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緋雪心裡清楚,既然打算在將軍府常住下去,有些人,就不可能一輩子都避着不見。
於是,在住進將軍府的第三天,她走出廢院,沿途向不少於五個下人打聽將軍夫人所居何處,怎奈這些下人卻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要嘛搖頭說不知道,要嘛乾脆不搭理她。無奈之下,她唯有靠自己找,卻也真正領略到了將軍府的‘大’。就佔地面積來看,起碼有沈府的三倍不止。
不知兜繞了多少圈子,多走了多少彎路,總算,她走到了繁煙閣。
一丫鬟看見她,眼睛瞪得溜圓,那驚奇的神色,就像大白天見到了‘鬼’一樣。然後,丫鬟轉身一溜煙地跑開了。片刻之後,卻是引領了一婆子來到緋雪面前。婆子是個年歲在四五十歲之間的,身上衣裳是上好錦緞所制,看樣子在這繁煙閣應該有些地位。
對着緋雪上下打量了一番,被丫鬟稱爲‘顧嬤嬤’的婆子始終是一副冷然沉肅的表情,眼角眉梢卻透露出一絲鄙夷,儘管不甚明顯。
之後,這位顧嬤嬤丟給她兩個字‘等着’,便扭身進了通閣。
緋雪這一等,足足一刻鐘的時間都過去了。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回去的時候,顧嬤嬤冷硬的聲音自閣室內傳來。
“你可以進來了!”
緋雪在一丫鬟引領下走入通閣。所謂通閣,是一大的廳堂,兩側則分別爲東西雙閣。東閣爲正閣,居住者自然是這繁煙閣的主子。西閣被設定爲‘客居’。若是柳繁煙的孃家來人了,一般多宿在此。
走入東正閣,入目的美人榻上鋪着虎皮褡子,兩旁的高几上擺着青石料盆景,腳下的地磚光鑑如鏡,綽綽映着人影。一扇絲面玉框的屏風上,華麗絲線繡成的牡丹團團錦簇,有如盛開般,低調中彰顯着主人的身份。
柳繁煙此時倚坐在美人榻上,一襲湖水綠的襦裙,蟬翼色的帔帛,髮髻上插着一支鳳穿牡丹的金步搖,簡約的裝扮卻分明透着雅緻低調的華麗。
顏緋雪走上前,隔着段距離正對着柳繁煙站定,一福身,道:“緋雪給夫人見禮。”
“免禮。方纔我裝扮費了些時候,讓你久候了。”
“夫人客氣。”緋雪站直了身,卻依舊低着頭。
“擡起頭來讓我仔細端詳端詳。”
緋雪依言將臉微微揚起。她的五官雖不及顏雲歌那般傾城絕麗,卻也是麗質天成,貴在清秀妍麗。然而這張臉落在柳繁煙眼中,卻成了一副‘狐媚相’,跟那個不要臉的瞎子如出一轍。
美眸中染了幾許陰沉,卻轉瞬又恢復如常,含笑的聲音淡淡:“的確生了副好模樣。”
緋雪心中冷笑,自然知道這種‘客套話’含了幾分真幾分假,若是真當成人家對她的稱讚,那她就太蠢了。
“夫人謬讚了,您纔是傾城傾國之貌。”不過是昧着良心說‘客套話’,她也會。
話音剛落,一道高昂嬌脆的聲音自外面傳來,人未到聲先至。
“娘,女兒來請安了!”
顏泠月興沖沖地跑進來,看見緋雪也在,小臉上的笑意當即消失所蹤,不快地擰起眉,衝口便質問道:“你來幹什麼?”那日在園林的宴會上,她是見過這小賤人的,故一眼就認出了她。
“月兒,不得無禮。”柳繁煙也只是象徵性地輕斥了句。
這時,另一道身影也盈盈走入。原來,顏泠月先去找了顏雲歌,姐妹兩個一同來給母親請安了。
見到緋雪站在閣中,顏雲歌顯然也稍安意外的一怔,卻不似顏泠月那般莽撞無禮,而是衝着緋雪略一點頭算作招呼。隨後,她盈盈走到美人榻前,優雅福身,聲音如同沾染了蜜汁,甜美迷人。
“雲歌給母親見禮。剛在院子裡,聽顧嬤嬤說母親晨起時咳嗽了幾聲,可是感染了風寒?我已讓顧嬤嬤去請了府醫來。”
“不過是晨起時稍感不適,沒什麼大不了。”嘴裡雖這樣說,柳繁煙卻對大女兒的體貼周到很是滿意。
“娘,她在這裡幹什麼?”顏泠月仍舊怎麼看緋雪怎麼不順眼。若是眼神能殺死人,顏緋雪這會兒早不知死過幾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