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從瑞王府走回安建候府的。
只知道自己醒來時,正躺在牀榻上。
自己的孃親雙眸紅紅的坐在牀邊,手裡拿着一個錦帕不停的抹着眼淚兒。
“呃……”林初陽才微微一動,便覺得心口一陣悶疼。
“初陽,你醒了?”寧敏急忙伸手按住他:“快別動,府醫說你要好好休息才行。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孃親去請太醫來看看?”
“不用了。”林初陽擺擺手,聲音有些沙啞:“我沒事兒……”
“好好的,怎麼會吐血?怎麼會昏倒?”寧敏抹着眼淚兒:“是不是溪兒說了什麼過份的話?是不是瑞王府給你難堪了?”
林初陽聞言,腦海裡頓時便又響起了周文修的那席話,臉色不由的又蒼白了幾分。
“果然是他們嗎?”寧敏登時便恨的牙癢癢的:“你放心,孃親一定會去幫你討回公道的……”
“並不是。”林初陽微微閉了眼睛,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件事情與他們無關……”
“可是……”
寧敏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林初陽打斷了:“孃親,我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
“那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千萬別瞞着孃親。”寧敏又擦了擦眼淚兒,這纔有些依依不捨的站起身來:“孃親去給你熬你最喜歡喝的雞湯……”
“不用麻煩,我並不想吃。”林初陽搖搖頭,現在的他哪裡還有半分食慾。
“不礙事兒的,我先熬出來溫在那裡,你什麼時候想喝了便派小廝去清暉園中取。”寧敏又囑咐了一遍讓其好好休息,這才轉身離開了。
寧敏離開纔沒多久,林初陽便起身了。
適才在瑞王府,林初陽只是因爲急火攻心,這才吐了血,牽動了胸口上的舊傷,這才昏迷了,其實並無大礙。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林初陽擡手擋了擋,待適應之後,這才放下手來。
雖然陽光高照,可是寒風肆虐,外面的天依然是很冷。
林初陽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哈出一口白氣來,這才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那裡除了供奉着林家的歷代祖先之外,還有一本族譜。
凡是入了族譜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林家人。
這個時辰,祠堂中並沒有人。
林初陽先是恭敬的上了香,這才走到一旁盛放族譜的架子前。
架子上,擺放着一個鑲金檀木盒子,盒子上落着一把樣式古老的鎖。
林初陽手裡握着兩枝細簪花,對着鎖眼捅了半天,也並沒能把那把鎖打開。
來回試了幾次都不行,林初陽索性便抽出腰間的寶劍,一劍將那把鎖劈了開來。
檀木盒子裡擺放着一個棕色的折本,上面“林家族譜”四個字,鏗鏘有力。
林初陽將族譜翻開,前面只是一目十行的掃過,等到後面幾頁時,林初陽的手便有些微微的顫抖。
嫡系一支中,在他的名字下一頁,赫然便是林浣溪的名字。
林初陽的手有些顫抖,指尖輕輕的摩挲過林浣溪的名字,心裡的悲傷如同水波一樣蔓延。
自己本應有個妹妹的,溪兒也本應過着快樂的生活……
“諸位列祖列宗,請原諒初陽的冒犯,以及這番作爲。溪兒她並非是林家的人,而是被林家人所害,所以也不應該來承受林家的因果,所以初陽將她的名字從族譜上除名,還請諸位列祖列宗做個見證。”林初陽對着祖宗排位一連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來,將提前備好的筆取了出來,飽蘸着硃砂汁,最後眼睛一閉,這才用力的將林浣溪的名字劃去。
紅漆漆的一團,根本就無法再看清下面的名字。
可是林初陽卻還是覺得不穩妥,最後索性便將林浣溪的那一頁撕了下來,放在長明燭前燒成了灰。
最後又細細的將那一頁藏在裝訂線後的殘渣都一點一點的剔除了出來,乾淨的彷彿從來都沒有過林浣溪那一頁。
做完這一切之後,林初陽的心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將修改後的族譜重新放入檀木盒子中,只是那把古老樣式的掛鎖卻是再也鎖不上了。
林初陽將帶來的簪花拆開,用金絲纏住掛鎖,看起來就像是鎖住了一樣。
“溪兒,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林家的人,也不用再顧忌林家了。”林初陽走出祠堂,有些疲憊的靠在池邊的一顆柳樹下。
柳樹已經吐出了新芽,嫩生生的一片,看起來特別的養眼。
“大哥,天氣這樣冷,你在這裡做什麼?我聽祖母說你身體不舒服,怎麼還跑出來了?”一身玫粉色長裙的林浣沄自不遠處走了過來,原本帶着一絲嬰兒肥的小臉此刻尖小的有些讓人心疼。
“我沒事兒。”林初陽站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林浣沄的髮絲:“倒是你,怎麼瘦成了這副模樣?”
林浣沄的眼圈兒登時便有些發紅,爲了不讓林初陽覺察出有異樣,林浣沄微微垂着頭,長長的劉海兒遮住了雙眸,聲音儘量裝的平靜,卻再也不復以往的清脆:“女孩子,誰不希望自己美美的。”
“可是你原來的樣子就很乖巧漂亮,又何必學她們減肥,這樣單薄的身子讓人看了未免會覺得心疼。”林初陽大概也知道是爲什麼,可是既然林浣沄不說,他也就不提:“聽大哥的話,不要減肥了,多吃點東西,小心熬壞了身子。”
“嗯。”林浣沄乖巧的點了點頭,鼻子越發覺得發酸起來。
“有些事情,不能急於一時,要沉下心來慢慢來……”林初陽的話,話中有話。
林浣沄先是一愣,隨即便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沄兒明白了。”
“今天天氣冷,還是別總在外面轉了,小心染了風寒。”林初陽溫和的一笑:“我聽說初義府中的桃花開了,灼灼一片,特別的漂亮,不如改天我帶你去初義的府中看桃花?”
“好。”林浣沄再次用力的點點頭:“那沄兒便等着大哥……”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轉身的那一剎那,林浣沄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祖母明明那般疼愛自己,可是到頭來最在乎的卻還是候府的面子。
現在這府裡,也就只有大哥還真正的關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