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只要她彈得好,就會把兩把琴都給她。愛銚鴀殩
她來這裡唯一的目的,就是一見那琴宮主顏舞,亦或者說是那個畫中的神仙姐姐。
思索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情,無論是怎樣都不虧。
且不論路小貧彈得好聽與否,單是彈奏一曲,就可以得到那把繞樑,彈得好還買一贈一。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她要是不接着,那豈不是很虧麼?
“你說話算話!”路小貧接過繞樑,示意阿銀不用多慮。
她不知道這人到底打了什麼主意,但情況大抵如此,糟糕也不能太糟了,四大名琴遲早會有一天被東方白找到,與其那麼費盡心機的尋找,倒不如這樣贏得快捷。
裡面的人,揮了揮手,便懶散的靠在那邊不動彈了,隱約間路小貧看到他有些漫不經心的換了一條手臂枕在耳邊。
藥仙子解釋道:“我家主人說故的話,從未不作數過,姑娘還請放心。”
路小貧很想問一句,你家主人到底叫什麼,難不成是長得醜,所以遮着簾子不讓外人看見麼?
不過路小貧作爲一個客人,倒也不能唐突了禮數,衝着藥仙子點了點頭,便低頭開始看着那把剛剛被裡麪人把玩着的繞樑琴。
阿銀的眉頭輕皺,聲音不緩不慢的傳過來:“姑娘,這曲子,你一定要彈麼?”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問這一句,但思來想去,倒也沒覺得彈一首曲子有什麼不好的,羽衣曲的傳聞,應該是唐玄宗譜的曲子,據說是在夢裡看到天空之上有仙女載歌載舞,認爲十分之動聽,夢醒以後,便譜寫了一曲霓裳羽衣,命人演奏。
這本就是來自夢境的一首歌,到也不知爲何,偏偏對方讓路小貧彈奏着一曲。
最爲讓路小貧不知怎麼回答的是,偏偏她就會這麼一首曲子。她擡首望着他的眼睛,似是覺得,有些不言而喻的東西,是擔心,也是一種焦灼。
很難從一向溫柔的他眼睛裡讀出這種路數的情感,路小貧突然有一種放下琴的感覺。因爲阿銀的眼神,真的讓她無法繼續下去。
好像是隻要一彈這曲子,就會命喪黃泉一般。
“阿銀,你有什麼想要說的麼?”路小貧饒是再看不懂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幾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有,姑娘若是想彈,便彈罷。”阿銀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路小貧有點兒茫然,不知是動手,還是不動手。可總歸的這四把琴都要找到手……
“姑娘彈吧,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你的!”阿銀只是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便坐在她的旁邊好整以暇。
“好的。”路小貧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撫上了那把紅色的琴。
當樂曲聲響起時,帶動的是一連串行雲流水的音符。東方白不曾想過,這個路小貧的琴技也如此高超,就算是一首簡單的曲子,在這裡也能夠被彈奏出賞心悅目的感覺。彷彿在琴絃上,有一隻精靈在翩然起舞一般。
霓裳羽衣曲本就是歌舞集大成之作,路小貧的彈奏,極盡精華只所在,竟是能夠在撥絃的指法中看出舞蹈的影子。
誠然路小貧對於跳舞只是略知一二,倘若是讓她真的來個載歌載舞,她非要趴在這閣樓裡。
音域轉折,在這個時候,路小貧直直感覺琴下生出一股子不一樣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的手指扣動琴絃。好像手指已經不是自己的,而是被操控了一般。
越是彈奏,感覺越是恍惚。
竟是連擡頭之際,沒能看清阿銀的容貌。
不知這後續的曲子是如何彈奏完成的,當她恢復了自己的感知時,聽到的是東方白那不由自主的鼓掌聲。
帷幔之後的琴主人也是輕聲的拍動着自己的手掌,更像是在打着一種拍子。
他在輕紗之後,深深的看了一眼路小貧,隨後便挑了一件衣裳,從後方的偏門走了。中途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再給藥仙子任何的指示。
她說:“我剛剛彈的是不是跑掉了?不知道怎麼的,精神突然就恍惚了。”路小貧晃了晃頭,阿銀依舊是阿銀,東方白依舊是東方白。
就連狗眼看人低的德業,也依舊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
