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后羿,好歹還是用弓箭射日了,他們倒好,直接用彈弓。
蕭錦玉搖了搖頭,“一點也不囂張,你給我找兩個結實的東西,最好是鐵丸子之類的,銅鏡不會那麼容易碎掉!”
李二兩不解,“不是射日嗎?關銅鏡什麼事?你到底是要打太陽還是打銅鏡?逆”
蕭錦玉沒有回答他,只是長身玉立的站着,夏瑜雙手託着下顎,花癡一樣的看着蕭錦玉。
錦玉好帥好帥…茶…
李二兩折騰半天,還真是找到了兩個鐵球,那是他從村長那裡順來的,鍛鍊手腕的,因爲放在包裹裡嫌重,就放在船頭的暗格裡了。
蕭臨楚監造的船,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李二兩在船頭這裡打了一個暗格。
夏瑜眼尖,看見除了鐵球,還有別的什麼,趕緊跳起來大叫道,“李二兩你偷東西!”
鐵球確實是李二兩順來的,可是裡面的銀票不是,那可是他的老婆本,不敢貼身放着,怕被打劫,只能放在這暗格,用鐵球壓着。
他老母雞護崽一般,護着自己的銀票,接着“哐當”合上木板,大叫,“什麼叫做我偷東西?你這個人有沒有禮貌?偷窺別人,還敢誣賴別人,我告訴你,我的銀票丟了,那保準就是你拿了……”
夏瑜氣的臉色鐵青,一看蕭錦玉在看自己,也不好動武,咬牙切齒的道,“誰稀罕你幾張破紙?你還是留着給自己做棺材板吧!”
李二兩一邊將鐵球遞給蕭錦玉,一邊嗆聲,“棺材本倒不至於,老婆本嘛,那是必須有滴,不像某些人,這一輩子怕是都不知道老婆本是什麼,你呀,這麼兇,肯定嫁不出去!”
夏瑜揮舞着拳頭,可是見蕭錦玉立在那裡,這船太窄,她若是橫衝直撞,少不了要撞到蕭錦玉,剛剛已經被蕭錦玉呵斥過了,這一會兒她可不想再惹他生氣,也就咬咬牙,瞪了李二兩一眼,忍了。
蕭錦玉則是根本沒有聽身後兩人吵什麼,視線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前面的湖光太陽,看了半響,他拿起彈弓朝着湖中太陽的影子打去。
明明是個簡陋到好笑的彈弓,在他的手裡,卻染了華貴的色彩,他瞄準的姿勢,英姿勃發,看的夏瑜眼冒星星。
終於,鐵蛋打了出去,“嘭”一聲,周圍黯然失色,隨着湖心太陽的消失,周圍的一切景色,都發生了變化。
只見日落西山,太陽的餘暉照耀在湖面上,宛如平靜的鹽湖着了火一般,通紅一片。
遠遠的,有低矮的房屋,起起落落,房屋頂上還有炊煙裊繞,附近是山,腳下是船,船下有水,這一切美好的彷彿在人間。
這簡直是蕭錦玉最近幾個月來,看見過的最好的景色,他疲憊的長嘆一聲,擰眉看着不遠處被他打碎的銀光閃爍的物品。
拿了備用的船槳,將船劃到原本擱置了銅鏡的地方,撿起漂浮的東西,竟然是薄薄的閃光銀片。
其實這不能算作銀片,只是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所以只能用銀片形容。
將手中的東西,翻來覆去的看,身後的夏瑜傳來一聲驚呼,他慌忙扭頭看去,只見夏瑜拿着那奇怪的東西,手指被劃破,正在滲出血珠。
他將這東西丟掉,上前拿過夏瑜的手指,薄責的道,“怎麼這麼不小心?萬一有毒怎麼辦?”
夏瑜不說話,蹙眉看着他,他低頭幫她吮吸着手指上的血跡。
李二兩也撈了一片正在看,一聽蕭錦玉說可能有毒,趕緊扔了去,兩隻手在自己的身上蹭啊蹭的。
旁邊,鳳雲輕醒了,虛弱無比的撐起身體,一看地上丟的東西,頓時張口沙啞的道,“鏡子?”
這個年代,竟然有有機玻璃的鏡子?
