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5-3 22:42:18 本章字數:7285
在這個時候,空中飄忽的傳來一陣陣琴聲。愛歟珧畱
路小貧腦子一震,這一道琴音將兩人的心思拉回了整個迴音閣的頂樓。伴隨着柔和的金光,路小貧勉強能夠感受到頂層並不是漆黑一片的。
只不過……唐墨的手有些涼,握着她的時候,也緊了幾分。
琴音是正好達到高潮的大聖遺音,路小貧只聽過子墨彈奏過一次,卻印象十分深刻。
這大聖遺音原本是一把琴,但這曲子,卻是能夠描繪出千古大聖之境界,據說只有魂境達到入聖的人,才能夠不被琴音所魘住。
大聖之境,可以讓任何人進行歷練,一邊的琴音歷練,通常是讓苦於瓶頸無法突破的人,進行殊死一搏,通過裡面的大法門,大道,來成就自己的道化。但琴音雖好,也是需要有人去理解和勘破。
自古大聖遺音境,出現的次數不多,能夠彈奏這首曲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路小貧沒想到,之前聽過子墨的彈奏,如今還能夠在迴音閣再聽一次。
“這是綠綺琴!”路小貧聽着銀色,便辨別出了到底是哪把琴所奏。
唐墨也是知道的,他說:“是的。”
多餘的話,便不再說。接下他話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若是能彈得動這一曲大聖遺音,這把琴我就給你!”
這一次,沒有帷幔掩着他的容貌,在整個頂層,只有寥寥幾枚柔和的夜明珠堪堪撐起整片空間。
路小貧愣了一下:“你是上一次贈我兩把琴的人!”
她在幻境裡認識的人不多,這個神秘的傢伙出奇的讓路小貧記住了。
她沒有聽過對方的說話聲,一直以爲那琴主人是一個啞巴……只是,這聲音……不是子墨麼?
“早知道你回來尋這最後一把琴,便在這回音閣等候你許久了。”他的語氣少了唐墨的那種生冷,多的是一種柔和跟邪魅。
這九重塔,迴音閣,豈是他人想上來,便能夠上來的?
最爲讓人驚訝的是,傳言天魔琴綠綺,只有一個人彈奏過,那就是琴魔顏舞。此番算來,那個之前在帷幔後面的男人,就是顏舞麼?
“你明明不是顏舞,卻爲什麼彈着他的琴?”路小貧蒙着眼睛,沒有任何的驚訝。
她總是猜測,這琴主人有兩把琴,卻贈給了自己,裡裡外外透露着一股不太對勁兒的感覺。
可每次想到,那東方白十年前是見過顏舞一面的,怎麼會隔着一層帷幔,就認不出了呢?
對方依舊是懶散的靠在那裡,就連手中那把魔琴,也是隨意的架在一條腿旁,柔光撫弄間,若不是路小貧隔着重紗,一定會被這不修邊幅男人嚇到。
因爲……
在那天帷幔之後的男人……居然是公子墨!
他語氣一挑,用一股路小貧極爲熟悉的語氣說着:“貧兒,我爲什麼就不能是顏舞?許我是你大師兄公子墨,許我是唐墨,就不許我是顏舞麼?”
聲音陡然間,變成了子墨的戲謔,路小貧嘴張的老大,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這絕對是子墨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變化!這些許年,每天醒來就是他,閉上眼睛還是他,這聲音,她是打死也不會聽錯的。
不過,唐墨就在自己身邊,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路小貧的手摸上了眼睛上方的那紗巾,她想看一看,這個躲在帷幔後面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子墨。
“你是誰?”路小貧有些混亂的問了一句。
誠然她緊握着手的男人是唐墨,那對面說話的人,爲什麼和子墨有着一樣的聲音。
“瀲灩山莊,我陪你四年,貧兒可是不記得了,若是不記得了,那三月前,你說你愛我的那一夜,還記得麼?”他聲音說不出的笑意,迷惑中夾雜着一抹從容淡然。
不得不說,他翻舊賬的本事很好,三個月前,正是她被穆瑩瑩傷到全身骨骼差點再次碎裂,子墨直接跑過來,給她來了一回雙修……然後……
然後就好了!
