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看着上官茗玥,去寒池便能解了她身上的毒?
上官茗玥卻不再看她,丟下一句話,也不給她解釋,轉身出了這座大殿。
雲淺月蹙了蹙眉,扔了手裡的面巾,擡步跟上他。
雲山山脈綿延,層層樓宇亭臺,羣山的外圍雲霧籠罩,內裡卻陽光明媚,不見半絲雲霧,奇珍異草散發着淡淡清香,鳥雀珍禽環繞山巒,有一種世外仙境的清幽幻美。
上官茗玥帶着雲淺月向雲山的最高處走去。
一路上,偶爾有人路過,都恭敬地給二人見禮,對雲淺月的稱呼衆口一致是神女。
幾波人走過去,雲淺月終於忍不住問,“他們爲什麼都稱呼我是神女?”
上官茗玥回頭看了她一眼,“每一代雲族少主天賦異稟,出生便攜帶強大的雲族靈力,開了天眼,是能修習通天咒的人,每一代雲族神女也是生來就天賦異稟,攜帶強大的靈力,得雲族兩大至寶認主,也能修習通天咒。”
雲淺月挑眉看着他。
“但因兩千年前,雲族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靈力有了分流,雲族少主和神女的靈力便被分裂出了一支。”上官茗玥說到這裡,似乎再懶得解釋,不耐地道:“都是陳年舊事,你瞭解這些也是無用,只需要知道,雲族這一代,只你我身體裡有強大到天生攜帶的能修習通天咒的靈術就夠了。我生來靈術未曾隱秘,早被雲山所查知,而你因爲被生死鎖情困住,封印了靈術,一直不被雲山所查。所以,這一代少主和神女只能是你我,這是生來就攜帶的身份,沒有理由說不的事情,不是也得是。”
雲淺月點點頭,她的確不需要探究這些,兩千年的歷史長河發展到今日,又怎麼可能一成不變?這裡面的事情若是全部都探究的話,抽絲剝繭,恐怕也摘不清,她的目的是解毒,何必耗費其他精力?
上官茗玥不再說話向前走去,半個時辰後,他帶着雲淺月來到雲山的至高峰。
剛上山,雲淺月就感覺有冰冷刺骨的感覺襲來,瞬間就席捲了她周身,她即便有內力護體,有靈術傍身,也禁不住牙關輕輕打顫。
“這就受不住了?若是稍後你跳下萬年寒池,豈不是轉眼就凍成冰?”上官茗玥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她。
雲淺月看着他,“你讓我跳下萬年寒池?”
“萬年寒池裡面有雲族歷代族主和少主歷練時留下的靈力,千萬年來,那些靈力早已經博大到足以震動天地。但因爲每一個人的修煉方式不一樣,他們遺留下的靈識不統一,而是各自存在着。只要你將這些靈力一個個收服,融化成自己的,爲你所用,再修煉雲族鎖魂術,大成之後,你啓動鎖魂禁術,用你身體博大的靈術將生死鎖情從你身體一寸寸剝離出來,才能徹底解了毒。”上官茗玥道。
雲淺月挑眉,“這個方法可行?”
“是我和三堂長老想出唯一的方法!”上官茗玥看着她,眸光漆黑,“你身體內的生死鎖情和你的骨血靈魂一起長着,你廢除靈力,是可以毀了生死鎖情,但除非你死了才能毀了它,這條路行不通。所以,就要走極端,讓你體內的靈術暴漲,高於生死鎖情的情毒。用強大的靈力催動鎖魂術,將生死鎖情從你身體裡抽絲出來。”
雲淺月聞言伸手捂住小腹,問道:“我剛剛懷孕,跳下寒池的話,我肚子裡的孩子……”她看着上官茗玥,謹慎地問,“可還能活?”
上官茗玥忽然背過身子,冷靜地道:“活不活,看你肚子裡孩子的命數。”
“不行!”雲淺月立即反駁。如今她連寒池還沒看到,距離得顯然還有些遠,就如此冰冷刺骨,若是她跳下去的話,即便她受得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剛剛一個月,豈能受得住?
“不行也得行!否則你活不了,你肚子裡的孩子豈能活得了?”上官茗玥冷硬地道。
雲淺月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對上官茗玥軟了口氣,“有沒有辦法讓我活着生下孩子,然後再解毒?”
上官茗玥嗤笑一聲,偏頭看着她,“你當世界上什麼事情都如你的想象一般美好?或者說都如你的算計一般,能讓你在一局棋裡遊刃有餘,天衣無縫?”
雲淺月不甘心,堅決地道:“這裡是雲山,雲山是仙族的遺落之地,總有辦法對不對?”
上官茗玥猛地甩開她,臉色陰沉,“雲淺月,你不要太天真!雲山若真是仙族遺落之地的話,又怎麼會萬年來存在這個世界上自生自滅?雲山的人也會生老病死,不過是比尋常人多了靈異之術而已。你以爲雲山的人能無所不能嗎?無所不能的話,雲山的人都不用死了,還修煉什麼靈術延長壽命?”
