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早就相識

此言一出,將席間衆人傾聽琴曲的心思拉回,都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則眸光自然地看着玉子書,似乎這樣的話是他隨口一問而已。

容景眸光微眯了一下,不過一瞬,便自然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晃盪着杯中美酒。

玉子書微微一怔,心中驚起了一片濤浪,腦中忽然想起關於雲王府淺月小姐和天聖七皇子的傳言,再細看夜天逸的面相,便恍然明白了幾分。他心下一嘆,面上卻不動聲色,對夜天逸淡淡一笑,疑惑地問,“七皇子何出此言?”

夜天逸盯着玉子書的臉看,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與他無半分相似,他斂住眸光,不答。

氣氛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

“是啊,天逸,你何出此言?什麼叫做共產黨宣言?”老皇帝也疑惑地看着夜天逸。

“玉太子真不知道?”夜天逸不答老皇帝的話,繼續盯着玉子書。

玉子書有些迷惑地搖搖頭,笑道:“七皇子將本宮弄糊塗了!這話聞所未聞。”

夜天傾、夜天煜、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夜輕染、冷邵卓、雲離等人都心中明白夜天逸自然不會隨口一說,他既然問了這樣的話,這其中必然有某種目的,但他們都猜解不到這背後是何目的,什麼叫做共產黨宣言?

“呵,據說是一個地方的方言,很是特別。天逸以爲玉太子博學古今,應該知曉。故有此一問。”夜天逸忽然一笑,不再糾纏,隨意地道:“既然玉太子不知,就不必在意了!”

“原來是某個地方的方言。”玉子書也笑了笑,“本宮是知道天聖有許多種族,每一個小種族的語言不一樣。大約七皇子說的就是那種令人聽不懂的言語吧?”

“正是!”夜天逸頷首,“的確是聽不懂的言語。”

“本宮雖然讀的書多,但論見識大約是不及七皇子。這種方言天聖國土下就有十幾種,東海也有十幾種,本宮不識也是正常。”玉子書溫和地道。

夜天逸眸中的某種情緒隱去,“天逸也是不識得那些言語,玉太子說得極是。”

玉子書不再說話,這一番話說來,他面色自始至終不見絲毫異常。

這一則小插曲再次告一段落。

衆人都雖然心裡疑惑,但摸不着頭緒,也都不再探究。

容景不動聲色地晃着酒杯,似乎沒聽見二人這一番談話。

六公主一曲落,宴席靜寂無聲,整個御花園似乎都透着靜謐。

“玉太子,可聽過這一首曲子?”夜天逸再次開口詢問。

“這曲子以前聽過一次!”玉子書笑了一下。

“哦?玉太子竟然聽過?”夜天逸挑眉,“不知道是何人所談?這樣的曲子,放眼天下,會的人可是不多。”

“的確會的人不多,我聽的時候大約幾年前吧!”玉子書似是回憶,“六公主彈得極好,但我認爲不及我認識的那人。那人能詮釋出這首曲子裡面的意境。”

“天逸認爲六妹妹已經談得極好了,不知道玉太子認識的人是何人?居然還能比六妹妹談得好?”夜天逸看着玉子書的眼睛。

玉子書眸色清澈,如一汪溫暖的水,和他的人一樣,玉質天成。他笑道:“這個人七皇子和衆位也識得,正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

“月丫頭?”老皇帝似乎十分訝異,聲音都高揚了幾分,“玉太子認識月丫頭?”

“自然認識的!”玉子書淺淺一笑,對上衆人的視線,他話音一轉道:“不過認識她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也是最近才得知。”

“哦?玉太子是怎樣認識月丫頭的?”老皇帝不解地問。

“大約是幾年前吧!她追一隻狐狸,跑到了東海的地界,我正巧外出狩獵,險些獵殺了她要的狐狸,她惱了,和我翻了臉,後來就認識了。相談甚歡。臨別她送了我一曲,就是這個曲子。叫做《春江花月夜》。”玉子書含笑道。似乎在回味當年的情形。

