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小事,我爸是
如果男人大大咧咧近乎炫耀地甩出一疊鈔票,那他多半把女人跟錢劃了等號,當一件可以在親朋好友面前炫耀的衣服,這衣服舊了破了,會像當初甩鈔票那樣輕描淡寫甩出去。
這是展梅混跡名利場多年得出的結論,雖不能一概而論,也有些偏激,但這些年追求過她的男人,十有八九歸於這兩類,唯有向雨峰是個例外,回味那溫柔一笑,她深信,這男人爲她付出一塊錢這麼笑,付出全部身家,也會這麼笑。
幾家小鋪子的老闆倒是爲展梅可惜,比狐狸精妖媚豔麗的大尤物居然爲幾個小錢眉飛色舞,真叫人不甘心呀,這種級數的美女隨便傍個款爺,一年拾落幾十萬易如翻掌,被名導演潛規則一下,就可能成爲紅遍大江南北的明星。
金錢!名利!這些讓人爲之瘋狂的東西,展梅擁有太多,早看淡了。
夜市一條街,都是仿明清時代的建築,連成一片,人頭攢動,一對對手拉着手的小情侶穿梭其中,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雖是炎熱的天,但,只要是個市場,裡邊就人滿爲患,展梅拉着向雨峰穿過古玩一條街,來到魚市。
都市裡高樓大廈壁壘森嚴,左鄰右舍的防盜門更是拉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爲了排遣寂寞,養貓養狗之風盛行,而展梅家裡養着一缸漂亮的熱帶魚,說養狗養荷蘭豬陶冶情操,那是純粹扯淡,養魚就不同了。
這種差別,好似酒桌邊推杯換盞與茶桌邊細細品味的差別。
魚市最大那家店鋪的老闆跟在向雨峰和展梅後邊,點頭哈腰滿臉賠笑,他從南方搞回來的名貴貨色,十之七八是被像展梅這樣的女人買了去,男人一般是不會淘這麼多的錢買這種東西,只是能賣上個兩三條,每年便能賺十幾萬,。
"這條純紅的七彩神仙魚是稀罕品種,秘魯那邊空運回來的,這幾年被炒成天價的埃及神仙魚比它差遠了。"老闆喜滋滋介紹鎮店之寶,這條魚他花了進十萬從南方空運回來,一直留着就等大老闆上門,指望賣個好價錢。
"魚是不錯,算極品,說是從秘魯空運回來的……誇張了吧。"展梅瞥了眼老闆,不溫不火,老闆訕訕賠笑,默不作聲,眼看着面前的這個女人懂行,老闆便閉口不言,言多必失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多少錢?"展梅淡淡問。
老闆皺眉,故作忍痛割愛狀,艱難道:"小姐……二十二萬……最低價"
"二十二萬?"向雨峰樂了,生態魚缸裡,那巴掌大的小東西真夠值錢,藏獒被炒到幾十萬上百萬,若能驅狼逐虎,也值了,這魚……向雨峰實在看不出價值所在,而他這稍稍有些詫異的神色偏偏被剛進門的一對情侶瞧見。
英俊的男人很鄙夷的笑了笑,情難自已的把向雨峰那一丁點詫異無限放大,理所當然想成是升斗小民沒見過世面的一驚一乍。
向雨峰缺錢嗎?很顯然,這是個愚蠢的問題,向雨峰在呼錢嗎?這更是一個扯蛋的問題。二十二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大,上海市多數工薪階層的藍領們一輩子苦幹,未必攢這個數,說小,在向雨峰的眼裡,二十二萬和廁紙差別不大,而向雨峰略微的詫異,非是被這數字駭住。
不含任何齷齪心思給秀兒動輒上萬的買衣服,說明暴發戶揮金如土時的豪爽,他不欠缺,但有些自以爲是的人總喜歡以自己的小心思去衡量別人,人家忍讓,他說是懦弱,人家謙虛,他說是虛僞,人家稍微高調點,他就說是裝逼過頭了。
上海區長寧區副區長馬海雲的兒子馬習飛是這樣的"聰明"人,他也喜歡養魚,家裡那缸魚的品級不低,偶來閒暇帶着各種各樣的女朋友逛魚市,順便再獵獵豔,看看有沒有好成色的小女人,所以,當他聽到向雨峰那驚訝的話語之後,根本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馬習飛對向雨峰的鄙夷,不是他咆飽了撐,事實上,若不是在向雨峰的身邊站着展梅這樣一個禍國的角色,他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向雨峰的存在的。