雲淺月倒退了一步,護住小腹,“不行,這是我和容景的孩子,我不能拿他冒險。”
上官茗玥眯着眼睛看着她,“你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至少讓我生下他。”雲淺月搖搖頭,看着上官茗玥,眼眶溼潤,“這個孩子得來如此不易,我幾乎認爲我這一生也許都不會有孩子了。可是他卻來了,不管他是男是女,都是我和容景的孩子啊,萬一我能活到生下他呢?怎麼能用我的命換他的命?我跳下寒池的話,他挺不住死在我腹中怎麼辦?”
上官茗玥臉色發寒,“你以爲他如今生長在你肚子裡就安全?即便你活着將他生下來,他也是生來就中有生死鎖情。”
“那又如何?中了生死鎖情的身體也是一條性命,我只想見到他生下來好好活着。”雲淺月道。
“也許他生下來之後你就死了,更也許你等不到他生下來毒就發作了,再或者你怎麼就認爲他能長大?”上官茗玥看着她,臉色冷硬,“不要拿你那微薄的希望毀了你自己。”
雲淺月蒼白着臉倒退,看着他,低聲道:“微薄的希望也是希望。萬一……”
“你只顧着孩子,難道就不想想如今在天聖爲了給你一片錦繡山河日日忍受煎熬打仗的笨蛋?你即便是保了孩子,自己卻死了,你讓他還如何活?”上官茗玥聲音冷冽。
雲淺月臉色忽然透明,低聲道:“誰說我挺不到生下他?誰說我生下他後一定會死?也許我那時既生下了他,又解了毒,會好好活着。”
“別太可笑了!”上官茗玥嘲笑地看着她,冷聲道:“你即便活到生下他,但他天生便會分了你的靈力,傳承從哪裡來?一半來自天運,一半來自父母身體。屆時你靈力薄弱,如何抵抗得住萬年寒池?如今你知道我們在哪裡?我們距離萬年寒池還有三裡地,三裡地也只是到寒池的邊界,還沒下寒池內,還如此遠的距離你便凍得牙關打顫,屆時你能挺得住再下寒池?”
雲淺月忽然失了聲。
“走!”上官茗玥靠近她,伸手去抓她。
雲淺月瞬間躲開他的手,身形一退三丈。
上官茗玥沉着臉看着她,“這是唯一的辦法,你不下去,難道要等着一屍兩命?”
“讓我再想想。”雲淺月搖頭,身子不停地輕顫。
上官茗玥看着她,這一刻她,再不見凡事沉靜鎮定一副瞭然於胸的態勢,也不見了低眉淺笑嬉笑玩鬧時的懶散隨意,山上的風透着凜凜寒烈,她在風中身影分外單薄瘦弱,神色蒼白,眸光脆弱,似乎一陣風一吹,她就能隨風飄走。他薄脣緊緊抿起,眸光涌上一絲沉暗。
這一處靜靜,寒意逼人。
許久,雲淺月忽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臉。
上官茗玥撇開臉,似乎不想再看她,冷聲提醒,“雲淺月,你的腦子哪裡去了?你的理智哪裡去了?如今全部給我弄回來!你以爲你不下去就能保住你肚子裡的孩子?告訴你!你身體的生死鎖情隨時發作,根本就不足以支撐你生下你肚子裡的孩子,只有這一條路,你不走也得走。成就是活,不成就是一屍兩命,死的下場。”
雲淺月強忍着的眼淚終於無聲地滑下眼角,染溼了手心。
“所以,你下去之後,只能用盡全力,有多大能力使多大能力,生死鎖情是雲族至毒之術,只能靠你自己爭氣,別人救不了你。”上官茗玥道。
雲淺月一動不動,瘦弱的身子幾乎捲成一團,青絲被寒氣短短時間蒙了一層寒霜。
“哪怕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因此抵抗不住寒氣沒了,你也得給我保住命。”上官茗玥轉過身,猛地伸手,一把拽起雲淺月,打掉她捂着臉的手,冷冽地怒道:“你聽到了沒有?”
雲淺月滿臉淚水地搖頭。
“收起你這副弱樣子!”上官茗玥用力地搖晃了她一下,聲音冰冷無情地道:“當初在天聖皇宮,我絕你宮房,你阻擋我的堅韌呢?如今喂狗了?本來你那時可以有一條不痛苦的路能走,是你自己不願意,自己選擇了這樣一條路。既然你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我沒有後悔!我憑什麼要後悔?如今我的肚子裡有我的孩子,若是那時候被你絕了宮房,哪裡還能有孩子?”雲淺月嚷了他一句。
“那又如何?有了他更是加重了你的毒!九仙山師祖等人聯合功力都幫不了你。如今你只剩下跳下萬年寒潭這一條九死一生的路。”上官茗玥寒着臉看着她,“你不是最會勸慰別人嗎?如今就勸勸你自己!下去也許活,不下去就是一屍兩命,你沒的選擇。”
雲淺月閉上眼睛,身子劇烈地顫起來。
“走!”上官茗玥伸手拽住她,強硬地拉着她向萬年寒池走去。
雲淺月抗拒地跟着他的腳步,每走一步,身體就更寒一份,冰寒如刀子一般凜冽刺骨。
這些年,她用盡辦法,也解除不了身體的毒,原來她的毒不止是中在了身體裡,也是中在了靈魂裡。除非她靈魂灰飛煙滅,她才能解除這個毒,那樣自己也再無活路,永不超生。本來在她已經絕望赴死的時候,被容景逼迫來解毒,她已經抱着破除萬難,哪怕絕天滅地也要解了毒的決心,可是突然發現有了孩子,她更有了信心,但是還沒歡喜幾日,轉眼間就要跳下萬年寒潭,如今距離得如此遠,就已經讓她無法承受,若是下了寒池,她肚子裡的孩子豈能有活路?即便他在有毒的身體裡頑強地生長着,但也是一具脆弱的生命,他如何能抵抗得了寒池的冰寒刺骨?她不敢想象!