夏瑜見鳳雲輕臉色煞白,嘴脣起了乾裂的白沫子,虛弱的恍若秋季凋零的花朵,隨即心疼的上前道,“雲輕姐姐,你吃點東西!”
鳳雲輕搖搖頭,從船上撿起了碎玻璃,蹙眉道,“這東西是哪來的?蕭臨楚呢?”
她醒來,就被玻璃鏡子晃了一下眼睛,接着一門心思都在鏡子身上,此刻才發現,蕭臨楚不見了。
夏瑜指了指她的身後,她回頭纔看見蕭臨楚臉色蒼白的躺在那裡,看樣子是受了重傷。
她蹙眉挪了過去,摟住蕭臨楚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像記得,我們迷路了!”
蕭錦玉搖搖頭,神色淡然,“不是迷路,是入了別人的陣法,現在沒事了!”
“只是暫時沒事,我覺得我們還是趕緊靠岸的好,如果別人想要對付我們,下一刻保不準又出了什麼別的陣法,而且這個湖太邪門了,讓人心裡瘮的慌!”夏瑜說着,抱着自己的雙臂,使勁兒的揉搓。
李二兩呲之以鼻,“什麼叫做邪門?這湖裡住着湖龍王,我告訴你,得罪了湖龍王,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那是要命的!”
夏瑜癟癟嘴,不以爲然,倒是蕭錦玉上前,看着夏瑜道,“冷嗎?”
他脫了自己的內衫,披在夏瑜的身上,自己則是跟蕭臨楚一樣,光着上半身。
夏瑜嗅着獨屬於他身上的氣息,恨不得整張臉都埋進衣服裡面,他的肌膚光潔白皙,看起來有些羸弱,但是她知道,他這樣的男子,定然是可以保護她的。
看着夏瑜害羞的樣子,蕭錦玉微微一笑,“剛剛不是很想看嗎?現在怎麼了?”
夏瑜不說話,別過頭去,那脣角上揚的美好弧度,暴露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蕭臨楚還處於昏迷狀態,鳳雲輕抱着他,臉上都是焦急之色。
她似乎錯了,不該那麼在意是人是猴,就算真的做了紅猴,他喜歡她,他們還是一樣可以人獸戀。
但是現在,他們流落在這個詭異的湖上,不知道過了一關,下一關會是什麼,也不不知道過了今天,還有沒有明天。
她低頭看着蕭臨楚蒼白的俊臉,低低的道,“你怎麼這麼傻呢?”
蕭錦玉吩咐了李二兩划船,自己走到鳳雲輕的身邊,以爲她擔心蕭臨楚的傷勢,隨即蹲下來安慰道,“三哥沒事,可能是太過疲勞,等一下他就會醒來!”
鳳雲輕點點頭,蹙着眉頭道,“蕭臨楚沒有中毒!”
蕭錦玉愕然,不解的看着鳳雲輕,鳳雲輕懊惱的道,“他騙我,他說他也中了紅猴之毒,我這纔跟着他來鹽湖村的,若是知道,他根本沒有中毒,我根本就不會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蕭錦玉奇怪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三哥沒有中毒?”
若是沒有猜錯,她在生病之前,還是以爲三哥身中劇毒。
當時他看見三哥的時候,曾經問過三哥這個問題,是不是中毒,三哥的回答是,你們誤會了,我沒有中毒。
當時他還以爲是蕭臨楚應付他的話,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過這起碼算是個好消息。
鳳雲輕輕咬脣瓣,低頭看着一邊的碎玻璃,伸手拿起了一塊,接着飛快的在自己手腕上一劃,一條鮮紅的口子出現在她細膩的肌膚上,可是鮮血還沒有來得及冒出,那傷口又以奇蹟般的速度迅速癒合。
玻璃上還沾有血,而她的手,卻完好如初。
蕭錦玉駭然,夏瑜還在害羞,背對着他們,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而李二兩則是不緊不慢的划船,甚至在如癡美景下,唱起了山歌。
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景象,除了蕭錦玉,也沒有人發現鳳雲輕的異變。
她將玻璃丟入湖中,玻璃上的血跡,瞬間滲透開來,她仰頭看着蕭錦玉道,“明白了嗎?他若是也中了這麼毒,就絕對不會受傷!”
蕭錦玉震駭的看着她,微微張着嘴巴,半響才緩慢的道,“那這種毒,帶來的壞處是什麼?”
