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小書呆子面前,楹兒是一點長輩的尊嚴都沒有!就連學堂裡的太傅也不住地在謝鬱面前誇耀他。
謝鬱這纔回過神來。近兩年他忙着朝中政務,改革變新慢慢穩定了下來,他整個人也因爲這兩年的沉穩內斂而多了幾分君威。儘管這只是在人前,在聞人笑面前就是另一個樣。
謝鬱心想,他都還沒開始教導謝璟並剝奪他的童年,這兒子居然自己沉迷於學習了?得空他把兒子叫來身邊考考他,沒想到這貨居然基本上能答出他所看過的書裡的內容。
謝鬱大喜,然後給了謝璟更多的書……
謝璟端端正正道:“謝父皇賜予孩兒知識。孩兒一定好好學習不讓父皇失望。”那小小模樣,竟無比虔誠。
謝鬱:“……”他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難道是在孃胎的時候什麼政史之類的書給念多了?還是一開始出生的方式就不對?
對此楹兒越發地覺得謝璟跟他老爹一個德性,實在是悶。私下她就跟聞人笑說叨:“嫂嫂,阿璟的成長令人堪憂,你看他跟皇帝哥哥一起都變成什麼樣了,每天只知道學習。”
聞人笑:“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嗎?”
楹兒:“可是他爲什麼就跟皇帝哥哥一樣不可理喻,不,是比皇帝哥哥還要變態!”
聞人笑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聽謝鬱說過了,對此瞭解一二,便道:“連你帶着他都沒能薰陶他,大抵他真是無藥可救。”
爲此聞人笑也略擔心,怕他將來真成長成個書呆子,便時常把他招到身邊來,帶他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謝璟對此不拒絕也不接受。好吃的好玩的擺在他面前時,他只顧着捧着書看。聞人笑火了,道:“滾犢子!過來!”
謝璟想了想,覺得母后大約是在叫他,然後起身走了過去。
聞人笑指着好吃的:“吃!”
謝璟道:“回母后,我不愛口腹之慾。”
聞人笑指着好玩的:“玩!”
謝璟道:“回母后,古人道,讀書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
“夠了!”聞人笑扶額,“你還是讀書去吧。”
“是,母后。”
這兒子太悶太好學,也非常令人苦惱。
聞人笑時常在他耳邊唸叨:“阿璟啊,你年紀還小,才這麼幾歲,你應該擁有的完全是快樂的童年啊。有時候智商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你知道嗎,那是勞碌命。”
謝璟奶聲奶氣:“我身爲太子,責任重大,一生勞碌是在所難免的。古語有云,家國天下,唯有齊家治國才能平定天下。”
聞人笑扶額:“那個對於你來說還太早了吧。”
“不早,兒臣應該時刻準備着。最好的方法就是讀書,只有吸取了前人的經驗才能做得更好。”
“說白了,你父皇就是想早點培養你,好奴役你,讓你幫他做事。”
“能爲父皇分憂解難,是我的責任。聽母后所言,我還要更加努力地學習纔是。”
聞人笑:“……你贏了。”
聞人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兒子究竟是個成功品還是失敗品。
謝璟幾歲,都已經在學楹兒十幾歲的課程了。太傅只要一提起楹兒就直搖頭嘆息,可只要一提起謝璟,可滔滔不絕全是讚賞。這讓楹兒常常感覺到激烈的對比,懸殊太大她心裡也是很寂寞的。
於是楹兒發揮她磨人的本事,一有空就在謝璟耳邊道:“小侄子啊,我覺
得你應該適當地休息一下。”
“從前我有個爺爺的爺爺,也像你這麼聰明,沉迷於學習當中日漸消瘦,可是後來你知道他怎麼了嗎?”
謝璟小小的腳步一頓,身上揹着小書包回頭問:“怎麼了?”
“猝死了。”楹兒開始唏噓,“真真是天妒英才啊!才年紀輕輕,風華正茂,就是因爲像你這樣,活生生地沒能活過二十歲,就玩完了,你說多可惜!”
謝璟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楹兒:“你爺爺的爺爺,沒能活過二十歲?小姨,是你傻還是我傻?”
楹兒回味過來,啊呀糟糕,首先人設都沒有編好。爺爺的爺爺,沒有二十歲就掛了又怎麼會有爺爺呢?
“哎呀!小侄子你別走啊,不管是我爺爺的爺爺還是孫子,都只是個稱謂嘛!反正故事就是這樣啊!”
雖然聞人笑嘆息,楹兒嘆息,但不可否認,謝璟的智商真是高到變態。
對於楹兒來說,就算謝璟百般不是,但有一點,絕對是頂好的。那就是下午下學回來,她可以坐着躺着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而所有課業,謝璟一手包辦,效率忒高。關鍵是謝璟還能模仿她的筆跡,寫得十分逼真。
有時謝璟寫着作業,忽然有所頓悟,擡起小腦袋瓜子看着楹兒在花園裡遛綠豆,便若有所思道:“小姨,太傅給你我佈置作業,意在鞏固今日之所學,爲什麼我要幫你做作業,這對你以後的發展不是一件好事。”
楹兒一句話堵回去:“因爲我是你姨,不,我是你姑。”
謝璟點點頭:“這勉強算個理由。”
楹兒抱着綠豆語重心長地過來說:“阿璟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知道你母后是怎麼教導我的嗎?”