每往前走一步,靠近冰寒處,空氣都瀰漫着冰珠。
“上官茗玥,再讓我準備幾日好不好?”雲淺月低聲開口,她怕一下去,孩子就沒了。
“準備一年也是這個結果!若是有辦法,你當我願意帶着你來這裡?”上官茗玥冷冷的話語不留餘地,“你如今最好就只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按我說的方法吸收了下面的靈力啓動鎖魂術分割出生死鎖情活着,其餘什麼也別想。”
“萬一我死了怎麼辦?”雲淺月低聲問。
“你若是死了的話,夜輕染也會死,容景也會死,也許還有人陪你殉葬。下輩子,你們會繼續糾纏,不死不休。也許你活得比這一輩子還累,而且不一定再能和容景那個笨蛋結爲夫妻。”上官茗玥冷血無情地道。
雲淺月身子劇烈地一震,不再說話。
上官茗玥強硬地拉着她,冷冽地道:“若是你不想再糾纏下去,就拿出你的本事吸納寒池下面的靈術活着。只要你活了,你才能和容景長相廝守。”
雲淺月閉了閉眼睛,低聲問,“有沒有懷孕的人從裡面活着出來的?”
上官茗玥腳步一頓,沉聲道:“有!”
雲淺月看着他,“是真的?”
“兩千多年以前,有一位神女懷着身孕跳下了寒池,她爲了保住孩子,將肚子裡的孩子的魂魄一份爲二,一個魂魄落於當世,一個魂魄落於異世,孩子是留下了,但她卻早早沒了命,和相愛的人再也未能相守,孤獨地埋葬在了深山裡。”上官茗玥冷冽地道:“你最好現在不要想孩子,只想你自己。你活着,孩子哪怕沒有了,也還能再想辦法生,生不了你和那個笨蛋總能相守一世。但你若是死了,什麼都沒有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最愛容景,還是最愛你肚子裡的孩子?”
雲淺月垂下頭,“我愛容景,所以更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這個孩子既然能在你身體裡活着,就有與你一般的堅韌。也許哪怕你跳下去,他也能跟着你一起活?誰又說得準?就看你的本事是否能救自己也能救他了!”上官茗玥嫌惡地看着她,“就你如今這副樣子,自己怕是都活不了,他更是難說。我看不如現在就打掉了。”
“不行!”雲淺月立即反對,“我不會打掉他的。”
上官茗玥臉色比寒池襲來的寒氣還冰寒,“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若是依照我的意思,半個月前在華王府的暗室裡就讓你打掉,是你自己不打,如今又這副樣子做什麼?自己都自身難保,還要保住孩子,癡心妄想!”
“我不是癡心妄想!既然他能在我中毒的身體裡被懷上,且活了一個月了,就是與我和容景有機緣。”雲淺月道。
上官茗玥冷冷地哼了一聲,“那也得你有本事讓自己活,讓他活,否則也是無緣。”
雲淺月忽然用袖子抹去了眼淚,咬着脣道:“你說得對,我都不能活,又怎麼能活他?只有我活了,他才能活。”
上官茗玥不再說話。
雲淺月不再抗拒,跟着他逼近寒池。
不多時,二人進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區域,大約有十丈方圓那麼白,眼前除了白色的霧,什麼也看不見。
“你腳下站着的地方再往前走三丈,就是萬年寒池,它有一千米。寒池下,有一座冰宮。你在下面,吃的只能是冰,喝的只能是冰,躺的地方是冰牀,睡的枕頭也是冰做的,一切都是冰。若是你死了,你就會變成冰人。下面死過的人不計其數,活着出來的人能數得過來。就看你是變成那不計其數中的一個,還是數的過來衆的那一個了。”上官茗玥停住腳步,對她道。
雲淺月看着三丈處冰寒入骨的白霧,脣瓣緊緊抿起。
上官茗玥從懷中拿出一本薄薄的泛黃的皮紙本子遞給她,“這是雲族的所有禁術,其中就有你要用到的鎖魂術。你拿好了,下去吧!”
雲淺月接過泛黃的皮紙本子,看了一眼,擡頭看向他,“你……不跟我下去?”
“我下去也幫你了你,這個毒只能靠你自己解。是生是死,由你自己決定,你有本事解了毒就生,沒本事就死。”上官茗玥丟下一句話,扔下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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