男人在女人的面前,永遠都是有兩張臉和八個膽子的。尤其是對於那些自我感覺良好和自我感覺強大的人而言,那簡直就是能夠表現出自己絕非痿哥的最佳"環境",身爲長寧區副區長的兒子,馬習飛,自然覺得自己成爲在女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絕非痿哥的資本。
"這魚……跟奢侈品一樣,老百姓看不出門道,比如上百萬上千萬的純種名馬,在鄉下農民眼裡,它們還不如能拉磨的驢實用。"馬習飛笑眯眯走進來,拐彎抹角鄙夷向雨峰。
馬習飛的風度氣質足讓花癡們着迷,很有做小白臉的潛質,向雨峰聽着這個帶刺的聲音,瞧着站在自己背後不遠處的馬習飛,侄是一愣,既而朝他一笑,漫不經心,又有拒人於千里的漠然,他實在是不想和這種小角色有什麼糾纏。
"雨峰……你朋友?"展梅見馬習飛上前對向雨峰說話,還以爲是向雨峰的朋友,當她見到向雨峰笑着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自己後笑而不語,展梅白他一眼,憑她的精明,自然是知道多半是因爲自己的關係,才讓這個小白臉湊上來,笑盈盈走向兩人,一雙美眸勾魂奪魄,撩撥着男人的(欲)望,
"今晚有沒有時間……咱們一起吃飯?"展梅柔若無骨的玉手搭在馬習飛肩頭,笑的妖媚。
"我……我……這……"馬習飛費力吐出倆字,不知該說什麼,即使他明白眼前這尤物是逗弄自己,仍心存抱得美人歸的僥倖,無法斬釘截鐵的拒絕,他老爸是副區長,幾個叔叔都是有分量有能量的人物,這是他的底氣,更是他的依仗。
向雨峰點了支菸,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人在那裡表演。
"你好,我叫馬習飛,我爸是長寧區的副區長馬海雲。"馬習飛盡力讓自己的笑容自然,盡力揮灑紳士的風度,掩蓋齷齪的想法和被撩撥起的(欲)望。
"噢,那你的小女朋友又怎麼辦?"展梅指着馬習飛身邊的那個女孩一眼說道。
"她?她不是我女朋友,現在不是了。"馬習飛甩開了女孩,對着展梅笑道。
展梅看着馬習飛的舉動,搖頭笑了,從限量版LV包包裡(摸)出煙和打火機,慢條斯理點燃一支。
馬習飛是識貨的主,展梅手中的打火機是價值上百萬的珍藏品,手腕上那表是貨真價實的丹詩江頓,雖非最頂級的純手工定製表,但沒百十來萬別想染指,恍惚間,他想到一個問題,這種檔次的金絲雀自己養得起嗎?
展梅吐出一口煙霧,再不多瞧馬習飛,哪怕眼角的餘光都懶得掠過馬習飛那故作鎮定的帥氣面頰,
展梅擠進上海權貴圈子五六年,受到男人的威脅遠比受到的讚美多,一些有資本無視她背景的男人總喜歡玩先禮後兵,先裝的比紳士還紳士,碰釘子碰疼了,再(露)出猙獰面目,擺出王霸硬上弓的姿態,自信滿滿,志在必得,可最後結果是什麼?
無論是上海的公子哥,還是權貴地頭蛇,再怎麼張牙舞爪,最終都落得慘淡收場,馬習飛撂下句狠話,展梅笑他不掂量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而且這位副區長的公子,屬實稚嫩,稚嫩的可笑,而且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勁,連堂堂的上海市市委書記見着向雨峰都要那般的模樣,他又豈會是你一個小小的副區長能夠輕視的?。
鬱郁不得志的人常感慨社會堪比戰場,競爭激烈到沒有絲毫人情味,名利場更是如此,隱於暗中的生猛角色冷眼旁觀,伺機而動,(陰)人、玩人、逗弄人許多年,展梅照樣屹立不倒,絕非馬習飛這雛兒能撼動一分一毫,他那個當副區長的老爹也不夠資格。
馬習飛好歹出身幹部家庭,有父母那輩人的薰陶,他深信自己心機眼界高人一等,在學生會裡玩弄點手段,大會小會裝模作樣學他老爹精於世故的深沉,學弟學妹們面對他唯唯諾諾,戰戰兢兢,很有身在高位一覽衆山小的成就感。
小馬出行嫌路窄,馬習飛總覺得自己夠膘肥體壯,要是知道展梅僅把他看做稚嫩的小屁孩,估計會崩潰掉。女人爲自己強出頭,向雨峰蠻受用,擺出看好戲的姿態,笑眯眯抽完一支菸,馬習飛是副區長的兒子也好,是市長的公子也罷,他全然不放在眼裡,悠哉悠哉的從容和無所謂,估(摸)能使精於打腫臉充胖子的貨色汗顏,自愧不如。
再惟妙惟肖的裝腔作勢與(性)情使然,相差甚遠。
"你那個當副區長的爸爸都沒資格威脅我,何況是你……想逞能,滾遠點,實在不行,滾到你爸媽面前去,掃興!"展梅冷笑,拉着向雨峰走出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