說到這裡,路小貧是真的老臉一紅,這段記憶,只有子墨一個人知道,當然……還有老神棍。小雙雙那時候神出鬼沒的,估計也是沒撞到這樁好事。
可話都說到這裡,路小貧真的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子墨了,只是……唐墨這回不僅死死的拉着她,還用手在他的眼前遮了一便,像是怕她看到些什麼一樣。
“不用聽他的,我之所以讓你矇住眼睛,就是怕你看了他的容貌,會下不了手!”他撇了撇那依靠在一旁的男人。
“他是和你一模一樣麼?”路小貧有些混亂,這樣的兩個人,究竟是如何同時出現的呢?
唐墨回答的很肯定。好像早就知道這一切是的。
“是的。”
“你是讓我殺了他?”路小貧的手抖了抖,饒是再淡定,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有着和自己最親密的記憶,怎麼會是假的?
“殺了他,你的幻境就破了,自然也能出去。”唐墨不急不緩的說着,他對一切都很瞭解,瞭如指掌!
對面的子墨也是輕笑道:“我來這裡是爲了幫她渡九重幻境,你呢?這三把琴我都會給他,你呢?”反問,亦是質問,對方在質問唐墨,這亦真亦假,她更糊塗。
這個時候,路小貧的手鬆開了他的手,雖然蒙着眼睛,卻充滿了疑惑:“爲什麼?”
如果這個從一開始出現在身邊的唐墨就是假的呢?的確,子墨說的沒有錯,他將琴交給她,讓他完善這個幻境,便可以突破而出,可唐墨從一開始出現,便沒有給他過任何的幫助。
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和唐墨也保持了一段距離。身邊的男人嘆了一口氣,半晌才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所以才蒙了你的眼睛,讓你看不到他的容貌,沒想到,就算是聽了聲音,你還是會懷疑我。”
路小貧的腦子一團糟,子墨說的那些,沒有任何問題,就連記憶也是不會出錯,那一聲貧兒,更是普天之下,只有子墨纔會叫出那樣的風情,就算是幻境,也做不出來這麼相似的。
唐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路小貧只覺得,他還有些東西沒有告訴自己。
譬如,爲什麼要蒙着她的眼睛,這頂樓的一切,有什麼看不得的?
“我不曾懷疑過你,只是這一切都撲朔迷離,你是唐墨,他亦是子墨,琴音不會出錯,聲音也不會出錯,你爲何不讓我看一眼?”
唐墨有些沉默,子墨卻施施然的走了過來,將那把琴放在了路小貧的手裡。
他說:“大聖遺音,我六年前與你彈過一次,那時候你聽不懂,問我,爲什麼這首曲子叫大聖遺音……你還記得我是怎麼回答你的?”
路小貧隱約響起,櫻花樹下,唐墨桌一身白衣,坐在樹下彈琴的樣子。
她問:“子墨,爲什麼這曲子叫大聖遺音。”
他回答的很簡單。
就是字面上的四個字!
“你說,僅是字面上的意思。”她答道。
“是的。”子墨點了點頭。
唐墨卻皺着眉頭,衝她再次重複了一遍:“你信我,殺了他,這幻境就破了。”
說完這句,他看了一眼路小貧,然後苦笑了一下,默默的說道:“你自然是不信我的。”
路小貧的確不信,從子墨出現到現在,他一直沒什麼要求自己的,想要辨認兩個人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她還是需要問清楚的。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讓我殺了唐墨?”她沒有回答唐墨的問題,問上一邊的子墨。
“我如果說,你能將這曲大聖遺音彈完,便可以出去,你信我麼?”
