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城以蘭花著稱,如今春夏交替,城中彌散着陣陣花香。
花香透過簾幕,進入車裡,車中也染上了淡淡的蘭花氣息。
羅玉吸了吸鼻子,嘟囔了一句,“一聞到這種味道,就想起上官茗玥那個壞蛋。”
玉子夕涼涼地道:“你還有空想上官茗玥?不是應該趕緊去寬慰容楓嗎?別告訴我你不是心理喜歡容楓兩日前才放了他。”
“總拿這個說事兒,你還有完沒完了?”羅玉瞪了玉子夕一眼,罵道:“沒個哥哥的樣子。小心回去之後我告訴子書哥哥治你。”
玉子夕忽地笑了,揶揄地看着她,“這是惱羞成怒了?”話落,他掃了雲淺月清淡的臉色一眼,低聲道:“二姐姐剛剛的話可是爲了斷絕他的情義,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啊,否則的話,你這一回東海,指不定什麼時候再來天聖,也許不會再來了。畢竟你即將及笄了,及笄之後,你和丞相府公子的婚事兒可就該被提起了。”
“提起就提起!也不關容楓的事兒。”羅玉不買賬。
“等到了東海的時候,你發現你喜歡容楓,鬧着要嫁他,但是呢,等你鬧夠了,容楓這邊沒準有人就趁機將他的心給收買了。那時候你未婚夫沒有了,他也沒有了,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到時候你可別怪我這個當哥哥的沒提醒你。”玉子夕看着她,“容楓雖然一根筋,但也有一樣好處。若你真收了他的心,他準一輩子對你好,況且他也姓容,姓容的男人,才華從來就不輸於別人。”
“你真像個老媽子。”羅玉白了他一眼,驕傲地道:“本公子外面的花花世界還沒玩夠,這時候弄個男人管着就是有病。”
“穿上男人的衣服就男人了?相當男人下輩子吧!”玉子夕真想敲醒她。
羅玉不再理他,靠着雲淺月重新躺下,閉着眼睛假寐。
玉子夕見羅玉不再說話,也沒什麼意思地住了嘴。
馬車走出不遠,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蹄聲大約有數百人之多,清一色的鐵騎。
青泉立即對車內道:“世子妃,是夜輕暖,恐怕來者不善。”
雲淺月淡淡應了一聲。
羅玉頓時坐起身,“她哥哥都答應放我們過去了,她來管什麼用?難道真敢攔了我們不成?笑話!”
玉子夕眼珠子轉了轉,“也許她就真敢攔呢!夜氏這個輕暖公主人家可是暗鳳。比你這個公主有本事多了,有軍令,能調動軍馬。”
羅玉嗤了一聲,“再有本事也是手下敗將。”
說話間,一隊鐵騎來到近前,當先一人果然是夜輕暖,只見她勒住馬繮,攔住馬車,看着緊閉的簾幕大喝,“站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們當蘭城是菜市場嗎?”
“是不是菜市場本皇子不知道,但是的確是想從此路過,夜公主,你確定攔我們?”玉子夕探出頭,看着夜輕暖挑眉。
夜輕暖冷冷地看着玉子夕,對身後一擺手,吩咐道:“拿下他們!”
