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緋雪見到君莫殤之時,恰逢他也正朝這邊看過來,兩人的目光不經意相撞,一個錯愕,一個眼底則飛快掠過一絲不甚明顯的驚慌,即刻又以同樣的錯愕隱而代之。
緋雪怔忪之時,君莫殤已率先挪動步伐迎着她走了過來,嘴邊一抹偶然巧遇似驚喜般的淺笑。
“世子妃,真是巧,想不到竟能在這裡與你偶遇。”
“叫我緋雪吧。”緋雪努力想扯開嘴角送出一個微笑,只效果不佳,僵硬的嘴角搐動了一下,卻是笑不像笑,最終只好作罷。
將她難掩苦澀的神態納入眼底,君莫殤慨然一嘆,“鎮南王的事,我已聽說了。今日本是來見朋友的,昔日我在軍中時曾交下一位故友,現在刑部任職。他無意中說起了鎮南王的事,我才知曉…。。無論如何,我也不相信鎮南王是會賣國求榮的那種人,這其中一定存在什麼誤會。”
“多謝你的信任。”緋雪淡淡應了一聲,隨即道:“今日時候不早,我還有事有辦,我們改日再敘。”
君莫殤沒有即刻離開,而是神色略顯凝重地問,“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來見鎮南王的吧?”
緋雪點點頭。
“可是據我所知,鎮南王被判定爲重刑犯,應該不是輕易便能見着的。不如我去找找我的朋友,看能否幫上忙。不過他只是個正六品執事,這種事怕也難擅作主張。”
“不用了,我自己想想辦法。”緋雪覺得,求人不如求己。何況,一旦事情敗露,他那位朋友豈非要遭連禍,她又如何能心安?
“那好。你若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知於我,我必當全力以赴。”君莫殤這話說得仗義,想是爲了緋雪昔日助他入軍一事,投桃報李。做人,總要懂得知恩圖報。
“嗯,多謝!”
淡淡應下,緋雪舉步便要走向刑部正堂。與君莫殤錯身而過的時候,卻忽又給他叫住。
“對了,我想起一事。大約半個時辰前,我剛來到這兒的時候,偶然見到了定王。後聽我那位朋友說,定王來此時爲見鎮南王的。我想,以定王與容世子若兄弟手足一般的情誼,說不定他正在尋找途徑設法救出鎮南王。”
定王來了?還是爲了見夏侯儀?爲什麼?
緋雪眉目間掠現一絲猶疑與困惑,心裡瞬間即否定了君莫殤的猜測。宇文拓博這時候來見夏侯儀,一定不是爲了‘營救’。不過幾天的事,她又怎會忘記當她求助於他的時候,他那句‘鐵證如山,難有轉圜’的斷言,斬釘截鐵,絲毫回寰的餘地也不曾留給她。當時她因一顆心都系在身陷險境的容止身上,未暇細想。此刻定下心來,不難發現其中的怪異之處。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宇文拓博是誰?佔據錦朝半壁江山的攝政王!她不信他會沒辦法救容止。更何況,宇文拓博和容止近十年的交情,聽說他們還曾一同到長白山上學藝,有着師兄弟的情誼。但凡宇文拓博有相救之心,都絕無可能辦不到。除非……他不想!
對十餘年交情的容止都這樣,他又怎麼可能會想方設法地搭救鎮南王?
從女子散發出絲絲寒意的眉目神韻中,君莫殤知道,這個聰慧的女子已經想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所以說,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好,無需多費脣舌,很多時候通常只需‘點到即可’。
他要的,是夏侯容止與定王之間的牽繫徹底的斷裂開來。不是有那個詞嗎——獨木難支。一旦少了定王的支持,鎮南王府的勢力也已隕落,夏侯容止日後的路將會‘舉步維艱’……
轉身,君莫殤背對着顏緋雪,往相反的方向徒步走去。回想起方纔他在夏侯儀所在的牢外的情形,他緩緩地勾起脣,似笑非笑間,五官隱隱透出了幾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