衆人一眼,隨即,落在地上同伴的屍體上面。
他的眼裡沒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哀傷,瞧着同伴屍體就像瞧着陌生的路倒一般,眼中掠過的唯有厲色。
三角眼的目光落在顧小召身上,看出顧小召乃是帶頭人,他嘴裡嘖嘖有聲,搖頭晃腦地說道。
“少年人,爾等的禍事了!”
顧小召沒有說話,目光掠過那廝的肩膀,落在了遠處。
在那裡,幾個人正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奔來,前面一人身上揹着一個小孩,像奔馬一般往這邊急奔,兩旁的野草灌木像迎客的僕人一般紛紛往兩旁閃避,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在他身後,有三個人銜尾而來。
這三人彷彿在空中飛一般,腳尖在地面一點,便躍出七八丈遠,在普通人看來,的確像是在飛翔。
人在空中,不時外放罡氣,一道道氣浪像炮彈一般朝着地上狂奔那人落下,卻大多落在身後。
逃跑那個壯漢就像身後長着眼睛一般,若是發現無法躲過敵人的罡氣,便會往後揮刀格擋,將敵人的罡氣格擋開去。
顧小召的表情有些凝重。
逃跑那人是煉氣境中期的高手,在他身後追趕的人同樣也是煉氣境中階的強者,其中一人,甚至有着煉氣境第五層的修爲。
顧小召幹掉的莫絕和聶曾廣,都是煉氣境第四層的修爲,第五層僅僅比第四層高那麼一點點,然而,戰力卻要強悍許多。
到了煉氣境中後期,每要提高一層修爲都須得消耗大量的資源,不僅如此,運氣也很重要。
故而,煉氣境五層的武者遠比煉氣境第四層的要稀少,每往上一層次,稀少的程度便會成倍增加。
顧小召往身後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後退。
強者們之間的恩怨,自己等人沒有必要加入進去。
“想走?”
三角眼冷笑出聲。
“晚了!衡山一窩蜂辦事,爾等竟敢橫插一腳,竟敢殺了我同伴,諸位……一會受死吧!”
這廝話音落下之後,顧小召身後衆人大多面色蒼白,有的傢伙甚至驚呼出聲。
在橫斷山脈,橫山一窩蜂的惡名可止小兒夜啼。
以前說過,橫斷山脈多采藥客、多采礦的工匠、也多狩獵人、然而,更多的卻是殺人奪寶的惡人……
橫山一窩蜂便是惡人中的佼佼者。
沒人知道這羣人的巢穴在哪兒?也沒人知道其中有哪些人物?他們的出現總是無聲無息,消失的時候也
是沒有蹤跡,就像是不曾存在一般,存在的往往是留下的血案和記號,在極短的時間內,震懾衆人。
據說,橫山一窩蜂的老大是先天高手。
當然,據說只是據說,實際情況如何,沒人知道,然而,現實中卻有煉氣境巔峰的高手死在橫山一窩蜂手裡的情況。
能幹掉煉氣境巔峰武者的自然是先天高手!
所以,聽到得罪的是橫山一窩蜂,即便是顧小召,心也往下一沉,更何況是手底下的那些傢伙。
當然,顧小召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沒有理會眼前的這個跳樑小醜,默默地望着遠方,輕聲說道。
“你們先走!”
“少主……”
顧飛揚等人驚呼出聲。
顧寅向前一步,眼看便要聲淚俱下,勸說顧小召一起後退,不過,顧小召打斷了他的說話。
“噤聲,速退!”
顧小召的聲音不大,然而,卻蘊藏着不可違背的意志。
“諾!”
顧寅還待說話,顧飛揚卻已經應聲答道,揮手帶着衆人退下。
他和顧小召相處的時間遠比顧寅要久,對顧小召瞭解甚深,知道不能違背顧小召的意志,所以,二話不說就往後退。
顧寅雖然還想表演一番赤膽忠心,不過,他並非蠢貨,也看得懂眼色,所以,到最後也只是表情悲壯地向顧小召鞠了個躬,跟在顧飛揚的身後往後方撤退。
衆人皆往後退,唯有周世玉沒有動身。
她站在原地,站在顧小召左側三步遠,目光投向了遠處,投在向這邊奔逃而來的那個壯漢身上,準確地說,是投在那個壯漢身後揹着的小女孩身上,那個小女孩躲在壯漢背後,偶爾露出身形,瞧着也就三四歲的樣子。
顧小召瞧了周世玉一眼,見她沒有後退,微微蹙眉。
不過,他並未說什麼。
“我說了!誰也不許走,都給我受死!”
夢花草的草葉上,惱羞成怒的三角眼暴跳如雷,他從草葉上掠下,揮刀向下方斬去,一股氣浪朝着顧小召迎面涌來,將他的頭髮吹得向後方飄舞,瞧着聲勢極大的樣子。
然而,顧小召卻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甚至都不在三角眼身上。
有人說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最大的羞辱便是無視!
那麼,此刻的顧小召就在無視三角眼,這時候,若要求三角眼心裡的陰影面積,讓一個數學系的博士後來也是計算不成的。
氣浪之後便是真氣,如鋒矢一般銳利的真氣。
顧小召仍然望着遠處,望着遠處一追一逃的幾個人,彷彿在計算那些人多久會奔到這邊來。
然後,像仲夏夜納涼時揮手打蚊蟲一般揮動右手的從某個手下那裡隨手取來的橫刀,向前漫不經心地一揮。
刀氣勃發,細到了毫顛。
將三角眼外放的真氣準確地切割成了兩半截,隨後,沒有絲毫阻礙地一往無前,將三角眼手中的橫刀劈成了兩半截,仍然沒有阻滯地繼續向前,最後,落在了三角眼的眉心。
說起來極長,其實只是一剎那!
一剎那,便分出了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