好像一切都一樣,只不過彈琴之前,對方還在漫不經心的打算聽着,彈完之後,卻失了人影。
藥仙子將之前東方白的那把琴都交給了路小貧,隨後說:“姑娘的琴音當真是優美動聽,除了主人,我還是第一次聽有人將曲子彈奏的如同是跳舞一般美好。”
路小貧眨了眨眼睛,這成功來的太容易了,後半段其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彈得,可能是昨日雨疏風驟,沒能睡個好覺,以至於精神恍惚了片刻。
竟是沒想到她亂彈還被人家稱好了。
“那着兩把琴……?”路小貧的意思很明顯,別的沒用,要琴纔是至關重要的。
“這兩把琴當屬姑娘所有,儘管拿去。”藥仙子取出另外一把琴,一併給了路小貧。
“謝謝仙子了,到時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方人士,能不能告知姓名!”路小貧想了想,這樣一個男人,上竿子倒貼自己兩把琴,要是不問問對方是誰,還真就顯得失禮了。
現在人家也不在現場,更方便詢問一二。
“我家主人涼薄慣了,倒是也不曾說過自己的名字,姑娘又何必執着呢?”這麼一說,很明顯的就是不想告訴,路小貧也只好點點頭。
“阿銀,東方,我們走吧,現在有三把琴,還有大半月的時間,到也來得及找最後一把。”
告別了藥仙子,與此同時,衆人也紛紛垂頭而回。
因爲,這琴已經有了主人,不需要別人再來爭取些什麼。
但衆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是在扇公子東方白進去之後,才停止的,所以一時間,所有傳聞都開始圍繞着東方白展開。
有人說,繞樑琴被扇公子帶走了,有人說,東方白出門的時候,揹着三個盒子,定當是有三把琴在手。更有人說,之前的琴並不是東方白彈奏的,而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管家老頭。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東方白而起,反而是路小貧和阿銀這兩個正主,被當成了跑龍套的。因爲江湖裡,沒人知道路小貧是誰,充其量阿銀因爲長得帥,讓各路妹紙多看了兩眼,便也是轉眼就又把話題掉了回來。
走了半晌,路小貧突然間停下了腳步,然後拽着阿銀,指了指旁邊的那顆桃花樹。
她恍然大悟般的道:“阿銀,你說,你的六重領域和這裡有幾分相似?”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這裡面的風景很獨特,尤其是他的六重領域中,更是有瀲灩山莊一樣的景色。現在的十里桃花,倒是像極了她滿山種樹的景象。
阿銀牽着她的手說:“很像!”
像到,他已經認爲,這其實是屬於自己的第六重幻境了!
路小貧裂了嘴兒,笑道:“其實看看我的也不錯,大致有些雷同嘛,之前你不是說,每一層的風景都有個大概麼?第八層是寒冰極地你是之前就知道的吧。”
阿銀點了點頭:“自然是知道的。”
“那這裡應該是我的第七層幻境嘍……倒是和你的六層差不多呢!”路小貧嘿嘿一笑,明顯感覺阿銀的判斷失誤了。
他挽了一個好看的笑容,沒有回答她,只是又一次將衣服罩在了她的身上。
“走吧,我們先回去。”
路小貧站在原地,任由他把自己裹成一個絲毫沒有美感的糉子,然後輕巧的扛起來,兩人雙雙投湖了……
原封不動的游過來,原封不動的游回去。
東方白也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對路小貧整個人的認知一下子發生了逆天的轉變。以前他只是覺得阿銀這個人或許在未來的路上,對他有所幫助,只是沒想到,這個路小貧一上來,就叫琴主人弄來了兩把琴!
刮目相看!
絕對叫人刮目相看。
反正這琴自己沒腿,也跑不了,在出去的時候,她直接交給了東方白。也就出現了衆人口中以訛傳訛的那個小道消息。
東方白背了三個盒子,三把琴!
一路上,估計是德業那狗眼看人低的煞氣實在是叫衆人不敢恭維,一行四人,就跟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安然的回到了客棧。
路小貧真的沒有忍住繼續問:“你說,放長線釣大魚這件事情,放到這裡,就顯得十分不科學了,我們都有三把琴了,怎麼還沒有人搶?就算不感興趣的話,那第四把琴的主人,也應該表示一下吧。”
路小貧的腦思維很簡單,如果他是第四把琴的主人,如果知道對方有三把琴了,肯定會按捺不住,搶了再說。
阿銀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吹了吹,遞給她,然後優雅的笑道:“姑娘你還是無時不刻不惦記着這件事情啊,沒人搶不是件好事麼?”
