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至,嬴衝才酒足飯飽的返回武安王府。
而當他踏入內院之時,正好遇見白雲觀的靈瑛,在爲他的妻子葉凌雪診脈,靈瑛仙君乃是白雲觀的女修,亦是白雲九真之一,白雲觀觀主的師妹。不但精通玄法,在醫道上也有不凡造詣。
這次葉凌雪從確認有孕到如今,正是由吳不悔與靈瑛仙君二人照料。
嬴衝擔憂自己身上的酒氣會影響到妻子,先漱口淨身之後,才走入房內。此時葉凌雪還在昏睡,他便轉頭問旁邊的女冠:“仙君,凌雪她如何了?”
對於這位靈瑛仙君,他是頗爲敬重。葉凌雪能夠一直母子平安,這位可謂是居功至偉。
需知修士生子與普通人不同,後者只需有一婦科大夫,循平常醫理診治照看就可。可修行者的生命本質,與常人已大不相同,所以生兒育女時,也有着常人不曾有的麻煩。
尤其嬴衝,一身同具龍鳳之血,體內血脈仍未穩固,子嗣後裔很可能會受到影響,導致血脈變異。如是往好的方向發展還好,可如是有什麼萬一,那多半會是畸形兒,甚至直接流產。
傳聞商周交替之時,有一位號稱‘托塔天王’,同樣名喚李靖的將領,就曾產下一個彷彿肉團般的靈胎。而類似的例子,神州之內可謂是比比皆是。
而葉凌雪那邊,情形也同樣不樂觀。正因嬴衝的血脈修爲盡皆不俗,孕育的胎兒也將吸收母體更多的血氣精元,甚至有胎兒異變失控之險。一不小心,就可能損傷葉凌雪的本源,重則修爲全廢,輕則元氣大損,損傷根性天資,日後再難在修行上有所成就。
其實從兩個月前,葉凌雪就已是撐不住了。多虧了吳不悔與靈瑛二人給她調製藥膳,又輪流以真元爲凌雪梳理氣脈。
可前者更擅於療治內外傷,在婦科與生產方面雖也精通,卻遠不如靈瑛,精修此道。
“母子俱都平安。”
那靈瑛仙君微微頷首:“不過最多九日,就是王妃產期,這段時間,殿下需得萬分小心。”
——這與府外之人所知不同,在許多人看來,除非是早產,否則葉凌雪最早也得待明年一月之後纔會進入產期。
可嬴衝聽聞之後,卻是毫無異色,只眉頭微皺:“一定非得在外面不可?我有一空間異寶,可以容納生人,”
靈瑛仙君目裡閃過了一絲異色,可隨即就一搖頭:“使不得!如此一來,殿下的這位長子,就是無根之人,不接地氣,也將失去殿下王氣庇佑。王妃她未必就能平安生產——”
“不接地氣?”
嬴衝劍眉微揚,對靈瑛之語半信半疑。
他雖有十足把握,護得葉凌雪母子平安。也仍不願妻子冒險,使那萬一之事發生。而如論安全,他的煉神壺,無疑是這世間最安全的所在。
——除非是他嬴衝死去,否則外人難傷此壺分毫。
可靈瑛仙君之語,卻使他不得不打消這念頭。
“殿下其實大可放心!”
見嬴衝神情糾結,靈瑛不禁失笑:“殿下承接大秦王氣,被此方天地庇佑。您之長子,亦將是有大氣運在身之人。這一次即便有些兇險,卻必定難傷及王妃與小殿下分毫。玄光師兄的批語,定不會有錯。”
嬴衝啞然無語,他對玄光道人的術算之能,自然是信得過的。
可卻更知未來並非是一成不變,哪怕強如守正,亦不可能窺照到日後所有一切。
一旦有個萬一,自己豈非要後悔終生?
好在只需九日,凌雪就可產子,此事當是大大出乎對方意料之外。那靜池劍齋想要在秦境之內動手,怎麼也得十幾日時光。
此外他另還有些準備,故而嬴衝,倒也不是太擔憂此事。
送走了靈瑛之後,嬴衝又再次迴歸內室,看着葉凌雪凸起的肚腹,面色複雜。
他有些後悔了,心想早知如此麻煩,應該再推遲幾年纔是。也都怪自己的大自在玄功,在合修之刻一時貪歡。
葉凌雪似是心有感應,睫毛微動後睜開了眼。先是有些迷糊的看了看嬴衝,隨後就是笑靨如花:“夫君你回來了?怎麼會這麼早?”
“本來還想呆一陣的,是薛平貴他們,硬要把本王趕回來。真是混賬——”
嬴衝本是臉色冷峻,似乎對那三人很是不滿。可當他望見葉凌雪想要起身,卻又急步走到了牀邊,小心的將妻子扶起。葉凌雪見狀不禁莞爾,她也是修行之士,哪有這麼虛弱?
不過隨即她就神情微肅:“夫君你今日,是與那靜池劍齋之人動手了吧?”
“六翅禪刀薛雲凰,太陽刀李光源。本王想既然拖不下去,那就無需再拖了,今日無論本王怎麼說,那位都不會更改心意。”
嬴衝說完又問:“夫人是從何處得知的?”
他有些惱火,之前吩咐過嶽瑤與嬴鼎天,不得將此事傳於葉凌雪知曉的,以免影響妻子的心境。
“不是他們,是今日我長生道的一位師妹上門拜訪,談及此事。”
葉凌雪搖了搖頭,隨後就又失聲笑着:“選在凌雪的產期逼問夫君,這靜池劍齋,可真會挑時候。這個新年,看來也是沒法過了。”
嬴衝無言,只雙拳緊握了握,目裡的殺意,更顯凌厲。靜池劍齋此舉,確是將凌雪生產時對武安王府的影響,也算入其中,也怪不得妻子,會如此惱恨。
“有本命靈契在,她們無論是殺了夫君,還是將小小她奪走,其實都無多少用處。唯一的辦法,就是逼迫夫君,主動解除與小小的本命靈契。”
說到此處,葉凌雪又有些愧疚:“如今凌雪,倒成了夫君的拖累。”
“怎會?真要說這個的話,禍根其實是爲夫,連累你了。”
嬴衝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輕撫上了葉凌雪的肚腹,感受着那腹內的胎動。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感覺,這就是他嬴衝的血脈,自己在這世上的延續。
自天聖帝凌雪與月兒之後,自己在這世間,似又多了一個羈絆——
想及那碎裂石碑之上的字跡,安王留下的言語,還有化爲傀儡之身的月兒,嬴衝的目光,漸漸凝然。
這次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讓凌雪母子有恙,也絕不能使前世的悲劇,再次發生。
“那靜池劍齋如真有此等妄念,那麼本王也終有一日,要將那靜池踏爲平地!”
語至一半,嬴衝才發現葉凌雪又昏睡了過去。當下他也只能無奈的收住這豪言壯語,重新爲妻子蓋上了被褥。
隨後嬴衝,卻依然是立在牀邊,神情怔怔的看着妻子蒼白的睡顏,久久都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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