老皇帝恍然,“朕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兒,那丫頭追一隻狐狸,追了三天三夜,跑出了一千多裡地,將那狐狸最後累得動不了了,她給逮住帶了回來。後來不知道怎麼地又給放生了。”

“不錯!我也記起來了,那時候月妹妹抱着那小狐狸回來我找她要,她死活不給我。”夜天煜立即道,“我還記得清楚呢!那是一隻雪狐,皮毛可漂亮了。”

“月妹妹追了三天三夜,費了那麼大的勁抓回來的,哪裡會輕易給你?”夜天傾接過話,似乎也回想此事道:“當年我也記得清楚,她還抱着那隻小狐狸來給我看。我誇了一句很漂亮,她高興地笑了半天。”

“二哥,那是假的!月妹妹當年不喜歡你,對你笑也是假的!”夜天煜提醒夜天傾。

夜天傾含笑的面色一僵,嘴角微微露出些苦意,但很快就消失於無形,他渾不在意地玩笑道:“可不是嗎?可惜那時候我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她對我是假的!”

老皇帝哈哈笑了一聲,“那個月丫頭,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朕也讓她糊弄了這麼些年。生是沒發現這個小丫頭掩藏下的本質。”

德親王也含笑點頭,“淺月小姐和尋常女子不同!”

“是啊!追一隻雪狐將其累得再也跑不動了,這樣的事情在淺月小姐做來不稀奇!”孝親王也笑着附和。

“淺月這孩子從小認準一件事情就走到黑!這麼些年我也看透了,纔不再管她,也管不住她。”雲王爺也接着話道。

一時間,老皇帝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雲淺月來,將彈琴的六公主似乎遺忘了。

六公主到也沒插話,靜靜地坐在琴案前,眸光時而看向玉子書,時而看向容景,心裡不知道想些什麼。

“弱美人,我記得你有一隻雪狐的?是不是就是小丫頭逮住的那隻最後送給了你?”一直沒說話的夜輕染忽然看着容景道。

因了這一句話,衆人都目光都看向容景,包括夜天逸。

容景晃動酒杯的手頓住,輕輕放在桌案上,玉容綻開,淺淺一笑,“不錯!”

夜天煜、夜天傾、德親王、孝親王等人睜大眼睛。

“咦?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來着?”老皇帝看着容景訝異地問。

“六七年前吧!”容景想了一下,模棱兩可地回道。

“那時候你還在府中養病。月丫頭去了榮王府?”老皇帝尋根問底。

“因爲我身體有寒毒,每日都身體發寒,尤其是到冬季,便越發地嚴重了,夜夜不得眠。被她知道了,她便說要給我抓個動物取暖,於是數日之後,便給我送去了一隻雪狐。後來果然暖和不少。”容景笑意溫潤,話語不高不低。

“果然還是月妹妹對你最好!我一直還以爲月妹妹對七弟最好呢!”夜天煜看了夜天逸一眼,語氣有幾分故意。

夜天逸彷彿未聞,默不作聲。

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老皇帝沉沉地看了夜天煜一眼,轉了話笑着對容景道:“那如今那隻雪狐呢?”

“後來我得罪了她,被她給要了回去,據說放生了。”容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道。

夜天煜“哈”地一聲笑了,“果然是月妹妹的做法,她最是記仇,誰都不能得罪她。”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她脾氣的確不好!”

夜輕染叱了一聲,“我看小丫頭的脾氣好得狠,你這個弱美人當時定然是做了什麼讓她大怒不可饒恕的事情,否則她纔不會將辛苦抓的小狐狸放生,後悔給你這個黑心的。”

“當時我收留了一名婢女。被她知道了,她說我有了取暖的,用不着雪狐了,就給帶走了。”容景回想當年,似乎更是無奈,“連讓我解釋都不給,就對我發了一通脾氣。那婢女是藥老的義女。哎……”

“竟然是吃醋了!”夜天煜大笑,“那時候我怎麼就沒發現小丫頭喜歡你呢!她藏得可真是深。”話落,他對夜天逸笑道:“就算七弟也沒發現吧?”

