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嫣兒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但是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她眼中的那抹快意。
魏盈盈面上雖然沒什麼嫉惡如仇的表情,心底卻對心妍是真正的恨之入骨。
‘祖母明鑑,兒媳初來乍到,不知道宮中祭祖的時間。‘心妍說到一半,微垂眼瞼,繼續恭順的道:‘心妍能夠進宮,乃是皇上給心妍天大的福澤,孫媳竟然如此疏忽,只顧着照顧皇上,把祭祖一事給忘了。祖母,此事是心妍的錯,您要打要罰,心妍全都認了。‘
心妍說完,深深的一福身,情詞懇切的朝着太皇太后又行了個大禮。
衆人看着心妍誠懇的態度,不由得瞪大眼睛,本以爲她會羞愧難當,或者嚇得當場軟到地上,亦或氣沖沖的和太皇太后頂嘴。
沒想到,她竟然會恭謙的向太皇太后認錯,雖然嘴上在認錯,說的話卻句句在理,透着淡淡不可反駁的皇后威儀。
在場的很多人都是暗暗點頭,原先聽聞皇后娘娘風評不佳,但現在看來,多半是市井謠言,不愧出身相府,舉手投足都頗有大家風範,讓人不敢小覷。
一看心妍這樣,太皇太后也不由地滿腹疑惑,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邊上的淑妃娘娘見心妍態度婉約,她入宮多年,知道太皇太后的秉性,對於心妍本就抱以同情,便朝心妍露出個溫和的微笑。也衝着太皇太后深深一禮道:
“啓稟太皇太后,皇后娘娘和皇上剛剛大婚,難免和皇上太過恩愛,有些事情若是一時疏忽也是難免的。”
隨後淑妃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榮嬤嬤一眼,繼續道:
“皇后娘娘初到宮中,恐怕很多事情還不熟悉,祭祖的時間,應該有人通知了纔是。不知皇后娘娘爲何還會遲到?總該讓皇后娘娘解釋一下才對。
太皇太后一向寬仁待下,說不定是有奴才忘了提醒。才導致了今日之事。”
淑妃的語氣是她一貫的溫婉柔和。
心妍見她如此模樣,心裡也明白七、八分。
看來,這個柳茵夢在宮中應該還是有幾分地位的,不然也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插話。
而且她說話很有分寸。溫和中不失禮儀,有理有據又不失威嚴。
一旁的榮嬤嬤面色一白,急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奴婢昨日確實通知了皇后娘娘身邊的婢女,可能當時的環境有些嘈雜,婢女並沒有聽清楚,奴婢也有失察之責,還望太皇太后責罰。”
淑妃雖然剛纔沒有點名,但明眼人都知道說的是自己,此時扛着沒有任何的意義。
太皇太后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這個淑妃,真是礙事!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以前看着她一向安分,這纔沒有理會。難不成看到這戴心妍進宮,以爲有了靠山。就可以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不過淑妃這麼一說,衆人到覺得很有道理。雖然祭祖來遲了確實是不應該,但太皇太后的責罰未免太重了一些吧。
淑妃娘娘爲人溫婉善良,在宮中很得人心。最終要的是,她跟隨皇上時間最久,又生下了皇子,雖然出身微賤。但地位卻頗爲穩固。否則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話。
心妍萬萬沒想到,這個皇宮竟然有人肯站出來替自己解圍,這個柳茵夢,眉眼十分精緻,烏黑的瞳仁中閃爍着柔和的光芒,有一種難得的溫厚妥帖。給她的初次印象不錯。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得慢慢觀察一番,再行決定。
太皇太后現在有些爲難,自己一向在這後宮之中說一不二。說出去的話便再也收不回來,如果她現在饒了戴心妍,以後還如何在宮裡立威?