他身後的幾百鐵騎都是清一色的皇室隱衛,聞言立即抽出刀劍上前,圍住馬車。
玉子夕看着這樣的場面揚了揚眉,似乎覺得有趣,忽然回頭問雲淺月,“二姐姐,如今有人不讓我們走了,你說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殺她個片甲不留!”羅玉道。
“這是人家的地盤,你確定殺?”玉子夕瞥了羅玉一眼。
羅玉不屑地哼了一聲,忽然湊近雲淺月,對她道:“子書哥哥不是給你留下了十萬兵馬由言棠率領嗎?我知道那十萬兵馬根本不是爲了牽制姐夫,而是爲了牽制夜輕染。如今在哪裡?別告訴我們你沒讓他接應。”
雲淺月伸手入懷,將一個信號彈遞給羅玉,躺在車上未曾起來,也沒說話。
羅玉拿到信號彈立即坐起身,從車內探出頭看向外面圍上來要動手的人,須臾,目光落在夜輕暖身上,得意地道:“夜輕暖,有本事你就動手!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這個是東海的調兵令。如今蘭城外面就有我家子書哥哥留下的十萬兵馬,那十萬兵馬可是以一當十的良兵強將。我只要將這個扔出去,十萬兵馬就會前來接應。你若不想蘭城受東海和我姐夫兩方兵馬夾擊的話,最好聰明些放我們過去。否則東海的鐵騎就踏平蘭城。你要爲你的愚蠢而負責。”
夜輕暖面色一寒,盯着羅玉的手,“你少危言聳聽!我就是扣押了你又如何?區區十萬兵馬,還怕了你東海不成?”
“你是不怕,不知道你的好哥哥怕不怕。”羅玉威脅地看着她。
“我哥哥也不怕!他憑什麼怕?他不過是被一個冷血沒心的女人耍得團團轉,丟了心,丟了魂,險些丟了命,卻還得不過人家一點兒眷顧,被人家踩到腳底下罷了。”夜輕暖惱怒地看着馬車,玉子夕和羅玉兩個人她看得清楚,偏偏看不到車中的雲淺月,怒意更甚,“雲淺月,你如今躲着算什麼事兒?不敢出來嗎?你的能耐哪裡去了?我竟一直看錯了你,原來你對我哥哥是半絲心也沒有,利用得如此徹底。你可真有本事。”
“我姐姐自然有本事!你哥哥不得她的心,那是他沒本事。”羅玉不以爲然。
“我哥哥沒本事?”夜輕暖冷笑,“我哥哥暗龍吟早就大成,你當每次與她交手我哥哥爲何一直落敗?那是他根本就讓着她,可是她呢?她給我哥哥的是什麼?得寸進尺,欺瞞心機,爲了一個男人,將我哥哥利用得徹底。天下最毒的毒藥也比不過她那顆有毒的心。”
“你說得也沒錯,她是有一顆有毒的心,可這不是拜你們夜氏所賜?我姐姐是做了這些,可那是你們夜氏對不起她在先?她出生就被下了生生不離,毒不是在你身上,所以你站着說話不腰疼。你還沒資格對她叫嚷。”羅玉冷冷地反擊,嘴巴早已經訓練得不饒人,看着她嘖嘖道:“夜輕暖,你看看你這副嘴臉,恐怕以後嫁不出去了,還是少操些心吧!你是夜氏的暗鳳又如何?早晚有一日我姐夫會收復河山,你們夜氏背地裡髒了吧唧的那些東西都會毀去。你趁着現在還有些撲騰的餘地,不如早早拴住個男人嫁了。”
夜輕暖面色鐵青,瞪着羅玉,羅玉仰着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看着她,二人對視片刻,她對那些隱衛大怒道:“還站着做什麼?動手!將他們給我拿下!”
那些隱衛都是她的人,自然聽她的命令,刀劍的寒光斬向馬車。
“不論死活!”夜輕暖又吩咐了一句。
她心裡此時是恨死了雲淺月,聽說了她要去東海,不想她就這麼走了。她做了那麼多的事兒,怎麼可能讓她這樣輕易地離開天聖?她想到她也許是去東海解除生生不離,更是怒極。她豁出去了,哪怕她不活了,她今日也不讓雲淺月離開。
“你可真敢動手!”羅玉忽然甩袖,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衣袖飛了出去。
迎面揮劍而來的士兵面色一變,連忙躲閃,奈何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太快,他們根本躲不開,夜輕暖剛要出手,一人飛身落下,輕輕甩袖,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向夜輕暖返回。
“哥哥!”夜輕暖喊了一聲。
“皇上!”幾百隱衛跪在地上。
羅玉轉眼間收了那團東西入懷,快得幾乎都沒讓人看見是什麼,她對夜輕染嘲笑道:“皇上不是金口玉言嗎?剛剛說了放我們離開,如今這就反悔了!夜輕染,我看你這個皇帝還是不用做了!連個家都當不了,說話當放……”
“朕說話自然算數。”夜輕染面無表情地打斷羅玉的話,對夜輕暖沉聲道:“放他們離開!”