夜天逸的臉沉了沉,沒說話。

老皇帝的臉也有些沉,橫了夜天煜一眼,轉移話題對玉子書道:“原來玉太子是這樣認識的月丫頭,這可真是緣分。”

玉子書一直靜靜聽着幾人說話,此時聞言溫和一笑,“是啊,的確是緣分。那時候她沒說她是淺月小姐,一別多年,兩個月前在河谷縣,我才知曉她就是當年那個小丫頭,雲王府的淺月小姐。”

“這樣說來玉太子和月丫頭也不過是一面之緣了?”老皇帝面色似乎鬆緩了些。

玉子書自然知道老皇帝這話的意思,含笑點頭,“不錯,但我與她話語投機,一面之緣也交淺言深。此次來天聖,一是爲了處理百年前榮王府和東海的婚約之事,二就是藉此參加她的及笄之禮,也順便看看與我東海隔海相望的天聖泱泱大國風貌。”

老皇帝點點頭,笑道:“百年前因爲救貞婧皇后,榮王的確是答應了貴國公主一樁婚約,可惜百年以來,都未能促成此事,朕有生之年希望能夠看到這一樁婚事兒,也算做個了結。景世子文韜武略,才華橫溢,據說貴國的公主也是讀書萬卷,且武藝精湛,還知書達理,端莊賢淑。朕很樂意啊!”

容景眸光眯了眯,並沒說話。

夜天煜、夜天傾對看一眼,有些擔憂地看向容景。

冷邵卓和雲離今日純屬是個陪客,二人自然不說話,但也都擔憂地看向容景。

其餘人則都看向玉子書,等着他表態。東海國太子在東海國雖然僅以太子之位,但實則這個太子當得如同皇上,甚至比東海皇還受百姓愛戴推崇。尊太子令,等同於尊皇令,換句話說就是他已經是東海國實際的掌權人。

“百年前,太姑姑不得榮王之心,後來不過是逞一時意氣,立下了婚約。回國之後,太姑姑便拋之腦後,嫁給了當時東海國的丞相之子,夫妻和睦,恩愛百年。”玉子書聞言款款而笑道:“後來東海國連續兩代,再無公主出生,這大約也是天意。直到上一代,本宮才得一姑姑。只是姑姑卻是早早就尋到了意中人,自己選了駙馬。如今這婚約之說也就延續到了這一代,父皇這一代得了三個公主。姑姑府裡的女兒從出生就被父皇封了公主。算是四個公主。”

“朕聽說兩個多月前東海國前來天聖履行婚約的是洛瑤公主?”老皇帝詢問。

“皇上怕是誤會了!是本宮前來天聖想要了解百年前的婚約,洛瑤想要見識一下天聖國土風貌,於是隨我一同來了。不過走到河谷縣,正趕上大雨滂沱,山石滑坡,我們被截在了河谷縣,寸步難行,後來我過華王叔身體不適,舊疾復發,我們擔憂,便只能匆匆趕回了東海。”玉子書緩聲解釋道。

老皇帝眉頭微皺,不解地道:“照玉太子這樣說,東海國對於百年前的那一場婚約是何意?難道不是洛瑤公主來履行和榮王府的婚約?”

“自然不是!”玉子書含笑道:“父皇和本宮未曾見到景世子,又怎麼能輕易將公主下嫁?更何況當年那婚約之事是太姑姑一時意氣所立,父皇待她回東海之後才知情。後來又因爲兩代無公主出生,便也擱淺了此事。上一代本來派姑姑前來解決,不想中途出了些差錯,便再度擱淺了。如今這一代四個公主,父皇才得以派本宮前來處理此事。”

“那依照玉太子的意思,如何處理?”老皇帝試探地問。

玉子書看了容景一眼,淺淺一笑,“這也要看景世子的意思!”

