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容止駕車,緋雪身處車攆之中,一簾相隔,明明離得很近,卻是兩相無言。知道趕車的人換成了他,也知道他們並非馳行在回家的路,緋雪卻什麼都不想問,亦或懶得問。反正到了地方,她自然就能知曉,又何必要多此一舉?何況她的氣還沒消,懶得與他說話。
大約半個時辰左右的路途,馬車最後停在了一處讓緋雪全然感到陌生的地方。
這一路走來,路的不平整使得馬車顛簸得很是厲害,連帶着苦了坐在車攆裡的她。馬車一停,她立即捂着嘴跳下馬車,尋了個角落吐了起來。
夏侯容止見狀,忙從馬車裡尋來了裝水的囊,快步走向她,一手輕輕拍撫她的背,劍眉輕蹙,眼中滿滿都是心疼。
“好些了嗎?”
緋雪接過他遞來的水漱了口,然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道:莫不是他打定了主意,存心要折騰她?明知她身子不適,還故意讓馬車走不平整的路。這麼顛簸下來,她能好嗎?
夏侯容止此刻也是懊悔不已。他只想着帶她來這裡,到底是忽略了她孕期敏感纖弱的體質。
吐過後,緋雪前時還翻江倒海的胃腑總算平靜了下來。她也終於有興致看起了四周,卻在一片陌生的環境中迷失了眼眸的澄澈,隱隱透出幾分不解與迷茫來。
“這是什麼地方?”她下意識地問。
“你總算說話了。”夏侯容止脣角如釋重負般地微微挑起,對她態度的軟化欣喜若狂。索性趁熱打鐵,牽起她的手走進了一片紫竹林。
緋雪喜竹,尤其是紫竹。她曾說過,在雲州時,外祖父就獨獨爲她們母女闢了一大片的空地出來,栽種上紫竹。一日裡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她都待在紫竹林中。
如果說這一大片紫竹已叫緋雪有些驚喜的感覺,那麼接踵而來的驚喜就更是叫她應接不暇。
“這是?”
面前是玉宇瓊樓,並不似皇宮貴府裡的建築一般奢華,卻貴在別具一格的設計。就在紫竹林深處的一片空地上,他爲她建起了這座雅緻的白色小樓。樓前更種滿了各色的山茶花,是爲紀念他的母親。除此外,小樓後面,他更別出心裁地開墾出一小片園子,種了新鮮蔬菜瓜果。這樣一來,住在這裡的他們是絕對可以‘自給自足’的。
“你何時準備了這些?”她的聲音裡有着難以遏制的喜悅。在她的理想境界裡,‘家’就該是這個樣子,靜謐、安寧,給她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她本以爲當初選擇了他,或許這一輩子她都無法抵達那個境界,過上真正能帶給她安謐之感的簡單而又幸福的生活。然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期許竟會在此刻就實現。
總算在她嘴角看到了重新綻放的笑靨,夏侯容止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展臂輕攬她腰身,一提氣,瞬間便將帶上了小樓。當初在設計這座小樓的時候,他特意在外圍多加了一個恰似‘看臺’的地方,坐在這裡,以天爲蓋,陽光、清風、鳥語、花香……人置身其中,就彷彿置身在不加任何渲染修飾的大自然之中,說不出的舒朗快意。
“自你離開後,除了找你,其餘時間我都耗在這裡。我記得你曾與我說過,以後的‘家’就要是這個樣子,要有一片紫竹,還要有花,最好還能有一片小小的菜園,自給自足。偌大的天地間,只有你和我,享受着獨屬於我們的一方天地,不理會世俗紛擾,只過我們清淨的小日子……”
“我想要爲你達成心願,所以每每想你的時候就會來到這裡,一點一點,用我的雙手建造起我們的家。”
緋雪把頭輕輕靠在他懷裡,嘴角徐緩地勾起一抹笑,知足,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