對於路小貧這種心理,阿銀有些費解。
東方白回答的卻不是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轉移到了第四把琴上。
只聽得他顰了顰眉頭,然後說道:“姑娘難道不知道,這第四把琴,就在琴宮之中!?”
路小貧驚訝的張大了嘴。
普天之下除了琴宮,只有三把琴而已!
綠綺,正是琴宮一直珍藏的一把名琴,據說當年顏舞一曲傾盡天下的時候,所使用的就是綠綺琴。
就在那一日,天崩地裂,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這琴音損毀了一般。沒有人願意回憶起,當日在九重山巔之上,顏舞撫琴,狂傲的身影迎着風,一首琴曲,殺了多少人!
千軍萬馬算什麼?在她面前就跟得了失心瘋一般。顏舞的琴魔之號,也是被那一戰,所奠定。
從那以後,琴宮被稱爲天下第一宮,而琴宮宮主,被稱爲冠世無雙。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聽聞這些消息之後,路小貧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然後緩緩的放了下來,補了一句:“那琴宮宮主,是個男人?”
怎麼都感覺,身影狂傲,霸絕天下,應該是像唐墨這種,放蕩不羈的男人才擁有的。
可想了半天,琴宮琴宮……玩兒琴的,大多數都是嬌媚女子,弱柳扶風的,要是真是一個大老爺們,路小貧該說些什麼好呢?
娘炮?
她只能有這麼個形容詞來詮釋此時的心理動態。
當然,如果用這個形容詞來形容一下路小貧的話,她也會欣然接受的。作爲一個女壯士,還真就是沒什麼好所謂的。
好像對於這個問題,對方很難以回答一樣。
最後,還是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男人!”
聽起來,就好像顏舞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路小貧納悶了,難不成,畫中的那個神仙姐姐不是顏舞麼?
“東方,你的那副畫裡的美人不是顏舞麼?就是那個彈琴的……”路小貧還刻意的加了一句彈琴的。
因爲這個幻境是和琴有關的,路小貧很難不會聯想到顏舞和神仙姐姐的關係。
反正對方也知道自己偷窺的事情了,此所謂,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雞雞,婆婆媽媽不是路小貧的性格,對於之前那偷窺的事情,也是很無所謂。
“你覺得會是麼?”東方白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反問起路小貧。
路小貧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我又不認識,他是男是女關我何事啊。”
“姑娘說的極是!所以……”東方白就不再繼續提點了。
路小貧感覺他有些莫名其妙,吃了一通晚飯,就拽着阿銀回去睡覺了。
說來也是奇怪,到底這神仙姐姐是男是女,路小貧還真是沒有分辨出來。首先她在攤開那捲畫的時候,裡面的人只着衣衫綾羅白衣,涼亭下撫琴時,也是半垂着頭,臉自然也是看不大清。
反正現在回想了一下,到是少了那麼一份真切,好像腦子裡模糊了許多,細細的品味了一下,哀嚎了一聲:“奇怪了,我的記性真的是差了許多,竟是不記得當天我看到那幅畫上神仙姐姐的摸樣了。”
路小貧咬了一口手中的雞腿,含糊的說道。
“姑娘應該是吃多了,人一吃飽就會反映遲鈍,等餓的時候再想想。”阿銀給了她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建議。
餓了?
餓了誰還想這破事?
“阿銀,你說,我們難道真的要去琴宮偷琴麼?”對方可是說好了要四把名琴才能夠換取的天魔琴譜,想必此時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等對方來上門呢。
阿銀莞爾,給她削了個蘋果道:“姑娘再吃一個,清清腸胃。”
對於問題這麼多的女人,最好的答案就是,用食物來填住對方的嘴!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路小貧看着伸過來的一個完整而又雪白的蘋果,吞了口口水。
“吃完再說,來得及!”他輕柔的說道。
“那好吧!”路小貧接過了蘋果,將燒雞扔在一旁,過了沒一會,就全然忘了剛剛兩個人激烈的討論着什麼。
當外面的暖風吹拂而入的時候,路小貧這才覺得有什麼東西沒有弄好,轉而問他:“我剛剛想對你說些什麼來着?”