“哦?玉太子何故這樣說?難道東海國不想要和榮王府履行婚約了?”老皇帝看了容景一眼。

“玉太子和淺月小姐彼此傾心,東海國一直以來秉持高風亮節。自然不會行壞人姻緣之事。”玉子書笑道。

“原來是這樣!那玉太子就不必擔心了,雲王府的月丫頭自小就和朕的七皇子定有婚約。信物還是已故的雲王妃留下的。”老皇帝語氣一鬆,笑了一聲,“景世子和月丫頭如今一個未及冠,一個未及笄,都還是弱齡之年,對兒女情事朦朧不懂,難免誤入錯途。一日未定下之前,都做不得數。”

容景垂下眼睫,姿態沉靜。

玉子書含笑點頭,“原來是這樣!恕本宮孤陋寡聞,一直以來竟然沒聽說七皇子和淺月小姐的婚約。照這樣說來,此事需要好好商議。吾妹洛瑤上次見到景世子一見傾心,想要履行婚約,但我以爲淺月小姐和景世子姻緣早定,彼此心儀,加之與淺月小姐有過爭搶雪狐那一面之緣,便早早就給了淺月小姐一封退婚文書。”

老皇帝面色微微一變,“你給了月丫頭一封退婚文書?”

“是,皇上不知嗎?”玉子書微微訝異地看着老皇帝,見他搖頭,他笑道:“我還以爲淺月小姐回來京城之後就會迫不及待地將那封退婚文書拿出來,原來竟然沒有。”

“什麼樣的退婚文書?”老皇帝追問。

“自然是景世子和東海國公主的退婚文書。”玉子書笑答。

老皇帝躺靠的椅子歪了一歪,看了容景一眼,見他靜默不語,他又看向夜天逸,夜天逸面無表情,他乾笑了一聲,“玉太子剛剛不是說洛瑤公主對景世子一見傾心嗎?難道玉太子當時給月丫頭退婚文書時就沒有顧忌令妹的感受?”

“我和淺月小姐相識在前,相認之後難以推卻她的請求,便答應了。那是吾妹還未曾表露心意。本宮後來才知。”玉子書笑着搖搖頭,話音一轉,又道:“洛瑤看起來表面沉靜,但其實脾性卻不是如此。她但凡自己想要的看得上的人或者物事,都執着不已。但一旦得手,便再不喜歡。否則我覺得她和景世子到不合適。”

“哦?”老皇帝老眼眯了眯。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宮既然已經給了淺月小姐退婚文書,就不可能再收回。更何況吾妹洛瑤如今似乎對南疆的睿太子上了心。所以,本宮也不算是傷了她的心。就像皇上您說的,她如今也是弱齡之年,對兒女情事朦朧不懂,一切還做不得數,需要沉澱下來才知道。”

老皇帝點點頭,“玉太子說的不錯!一切都還做不得數。”話落,他擺擺手,笑道:“玉太子既然要參加月丫頭的及笄,如今還有一個月餘,時間還早。你也要在這京城多逗留些時日,今日此事先暫時不談,我們慢慢商議。總會有個圓滿。”

“也好!”玉子書從善如流。

老皇帝似乎這纔想起六公主,對六公主招招手,“六兒,再換一首曲子!”

“是,父皇!”六公主點頭,適合宴席上彈奏的樂調溢出指尖,是她最熟悉的曲子。

這一曲插曲再次告一段落。

衆人再次觥籌交錯,只是更是心思各異,氣氛再不如早前。唯一面色如常的一直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容景,溫潤雅緻,清淡閒適;一個是玉子書,面容始終含笑,姿態隨意。

宴席一直從巳時進行到了未時,方纔止歇。

宴席後,老皇帝已經支撐不住,由文萊命人擡着回聖陽殿休息。夜天逸似乎不受杯酒影響,約容景、夜輕染等人去議事殿議事。而讓六公主送玉子書去榮王府。

玉子書以去雲王府看望雲淺月爲目的,推辭六公主。六公主卻以自己多日未曾去雲王府,也想看看姐姐爲由,跟隨玉子書一起前往。玉子書聞言不再推辭,含笑應允,二人向宮外走去。

夜輕染看着二人離開,笑道:“玉太子真是個人物,才見一面,就將六公主的魂勾了去。沒準玉太子回國的時候,六公主也會隨了去。”