鳳雲輕苦澀一笑,蹙眉,“可能,是變成紅猴……”
蕭錦玉深吸一口氣,想起了小七的遭遇,擰眉道,“小七不是無敵的,他會受傷!”
鳳雲輕放平了蕭臨楚,站起身,“不是每個人中了這種毒,都能有無敵的身體,就好比毒效一代過渡到毒效二代,中間可能產生變化,也會造成不同的變異!”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這樣的?”蕭錦玉緊張的看着她。
鳳雲輕蹙眉思索,什麼時候,她也不清楚。
可能,一開始就有,只是毒性還在潛伏期而已。
蕭錦玉見她不說話,隨即跳過這個話題,“這個毒有沒有解?”
他不是沒有給她把過脈,他在她的脈象上,根本看不出中毒的痕跡。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也束手無策了。
鳳雲輕低頭,眸光黯然。
“有解的是嗎?如果沒有解,你們就不會不遠萬里來到這個地方!”蕭錦玉希冀的看着她。
鳳雲輕搖搖頭,茫然的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事情在朝着別人預期的那樣發展!”
蕭錦玉笑了一笑,定定的看着她,“你是說,有人在幕後操縱這一切?”
鳳雲輕抿脣,看了一眼蕭臨楚,見他還沒有清醒的跡象,隨即惆悵的道,“你覺得,白謹有沒有可能是整個世界的幕後策劃者?”
蕭錦玉搖頭,“沒可能,太后娘娘常年居在深宮,不可能弄出這麼多事情,再說,她有了她想要的一切,這樣做,圖個什麼?”
圖個長生不老,圖個千秋萬代啊。
這些話鳳雲輕擱在心裡沒有說出口,畢竟是蕭臨楚的母親,她好歹要給蕭臨楚留點面子。
不過她想,蕭臨楚對白謹,也不是全然相信的,不然這一路,爲什麼專走奇徑僻路?棄白謹佈置的人而不用。
兩人都在思索,船已經靠岸,李二兩伸了個懶腰,吆喝一聲,“鹽湖村,我回來了,我李二兩又回來了——”
鳳雲輕彎腰去扶蕭臨楚,夏瑜則是回頭蹙眉看着蕭錦玉,“你和雲輕姐姐在聊什麼?”
蕭錦玉微微一笑,“在聊,如何過了你爹那一關,把你娶到手!”
夏瑜知道,他們聊的絕對不是這個話題,可是他的話還是成功逗樂了她,咧嘴一笑道,“誰要嫁給你了?你還是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吧!”
說完,她開心的下船,蹦蹦跳跳的上岸。
蕭錦玉和鳳雲輕一起,將蕭臨楚扶了上來,李二兩熟門熟路,已經找了擔架將蕭臨楚擡了過去。
這個村子十分排外,村民看見幾個外人進村,都用敵意的眸光看着幾人,索性有李二兩這個擋箭牌,也就暫時糊弄了過去。
李二兩一路樂顛樂顛的走,看見誰都愉快的打招呼,一個五歲的孩子牽着農婦的衣角走路,他手欠的上前在人家孩子屁股上拍了一把,“狗剩,好多年沒見,長這麼高了!”
孩子“哇”一聲大哭了起來,農婦橫眉怒對,“二狗子你找死是吧?”
李二兩趕緊跳着走開,鳳雲輕鬆了一口氣,這才相信,李二兩沒有騙她,他真的以前在這個村子待過,不過看樣子混的不怎麼樣。
李二兩帶着幾人來到了他以前的老屋,屋子陳舊不堪,門沒有上鎖,可是四處都結着厚厚的蜘蛛網。
夏瑜首當其衝,過去一推門,破舊的門“咯噔”一聲倒地,頓時狼煙滾滾。
夏瑜嗆的後退幾步,捂着鼻子蹙眉。
連蕭錦玉都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倒是鳳雲輕看着蕭臨楚,所以沒有留意這邊的動靜。
李二兩大叫,“喂,你溫柔一點,俗話說破家值萬貫,你這樣是對我爹孃的不敬!”
夏瑜白了他一眼,冷哼,“把你爹孃留給你的屋子弄成這樣,你也算是天下第一逆子了!”