“不行!不能放他們離開!”夜輕暖搖頭,攔着路不倒退,臉色堅決,“哥!那個女人對你如何你真能就這樣忍下?你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天下又不止她雲淺月一個,你如今還對她心軟,念着她不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
“我不會再念着她!她於我,從今以後不過是塵土。”夜輕染淡漠地道:“她從來做什麼事情你當她會打無準備之戰?她既然敢如此過蘭城,就有依仗。難道你真想讓東海十萬兵馬出手?”
“出手我們也不怕!”夜輕暖強硬地道。
“是嗎?那若是再加上紅閣和雲閣兩閣的隱衛呢?你也不怕?”雲淺月淡淡出聲。
夜輕暖面色一變,臉色清寒地道:“雲淺月,你終於說話了!我以爲你啞巴了!”
“我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們夜氏的,更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夜輕暖的。對於你哥哥,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自願。他於我,從小就是讓我因生生不離所厭惡的人,永遠生不起愛。只怪他姓夜。”雲淺月聲音比夜輕染的還淡漠,“所以,夜公主,你今日可要想好了。你確定你真想要攔住我?你抓了一個風露,就以爲控制了紅閣?控制了我?”
夜輕暖冷笑,“雲淺月,你可真夠猖狂!別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怕了你。哥哥如今不再念着你,對你當做塵土。那我們就算算新仇舊恨。我更不能留你!你有紅閣、有云閣又如何?我就不信你此時此刻能在蘭城翻出大天來。”
“是麼?我若是能翻出大天來,又如何?”雲淺月聲音輕得不帶情緒。
“有本事你就用,少拿出來唬人!”夜輕暖拿定主意,今日她不給出些交代來,她死也不放她走。多少人因爲她卷在硝煙裡,偏偏她這個時候想跳出硝煙外,做夢。
“春深、紫檀!既然夜公主想看看你們的本事,你們就亮出來吧!”雲淺月淡淡吩咐一句,她聲音不高,卻整個蘭城都聽得見。
“是!”二位女子的聲音從對面的一處房脊上傳出。
夜輕暖猛地迴轉身,只見有兩名女子擡着一個龐然大物上了對面的房脊上。兩名女子都極爲年輕,那龐然大物像是一個煙囪,形狀奇特,她未曾見過。她迴轉身,不屑地冷哼,“雲淺月,這就是你的勢力?你的紅閣和雲閣就這兩個人?”
雲淺月沒答她的話。
“夜公主,我們兩個人就夠了!”其中一位女子忽然動了一下手,只見一個大火球帶着一股黑煙從那個煙囪裡衝出來,對着夜輕暖打過來。
夜輕暖依然不以爲然,站着沒動。
夜輕染面色微微一變,瞬間帶着夜輕染飛身離開了那一處。
雲淺月輕輕擡手,一股大力將整個車廂托起,瞬間也離開了原地。
那些夜氏隱衛面色一變,也立即躲開,但他們終究慢了一步,只聽轟的一聲,早先夜輕暖、夜輕染、以及馬車和夜氏隱衛所攔截的地方被炸出了一個大坑。數十個皇室隱衛沒躲開,屍骨炸成了粉碎。
夜輕染帶着夜輕暖剛落地,就看到了這一面,他臉色沉了沉。
夜輕暖不敢置信地看着緊緊那麼一個煙囪便能轉眼間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她身子輕顫,驚魂未定地看着連完整屍首也不見的幾十隱衛和那個大坑,抓住夜輕染的袖子問,“哥,這是什麼東西?”