“看小姨今日成就,我其實不是很想知道。”
“……我生氣了。”
謝璟放下手中筆,擡起頭,小小臉上波瀾不驚,“好吧,你說說看吧。”
楹兒道:“你母后說,人醜纔要多讀書,你看你長得這麼萌,完全不必要這麼努力呀,呃好吧,雖然你是太子確實該努力,但也不用這麼拼命呀。因爲你是太子。”
謝璟一針見血道:“大概是因爲母后身邊有外公和父皇那樣居安思危的男人,她纔會有這樣的想法。”
楹兒:“……”
謝璟:“小姨也可以像母后那樣繼續保持下去,因爲你身邊也會有我這樣居安思危的男人,將來還會有一個同樣居安思危的駙馬,可以保護你。”
楹兒噎住,她也徹底敗了。
等到楹兒長大到了及笄的年紀,模樣長開,已經出落得極爲漂亮,又是當朝長公主,身份尊貴,朝裡朝外青年才俊一大把,都在翹首期盼最終花落誰家。
聞人笑也在着手爲她挑選駙馬了,時常宮裡都會舉辦一些宴會,到了科舉放榜下來,前三甲也會邀請進宮讓楹兒過目一番。楹兒卻沒有一個看得上的,可算急壞了太后。不過以聞人笑的觀念來,卻是不着急的,楹兒才十五歲,還有很長一段時光才能慢慢成熟起來,還可以慢慢挑選。
除了給楹兒挑選駙馬,宮裡也常常舉辦貴婦宴會,官婦們帶着自家小千金進宮,若有若無地給太子謝璟過過目,將來留下個好印象纔好。
宮外的長公主府落成,楹兒及笄以後便搬到了宮外去居住。雖然很有不捨,也沒人強迫她非得在宮裡或者宮外住,她還是更向往宮外的自由,並且還能時常回來和皇太后、皇后作伴。
謝璟也
經常往她的公主府跑。
這天宮裡又舉辦了宴會。一早謝璟就和楹兒坐着馬車從公主府回了宮。
不想到宮門口那裡,頗爲熱鬧,好些小千金們在嬉笑玩耍。
ωωω☢ тт κan☢ ¢ ○
同是粉雕玉琢的娃娃,謝璟對異性卻沒有什麼興趣。
馬車悠悠行駛在寬直的長道上,兩邊是蔥蔥郁郁的大樹。一陣風吹來,夾雜着鳥語花香,甚是清新。
這是馬車外面響起了一道稚嫩的女童聲:“喂,坐車的。”
楹兒和謝璟同時一愣,朝窗外探頭去。見路邊站着一個女孩,女孩穿着粉粉嫩嫩的裙子,竟是十分的玲瓏可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天真又爛漫。
女孩問:“這位姐姐順路不,給我搭個便車唄。”
謝璟撇開了臉。楹兒瞅了瞅他,呀,這傢伙居然不好意思了,簡直破天荒呀,遂欣然道:“上車吧。”
女孩上了車來,坐在謝璟旁邊。謝璟顯然沒和異性接觸過,往邊上挪了挪。女孩便一直瞅着他。
謝璟忍不住了,擡頭冷冷道:“很好看?”
女孩一愣,隨即彎着眼睛笑了起來,咯咯道:“你也是進宮來玩的呀,我看你比較有趣。小哥哥你叫什麼呀?”
謝璟紅着臉:“我叫什麼關你什麼事?”
女孩癟癟嘴,哼了一聲:“不說拉倒。”隨即又對楹兒道,“這皇宮裡可真大呀,多謝姐姐願意搭載我一程。”
楹兒看着謝璟吃癟的樣子心情分外愉悅,似笑非笑道:“你與他年紀相當,你便也叫我姨吧。”
半途,謝璟黑臉道:“小姨,你快把她放下去。”
“小姨,要麼她走,要麼我走。”
一路上馬車裡歡聲笑語,加上謝璟忍無可忍的少年老成的聲音時不時響起。讓楹兒恍惚回憶起,第一次見她嫂嫂聞人笑進宮來時,她和自己的小姨一輛馬車,讓嫂嫂搭了一個順風車。
那時楹兒也一直叫長公主姨,才使得聞人笑一直誤會,更遲遲不知謝鬱的身份。楹兒想,或許這又會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一個美好的開始呢。
往後的日子,誰能說得準。她只希望,一家人永遠這麼開心。
太上皇和太后身體健康。
皇上哥哥和皇后嫂嫂一直這麼恩愛如初。
還有小侄子謝璟能夠快樂成長。
嗯至於駙馬嘛,愛來不來。
多年以後,謝璟長大成人,謝鬱下詔退位。某一日,謝鬱帶着愛妻聞人笑跑了,新帝氣急敗壞地搜遍皇宮都沒能找到。
他們去到某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修身,養養性。但新帝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很快就找到了他們。謝鬱夫婦與兒子達成協議,一年的時間上半年在外面遊山玩水,下半年回宮裡休整休整。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聽說謝璟和雲凡跟白芷的女兒走得親近。不錯,就是當初進宮搭順風車的那個女孩。
聽說花苗學成歸來,如願守護在聞人笑的身邊,完成翡意未完成的心願。最終也和謝鬱的扈從一起成了家。
等他們百年過後,這又是一段流傳的佳話。
還聽說,弘瑜帝勵精圖治,推崇新政,讓大祈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最主要的是,他這一生,後宮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熙元皇后。
弘瑜帝便是謝鬱,熙元皇后便是聞人笑。諡號乃是當今皇帝親賜。
只不過這些都是身後事了。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