記性又不好了,進入幻境之後,路小貧感覺每天都很累,然後所有的事情,基本都放在了吃和睡上。
阿銀也縱容他,一會給他喂蘋果,一會給他削鴨梨的。貌似兩個人破解幻境纔是重點,現在已經跑題了好多次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去琴宮偷琴。”阿銀重複了一下她的問題,繼續削着手中的梨子。
“啊,對!你還沒回答。”
路小貧的目光正放在阿銀手中的那個從始至終沒有被削斷的梨皮上。
阿銀未待回答,外面便想起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
說話的正是東方白的管家德業,他有些沒好氣的說道:“兩位可是已經睡下了?我家……少爺有事相邀。”
德業思忖的是,到底要稱呼東方白爲少爺,還是王爺。
畢竟兩個稱呼聽起來,少爺比較紈絝,還是王爺大牌。可終究是考慮到了多方因素,沒能把那句王爺叫出口。
普天之下,四國爭霸,能稱得上一聲王爺的,也只是寥寥幾人。哪個拎出來不是響徹一方,多一跺腳,大地抖三抖的人物?若是住在客棧裡,到顯得些許寒酸了。
“沒睡呢,你等會兒!”路小貧在房間裡應了一聲之後,將那半個蘋果放在了桌子上。
阿銀這個時候接過了他之前沒說完的話:“你看,吃了個蘋果,就知道答案了吧!東方白叫我們,肯定是要商議這最後一把琴的去留問題。”
路小貧恍然,覺得阿銀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了。總是能夠先她一步想到這麼多的事情,感覺他的身影在自己的心目中登時間變的偉岸了許多。
阿銀貼心的給她披了一件衣服,然後拉開了門。
其實在邯國,尤其是雨季,並不能夠稱之得上是溫暖。因爲這個地方,總是潮溼,所以帶來的是長時間的晦暗和死循環。
白天太陽一曬,水就蒸發。晚上一冷,就各種下雨。
有了之前的偷窺經驗,路小貧輕車熟路的就找到了東方白的房間,推門進去的時候,正看到他在一盞燈下,燒着什麼東西。
看着手中那燃氣的灰燼,路小貧的眼睛瞬間捕捉到了兩個字。
長生!
七月七日長生殿的長生。
他說:“兩位來了,日前沒有跟兩位商量這第四把琴的問題,是因爲白天人多嘴雜,怕走漏了些風聲,所以現在勞煩兩位過來一敘。”
東方白說的禮數和教養都讓路小貧感覺到滿意。自己當年可是被子墨用帝師的規格一路輔導到現在的,跟路小貧玩什麼排場之類的,那絕對是小巫見大巫。
關鍵時刻,路小貧還是不會掉鏈子的。
拿出了曾經和子墨討論午飯吃什麼的談判精神,路小貧義正言辭的說道:“東方兄有什麼好計策?”
東方白也是一愣,他以爲路小貧準備了什麼長篇大論的詞彙來跟她進行理論呢,誰知道……憋了半天,就是想問問他有什麼計策……
“我想……我們已經有三把琴,直接去琴宮便可。”東方白看着路小貧,說出了一個完全不能稱之爲計策的計策。
直接去?
人家能給你才見了鬼了。
發下來的告示上說的很清楚,四大名琴齊聚,才能換取這天魔琴譜。琴宮豈會幫着外人,奪自己手裡的東西。
真是不知道,顏舞是怎麼想的,整了這麼個局,最後還要別人來偷自己。
“噗……”路小貧一口口水沒嚥下去,卡在了氣管裡,瞬間臉就因爲憋氣,紅了。
咳咳咳……
路小貧彎腰咳嗽了許久,阿銀則是給她拍着背。差點把她剛剛吃下去的半個蘋果和一整隻燒雞都給吐出來。
“難道路姑娘有什麼高見麼?”東方白看她這個樣子,終還是問了出來。
路小貧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是被那難耐的感覺逼的咳嗽了一會。
待她忍住之後,喝了一口茶順順氣,才說了自己的想法。
“要我說,就直接進去偷了,我敢說,你要是直接去問人家要,會被亂棍打出琴宮的。”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東方白的眼神就跟看一個白癡一樣。
路小貧尋思了一下,覺得沒有什麼不對的,然後給阿銀一個求助的眼神。
東方白頓了頓,說道:“琴宮在立壁千仞的九重山之巔,沒有琴宮之人引路,你難道要飛上去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