夜輕染放開她,不答她的話,面無表情地看着雲淺月。
“夜公主,如今我可以走了嗎?”雲淺月淡淡問。
夜輕暖一聲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世界上怎麼還有這種東西,她今日帶來攔截她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人,每個人的武功都極高。她敢斷定,哪怕雲淺月武功絕頂,但她不久前救容楓失了一回靈術,後來救容景又失了一回靈術,是絕技躲不過她拼死攔截的。可是沒想到,這個東西打出之後,幾十名自小訓練的隱衛竟然躲都躲不開就被炸飛成了碎屑。她擡眼看向那處房頂,那兩個女子立身的地方在高處,且拿出房脊特殊,顯然是早有預謀。進可攻,退可守,她即便有皇室隱衛,也根本就奈何不了她們。但她根本就不想放雲淺月走,抿着脣看着雲淺月,一時間不答話。
氣氛有一瞬間的僵持。
羅玉和玉子夕似乎也沒見過那個大東西,兩個人兩雙眼睛兩張臉皆是睜得極大地看着房頂,一瞬不瞬,有震驚,有好奇,還有讚歎。
雲淺月沒等到夜輕暖的話,忽然笑了一下,溫涼地道,“看來夜公主覺得不夠!紫檀,那你就再讓夜公主……”
“不必了!朕言出必行,你們離開吧!”夜輕染聲音有隱隱鋒利。
“哥,不行!”夜輕暖大叫一聲,不能接受。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夜輕染偏頭看向夜輕暖,從來未有的嚴厲。
夜輕暖紅着眼眶看着他,“她如此囂張,不將天下任何人看在眼裡,憑什麼?就憑那麼一個破東西嗎?難道我們真奈何不了她?哥,你是皇帝,就這麼放了她,落了下乘,傳出去會有多少人嗤笑你無能!你都不在乎嗎?”
“若有笑話,天下人也早已經笑夠了!如今無非是多加了一筆而已。算得了什麼?”夜輕染聲音冷寂。
夜輕暖剛要再反駁,一名士兵跑了過來,大喊道:“報!”
夜輕暖立即住了口,看向那名士兵。
“何事?”夜輕染沉聲詢問。
那名士兵來到近前,立即跪在地上,“啓稟皇上,東城外有一人前來送信,說是東海玉太子貼身侍衛言棠,前來迎接東海的兩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回東海。來人說了,只要皇上讓他接走了人,玉太子承諾,從今以後,東海再不插手天聖政權。”
夜輕染點點頭,對他道:“你給東海的兩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帶路去東城門吧!”
“是!”那名士兵立即站起身。
夜輕暖此時上前一步,看着馬車道:“雲淺月,你如今既然離開,就將你的人全部帶走,你不選我哥哥,選了那個男人。你不是認爲他很有本事嗎?爲了他,你什麼都敢做。那就讓天下人看看他的本事。別是他離了你,根本就沒本事。到時候你替他回來收屍!”
“你放心,我的人我會都帶走。”雲淺月冷漠地丟出一句話,揮手落下簾幕,吩咐道:“青泉,趕車。”
“是!”青泉也被房頂上的那個能有那麼大威力的東西驚呆了,此時回過神,連忙一揮馬鞭,停駐了許久的馬車走了起來。
房頂上的二人見雲淺月離開,齊齊扛着那個龐然大物下了房頂,隱沒在了那所院中。
“哥,那兩個人……”夜輕暖想要攔住那二人。
夜輕染淡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意思不言而喻。
夜輕暖不甘心地打消了攔截的念頭,心裡清楚,雲淺月敢亮出那個東西來,便不止佈置了這一處。這個蘭城,不知道有她多少人。如今既然她說她的人都帶走,徹底不干預這一場戰爭,那是最好。況且即便放她走了,她身上的生生不離不一定能解除,她也不見得能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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