李二兩回之以白眼,“你懂什麼?”
他拖開了門的木板,讓泥土糊成房子,照耀進來一點夜幕的光線。
鳳雲輕跟着過來看了一眼,今晚想要住在屋子裡,看來是不可能了,他們最好是露宿一夜,接着將屋子打掃了,再湊合着住。
幾人合計完畢,由李二兩出面,拿了銀子去鄰居家買點吃的。
可是李二兩實在不長面子,去了好幾家,都被哄了出來,對於他這個鹽湖村的叛徒來說,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
可是偏偏,鹽湖村是通往燈塔村的唯一要塞。
看着李二兩沮喪的走來,夏瑜出言諷刺,“拿着銀子都買不到東西?看來你人緣不是一般的差!”
李二兩冷哼,“你懂什麼?銀子在鹽湖村,一點作用都沒有!”
夏瑜詫異,“爲什麼?”
李二兩道,“鹽湖村很窮,可是這裡的人,都安於現狀,不然鹽湖的鹽晾曬了出來,賣出去,也不至於現在這樣!”
蕭錦玉好奇的道,“還有人甘於貧困?”
李二兩搖頭嘆息,“開始我也不懂,所以我組織了村裡的幾個壯年男子,想要一起離開,走的那天,我們特地的沐浴焚香,齋戒三天,但是到了鹽湖……”
接下來的話,李二兩沒有說完,只是臉色十分黯然。
蕭錦玉已經猜到結果,“後來那幾個人都死了,你一個人活下來了?”
李二兩點點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村子裡的老人說,我命賤,生下來就剋死了父母,所以連湖龍王都不屑收我!”
鳳雲輕聽着李二兩的陳訴,忽然就同情起了李二兩,那種孤苦無依,身邊所有人都輕賤你的感覺,她深有體會。
站起身,走到李二兩的身邊,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俗話說,苦心人,天不負,你現在再想想,你是不是你們全村,最有錢最體面的一個?”
李二兩感激的看着鳳雲輕,苦笑,“有錢又怎樣?在這個村子裡,比的不是誰有錢,而是誰德高望重,我縱使再有錢再體面,在他們的眼裡,還就是個地痞無賴!”
“本來就是,別人也沒有誤會你!”夏瑜插嘴道。
鳳雲輕微微一笑,“如果李二兩不痞一點,不賴一點,在帝都那種地方,根本沒有辦法生存下去!”
夏瑜不高興的道,“雲輕姐姐,你怎麼總是爲這個無賴說話?”
鳳雲輕笑而不語,李二兩深吸一口氣,“三奶奶,你們等着,看我李二兩今天晚上,拿出我的保命絕活,巧婦不難無米之炊!”
他衝着鳳雲輕一指,倒退着走,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接着轉身,跑着離開。
夏瑜還在生氣,蕭錦玉看了夏瑜一眼,“你不要總是跟二兩過不去,他骨子裡還是個好人!”
夏瑜跺腳,臉色通紅,“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第一次見面,他是怎麼對我的!”
蕭錦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好了,好了,別生氣,你不是也揍他了一頓?”
夏瑜這才冷哼,算是將此事借過。
晚餐,幾人吃的是野山藥,燒野雞,還有李二兩採摘的桑葚,除了蕭臨楚一直沒有醒來,幾人過的也算歡快。
因爲鳳雲輕和蕭臨楚算作病號,幾人就合起來收拾了一間危房,給兩人入住。
夏瑜親出面,借了被褥,兩人窩在臨時搭建的牀上,鳳雲輕心裡惆悵不已。
她看着外面的月色,緊緊的握着蕭臨楚微涼的大手,低聲,“蕭臨楚,我們回去吧,我們不要再找什麼解藥了,以前的事情,我錯了……”
可是蕭臨楚沒有理她,只是安靜的躺在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雲輕沉沉睡去,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那個熟悉的人影,她嚇的一懵跑了出去。
只見外面,蕭臨楚一身黑衣,身姿挺拔。
他略微蒼白的臉上,帶着一抹笑容,不知道在跟蕭錦玉說着什麼。
鳳雲輕鬆了一口氣,走向兩人。
蕭臨楚聽見腳步聲,回頭看她,勾脣一笑,“醒了?也不洗漱,二兩已經將早飯弄好了,等了你半天,你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