“我看不見準!”夜天煜微哼了一聲,也看着二人,玉子書與六公主保持着三尺的距離,居然和容景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甚至在席間也發現了,這玉太子除了與容景近些,與別人都坐得遠。他看着溫和,待人和善,很好相處,但越是這樣的人,實則是越心思頗深,不好相處。六公主雖然與以往大不相同,改了一切舊習,戒了驕躁和公主的架子。但也不過是金玉其外而已。但見玉子書除了在她開始彈奏那曲《春江花月夜》的時候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沒看一眼,便能窺知,六公主在他心裡佔不到絲毫影響。

“我看也不見準!”夜天傾點頭附和。

“世事難料!世間哪有那麼多做得準的事情?”夜輕染似乎剛剛的話語不過隨口一說,勾住夜天煜的肩膀,吊兒郎當地道:“你的大婚就這兩日了吧?那天的梨花白沒喝醉,這回你準備了什麼好酒?”

“準備好酒也沒你的份!”夜天煜打開夜輕染的手。

“還在記仇?小丫頭都不記我的仇了,你怎麼這麼小氣?”夜輕染攀着夜天煜不躲開,低聲道:“那日你抱着趙可菡剛去你的寢殿,我就看到了,沒阻止你,若是我阻止你的話,你以爲你如今能娶到媳婦?臭小子,不感恩也就罷了。別當我的好心當驢肝肺!”

夜天煜聞言哼了一聲,但口氣到底是軟了下來,“壞人姻緣要遭天打雷劈的!算你積德了。”

夜輕染翻了個白眼,放開夜天煜,漫不經心地道:“算了,本小王的姻緣估計早就被月老給掐斷了。積不積德沒什麼大礙。”

夜天煜回身看向他,就見夜輕染面容下有一抹晦澀和灰影,他本來想罵他兩句,就那樣生生地壓了回去。他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可惜,傷心人多了,不差他一個。

夜天逸等人不言語,向議事殿走去。

玉子書出了宮門,便徑直地走向了容景的馬車,車前絃歌連忙挑開車簾,將他恭敬地請上車。他上了車後,簾幕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絃歌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宮門口。

玉子書似乎忘了後面跟着的六公主。

六公主愣愣地看着容景的馬車離開,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過了片刻,才收回視線,咬住脣瓣,手中的帕子攥緊,心中惱恨,但卻發作不得。

“公主……”六公主的貼身婢女一直跟在後面,此時見玉太子居然就這樣扔下公主坐着景世子的馬車離開了,小心翼翼地開口,“您還去雲王府嗎?”

“去,爲什麼不去!”六公主面色隨沉,但聲音溫婉,若不看她面色,難以發現她心中氣怒交加,吩咐道:“備車!去雲王府!”

“是!”那婢女連忙對宮門口的侍衛吩咐。

不多時,一輛馬車備好,六公主上了車,馬車離開宮門口,向雲王府而去。這時,玉子書乘坐的容景的馬車已然走得沒了蹤影。

雲王府淺月閣,雲淺月本來躺在牀上打算午睡,聽到凌蓮稟告玉太子來的消息,騰地跳下了牀,鞋都顧不得穿就往外面跑。

凌蓮一把拉住她,連忙道:“小姐,鞋,穿鞋!”

雲淺月“哦”了一聲,連忙胡亂地提上鞋向外衝。

凌蓮無奈地跟在雲淺月身後,轉眼間就見她施展輕功跑了個沒影,她還沒來得及說剛剛得到消息玉太子往雲王府來了,馬車剛出了皇宮而已……可惜,她家小姐沒給她機會。

雲淺月飄身而落,站在雲王府大門口,向左右看了一眼,大門口除了守門的侍衛,空空蕩蕩,別說車影,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不由蹙眉,回頭看向身後。

凌蓮也飄身而落,對雲淺月小聲道:“小姐,奴婢說玉太子是要來雲王府,沒說這麼快就到,他乘坐景世子的馬車,剛出宮門而已。”

雲淺月瞪了凌蓮一眼,惱道:“你幹嘛不早說?”