但是,如果直接拖戴心妍去杖責,一定會給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皇后如此誠懇的認錯,如果她還糾着此事不放,亦或罰她受刑什麼的,一定會引人詬病。何況還有人在一旁求情。
說不定葉飛塵會因爲此事找自己的茬,雖然她不知道她倆相處得如何,但是現在她是葉飛塵的妻子,要是真的下手打她,沒有足夠的理由,那是服不了衆的。
她雖然狠毒,可也不想讓在場衆人以爲自己蠻不講理。
昨日太皇太后見心妍手段強硬,毫不妥協,就知道這是個高傲的女人。本以爲她聽到自己的呵斥,會和自己頂着來,就算不當中反駁,也會顯出驕傲的一面。
如果那樣的話,那她就有理由處置她,可是,戴心妍竟然沒有,今日和昨日宛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可見她城府極深,現在竟讓她臉色微紅,有些下不了臺。
不過,憑她的手段,要懲罰一個人,要麼讓她死,要麼讓她生不如死。
只打對手廷杖,對自己來說未免太小兒科了,而且這種懲罰也不狠。
她得等,等到個有利的時機,抓住皇后的把柄,給她來個真正的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又做得不動聲色,這纔是對付敵人最好的辦法。
看來這戴心妍真的是個心思通透,聰明機靈,是個值得用計的對手。
這樣的女子,如果能爲已用,對她來說將是最好不過。可惜她是戴志澤的女兒,爲自己所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爲已用,那便只有狠狠地除掉。
想到這裡,太皇太后眼眸微轉,目光幽深的看向心妍,不緊不慢道:
‘榮華她們事情太多,偶爾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就罰她倆一月俸祿。至於皇后,無論是不是疏乎,皇后還是遲到了。
哀家看這樣吧,皇后昨日已經取回了鳳璽,這後宮的瑣事,自然也是理應交由皇后處理。在這之前,月貴妃幫助哀家管理的時候,曾經碰到了一個難題,戴丞相向來以機智謀略著稱,想必教出來的女兒也不會差。
不知皇后能不能解答,如果皇后能解答,哀家就免你這三十廷杖,如果不能,那哀家只有按律處置,誰求情都沒用。‘
太皇太后思索了一下,得意的看向心妍,如此刁鑽的難題,別說心妍了,就是皇宮裡所有人、乃至全天下都沒能人解決。
難題?心妍心裡也不禁有些打鼓,早就知道這老妖婆沒那麼好心放過她。
果然,現在又出難題刁難,擺明想給她個下馬威,順便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不想讓自己凌駕於她之上。
心妍心底是滿滿的不屑,面上則溫和有禮的道:‘不知祖母需要孫媳解答什麼難題?‘
見心妍態度如此,太皇太后臉上才浮現一抹自信高傲的神采,把目光移向看向南宮嫣兒,淡然道:‘嫣兒,你來告訴她。‘
南宮嫣兒朝太皇太后盈盈下拜,走到心妍面前,又朝她拜了拜,面容安嫺,不平不淡的道:
‘啓稟皇后娘娘,妹妹一向主管後宮帳房之事。每月宮中各司都會將帳本一一呈上,由妹妹算好以作記錄。
後宮一向用各色的瑪瑙、玉石、珍珠等放到玉盤裡,以作珠算之用,本來一向嚴格保管,怕人將玉珠打亂。但是,前幾天妹妹卻不小心將玉盤打翻,裡面的瑪瑙、玉石全部灑了一地,妹妹原本算好的帳目又亂了。這不,因爲那五百本帳本,妹妹已經多天食不下咽。‘
南宮嫣兒頓了頓,有些難受的看了衆人一眼,自責的繼續道:
‘五百本帳本原本已經算好一半,可是玉盤裡的玉珠被打亂,原有的帳目又化爲烏有。現在還差一天就到交帳,如果重新擺好玉珠,再一本一本的將帳本上的帳目加齊算好,就算所有宮女出動幫忙,一晚上也最多能計算十來本。妹妹你說該如何辦,才能將五百本帳本的帳目算好。‘
心妍頓時聽得有些頭暈,怎麼這麼複雜,難道,這個古代連算帳方便的算盤都沒有嗎?
想到這裡,心妍微微擡眸,看了南宮嫣兒一眼,淡然道:‘月貴妃是用什麼計算帳目的?‘
‘珠盤啊。‘南宮嫣兒想都沒想便開口回答。
‘能否讓本宮看看,何謂珠盤?‘心妍不解的看着南宮嫣兒,她真不知道這個東西。
衆人聽了心妍的話,紛紛大吃一驚的看着她,南宮嫣兒更是疑惑,‘珠盤是用來計算帳目的,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歲孩童,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這?‘
心妍愣然,她只知道算盤和計算器,要不用電腦也成。實在是不知道什麼瑪瑙、玉石做的珠盤。
看到心妍驚訝的反應,太皇太后心裡終於繼續澎湃起來,原來當時京中的傳言非虛,這戴心妍之前癡戀景王,果然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癡傻小姐,連珠盤是什麼都不知道,可見她以前真是個傻子。
除了是傻子之外,她想不到什麼人會如此愚笨,連珠盤都沒聽過。
雖然沒有人敢在這種場合中公開的對皇后指指點點。但是從衆人眼中的不屑就能看出,心妍連珠盤是什麼都不知道,可真是有些貽笑大方了。
尤其是南宮奇,眼中滿是快意,他一下娶了兩個,戴心夢和柳絲絲,別人看來他是享盡齊人之福,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於他來說,這婚姻就好像是一場噩夢!
他覺得,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全部是拜戴心妍和薛少遊所賜,對兩人是恨到了極點,現在見到心妍當中出醜,怎麼能不讓他感到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