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陽江之後,就已距離安國府封地不遠。只一日之後,五艘機關輪船就已到了解縣所在的河段。
此時的嬴衝,已可遙空望見十數裡外的解縣東岸,那座由萬餘甲士結成的軍陣,還有正在那碼頭處翹首以盼的郭嘉等人。
嬴衝頓時脣角微挑,這幾日心裡積蓄的愁意,可謂是橫掃一空,眼裡現出了幾分興奮之色,迫不及待。
“嬴福,去給本公備馬,豎玄鳥旗!”
嬴福領命應是。不多時就已有人將一匹翼龍駒,牽到了嬴衝面前。而同時前後五艘機關輪船上,也都紛紛豎起了玄鳥旗幟。
除了這些之外,他還需爲嬴衝準備依仗,隨着嬴福的命令下達。這艘船的甲板,瞬時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可此時此刻,當那些玄鳥旗幟被一一立起,船上除了嬴福與那些正排列儀仗的侍衛之外。其餘人等,卻都是望着那飄揚於空的旗幡,一陣定定失神。
且無論是五艘輪船,還是那解縣碼頭,都漸漸寂靜,彷彿落針可聞,氣氛亦是漸顯凝重肅穆,
“這是,玄鳥?”
岸旁的楊業,同樣目光發楞的看着那紅底金線的旗幟,神情變幻,既有着懷緬,也有着一絲絲的期冀。
那位短短數月內,將武陽嬴逼到衰亡之境,使數十位當世英傑甘心俯首效命的神通大帥之子,終於回到解縣了麼?
就不知這位,能否追上神通大帥的成就。
“那是故安國公大人的將旗——金冠玄鳥!”
种師道的面上,此時也顯出了興奮的紅暈。只有關東洛州的將門,才能理解這面旗的意義。
——那是三年中,無敵於天下,打平六國的輝煌!也是爲關東近千萬大秦子民,堅守神鹿原十日,不惜戰死的決意!
他在少年之時,就見過現在的安國公大人,那是這世間,唯一能使他欽服的絕世帥才。
若說未來,還有什麼人能在兵法上超越神通大帥,那就定是現在的安國公大人無疑!
而諸人身前的郭嘉,則是同樣眼現着絲絲笑意。暗歎這位國公大人之才,果不遜於其父,且不擇手段。
今日僅僅這一面‘金冠玄鳥旗’,就可使此間關東世閥之人,盡皆歸心了。
在嬴衝後方的另一艘機關輪船上,孔宣正身軀穩立如山,仰首上望,眸光裡只有那面獵獵飛舞的大旗。他就這麼揹負着手定定入神,不發一語,也不知在想着何事。似在懷緬,又似在傷感,更有無盡的遺憾。
而在孔宣旁邊,九月一聲不可思議的輕嘆:“竟然是金冠玄鳥,真不愧是武丁之後——”
也不知是否巧合,嬴衝使用的族旗,與當年武丁縱橫六合,降服諸族時使用的軍旗,竟然相似到了九成。
而此時踏足在雲空中的葉秋,在往下方船隊注目之時,也同樣略略失神,
“金冠玄鳥?看來這就是安國嬴氏的族徽了。”
葉雲紫神情不解:“只是一面旗幟而已,父親何需如此在意?”
“那是嬴神通橫掃關東時使用的將旗,自然是意義非凡。”
葉秋笑着解釋,目光又略顯複雜的,轉目看向下方岸旁。可見那地面諸軍,不但是那些關西之軍,都面色興奮,眼神敬崇;便是那安國府的部曲,也大多都是面色潮紅。
“昔年大秦歷代都以炎日玄鳥爲王旗,直至嬴政在清江源頭斬了那三條黑龍之祖,纔將王旗更替爲三首黑龍。只是爲避諱之故,玄鳥之徽,大秦國內依然無人使用。直至身爲遠支宗室的嬴神通,在關東大敗六國七十五萬大軍,被天聖帝授予了‘金冠玄鳥’徽記爲將旗。如今嬴衝以此旗爲族徽,必定已得天生帝許可。他這是欲向世人表明,必將承故安國公之遺志。”
何爲故安國公之遺志?爲關東數百萬秦民戰死神鹿原,這就是嬴神通生前最遺憾之事。那位終究還是沒能庇護得了關東諸族,未能使那洛州秦民,免於流離失所之痛。
葉雲紫依舊沒聽懂,卻覺父親真正驚訝的,只怕並不僅是他說的那麼簡單,或是另有緣故。
然而她卻極其懂事的,沒有再問出口。知曉從小到大,葉秋但凡有什麼事需對她隱瞞。那必定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大約半刻之後,五艘機關輪船終於陸續靠岸。當安國府的幾名侍衛,手持金冠玄鳥旗當先登岸,嬴衝也騎策着一匹翼龍駒,緊隨着下船時。岸旁的种師道,連同種家兩千弟子,都不約而同,盡皆朝那‘金冠玄鳥旗’的方向拜倒。
“關東种師道帥種家兩千子弟,恭迎國公!今日應命而來,願爲國公效死!”
只是稍慢了他一線,此地又有數千人陸續伏倒在地。
“關東折氏折克行,奉國公大人之命前來,子弟千五,願爲國公效死!”
“關東曹氏曹珣,率子弟千人在此,願爲國公大人門下走狗!”
“關東關勝,領族民千人,叩謝國公活命之恩!”
而此時便連楊業,連同兩鎮部曲衆將,也同樣隨之大禮參拜。
“安國左鎮六千四百人,全員在此,恭候國公大駕!”
“安國右鎮六衛五千二百人,吾等大帥殘部,期盼大人已有五載!”
當嬴衝騎着翼龍駒,踏上解縣的左岸之時,眼前氣魄龐大的萬人大軍,都已盡在他腳下匍匐拜倒。
“——天聖二十八年,聖祖時爲安國公,歸鄉省親之日,制金冠玄鳥爲家旗,使部曲諸鎮盡皆拜服,從此爲洛州世家之首——《史記*聖祖本紀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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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距離那解縣碼頭二十餘里處的某座山丘之上,同樣有二人正遠遠眺望着那碼頭上的情形。
其中一位,正是嬴棄疾,此時他那年輕的臉龐上,正青冷陰沉,眸中殺意凝如實質。而另一位,則是一名六旬左右的老者——此時嬴衝若在,必可驚訝的認出,這位正是他之前在梨園見過一面的百里長息。
“故安國公之異澤,盡至於斯——”
嘆息了一聲,百里長息眼神複雜的遠遠看着那已登岸的嬴衝。他的修爲,還不足以讓他目力遠窺二十里外。不過藉助嬴氏供奉玄修爲他施展的道法,亦能將那碼頭上的情形,都一覽無餘。
“只是這些解縣之軍,就有些不應該了,居然也對這位翹首以盼。你們武陽嬴代掌安國府封地五年,居然還能讓這位成爲解縣部曲軍心所向,當真是可笑。”
“養不熟的狗,如之奈何。”
嬴棄疾的目中,多少有些悔意,知曉是這些年中,他與嬴元度指派之人,在解縣搜刮太過。
他二人其實並未得多少,其中絕大部分,都落入到了某些人的自家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