“您也沒給我機會說,就跑出來了啊!”凌蓮無辜地看着她。

雲淺月擺擺手,“算了!不怪你,是我太急了。”話落,她對一個侍衛道:“去牽我的馬來。”

“是!”那侍衛立即應聲,去了。

“小姐,您要去迎接玉太子?”凌蓮詢問。

“嗯,去接他。”雲淺月面色輕鬆,眉眼含笑,如一彎月牙,對那名走去馬廄的侍衛喊道:“牽兩匹!”

那侍衛又應了一聲。

凌蓮想着小姐和玉太子的關係真是非同一般,她從來沒見過小姐對除了景世子外的哪個人上心至此。皇宮到雲王府不遠,她連這麼片刻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不多時,那侍衛將馬牽來,將繮繩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足尖輕點,輕飄飄地落在了馬背上,伸手一拉馬繮,阻止住凌蓮要接過另一匹馬的動作,對她道:“你不用去了,我接到了他之後和他去找地方賽馬。你在府裡等着吧!”

話落,不等凌蓮開口,雙腿一夾馬腹,身下的駿馬離開了雲王府門口,另一匹駿馬被她纏着繮繩牽着,兩匹馬踏踏踏踏地向皇宮而去。

兩匹馬穿街過巷,一路飛馳,路上行人紛紛避讓,倉惶躲開。行人躲開後,驚魂未定地看着策馬疾馳的人,當看清了馬上的人是雲淺月後,都想着淺月小姐有多久沒上街了?更是多久沒這樣張揚囂張不顧忌地打馬疾馳了?

這樣一想,居然還有些懷念她以前將京城攪得翻天覆地的那些轟動大事兒!如今她安安靜靜地躲在雲王府,讓人感覺真不太習慣。

穿過兩條街,雲淺月看到了緩緩而行的容景那輛通體黑色的沉香木打造的馬車。她扯開嘴角,迎風一笑,便迎上前去。

絃歌見雲淺月居然迎了出來,而臉上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笑,他不禁爲自家的世子覺得扎眼和泛酸,這淺月小姐對玉太子也未免太在意了。雖然心中腹徘,但他還是勒住馬繮,緩緩停住馬車,等待雲淺月走近。

雲淺月來到馬車前,勒住馬繮,微微側身,伸手挑開車簾。

入眼處,玉子書正坐在車中閉目養神。似乎感應到雲淺月來,在她挑開車簾的第一時間便睜開眼睛向她看來,須臾,他嘴角微微勾起,對她溫暖一笑,“來接我?”

雲淺月輕哼了一聲,“你昨日來了不先來找我,今日你這尊大佛好不容易想起我登門拜訪,我焉能不來接?萬一你見到我家的門前看着我家太破,掉頭就回怎麼辦?”

玉子書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誰敢說雲王府破?若是雲王府破,這天下的房屋樓閣怕都是茅舍草房。淺月小姐,你的魅力很大,我恨不得到了京城就匆匆趕來,奈何你家門前有一尊玉麒麟擋道,我若不先安撫住了,恐怕人剛見到,便被打道回府啊!”

這話意有所至,說得極爲隱晦有水平。

雲淺月“噗哧”一聲笑了,容景是她家門前的那尊玉麒麟嗎?嗯,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她笑吟吟地看着玉子書,“你喝了多少酒?沒醉吧?”

“喝得不少,但見到了你,就不醉了!”玉子書笑着搖搖頭。

“從東海到天聖,這一路奔波勞累,但昨日你在榮王府歇了半日又一夜,可歇過來了?不累吧?”雲淺月又笑着問。

玉子書掃了一眼雲淺月身後那一匹無人乘騎的空馬,瞭然地搖搖頭,“歇過來了,不累!”

雲淺月見他搖頭,立即對他伸出手,豪爽地道:“既然如此,走,賽馬去!”

玉子書將手放在雲淺月手裡,含笑點頭,“好!”

雲淺月握住玉子書的手,手腕輕輕一拽,將他身子頃刻間拽出了車廂,飄然坐在了另一匹馬上,須臾,她鬆開他的手,雙腿一夾馬腹,再不發一言,身下坐騎向城門疾馳而去。

玉子書打馬跟在她身後。

兩人兩馬眨眼間就消失了身影,絃歌回過神來想喊人,早已經沒了那二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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