“我誰都不信!”路小貧站在原地,手裡抱着那把子墨給她的琴。
“所以,我彈完這首大聖遺音,若是幻境破了,唐墨就是假的,若是沒破,我便殺了你,不就可以了麼?”她的方法很簡單,一首曲子,又死不了人,彈了就彈了。
子墨延展一笑,唐墨也是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的態度出奇的平靜,又是讓路小貧嚇了一跳。她的算盤打得很好,恐怕沒有任何一個方法,能夠快速辨別兩個人的身份了。
可這二人一個個都是氣定神閒的,彷彿對於自己無比相信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蒙着眼睛的她,盤在地上,這琴律,只要掌控,其實用不用眼睛看,都是沒有問題的。她本想解開眼前的屏障,就在這個時候,腦子裡恍然閃過阿銀的音容笑貌,他說,你要聽唐墨的話,可以相信他。
所以本着以在不確定唐墨是真是假前,還是繫着這個紗巾爲妙。
當十指撫上了那綠綺的時候,路小貧感受到了那把琴上的魔力,一時間,千軍萬馬的感覺席捲了她的胸膛,這是一種磅礴和雄渾的力量。
路小貧現在的心境,彈奏大聖遺音還是有些欠缺,勉強彈奏的話,也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可惜了那大聖遺音的歷練幻境無法創造而已。
這琴音,對於路小貧來說,竟是一種恐怖的感覺,綠綺不愧是天魔琴,路小貧在摸上琴絃的下一刻,便有一種和彈奏霓裳羽衣曲那時候般的,有些入魔。
頂着這綠綺帶來的無數壓力,路小貧硬是將自己的感知屏蔽了,全憑記憶一個勁兒的往下彈。
彈到最後,又開始發懵了。
不知不覺間,這首曲子已經結束了,路小貧呼喚了一聲:“我出來了麼?”
說話的是唐墨,他欠了欠身姿,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沒有。”
“那我是不是彈錯了?我剛剛有些不記得了。”路小貧感覺頭疼得緊,這琴音的衝擊力太大了。
子墨在對面,竟也說道:“沒彈錯,十分完美。”
路小貧心下了然,突然對之前懷疑唐墨感覺到了愧疚,她沒有彈錯任何一個音。這幻境沒破……
啪!
路小貧沒動,只是將手下的那把綠綺琴的一根琴絃扯的緊繃起來。
“你不是我的子墨。”她將那根琴絃狠狠一挑,早在那一曲大聖遺音的彈奏中,她出奇的理解了爲什麼顏舞能夠通過一把魔琴斬殺那麼多人了。
他笑得坦然:“我不是……”
不是琴能殺人,只要琴境夠高,殺音夠重,便可以通過琴音的一個波動,殺敵人於無形之中。
錚!
綠綺猛地一震,整個迴音閣都震了起來,九重回音的枷鎖瞬間束縛,這就是迴音閣的威力,能夠放大任何一種情緒,路小貧現在是殺人的情緒,那它就能夠將這指向性琴音,化成一道實質的音痕!
衝擊而上!
噗……
道道鮮血飆出的聲音,讓路小貧的身子有些抖。
噗通。
身體倒下的聲音傳來,整個九層迴音閣之中,剩下的只是繚繞不絕的殺音,其他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唐墨說:“紗巾不要摘下來,讓流夜帶你出去,你在這裡等他……要聽話……”
“我出來了麼?”
當她的腳下浸滿了鮮血的時候,路小貧的手已經抖的不成了樣子。
因爲……她感覺,自己還置身於幻境之中,並沒有出去,唯一不同的是,在殺音爆破而出後,整片空間歸於黑暗。
突然間一股恐懼充斥胸膛,從來到幻境到現在,她還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這兩個人,不可能都是假的……總有一個是真的,可她明明殺了子墨……爲什麼還出不去?
“唐墨,唐墨?”路小貧喚了她一句。
沒有人應她。
他說,紗巾不要摘下來……
“唐墨,你去哪了?”路小貧黑暗中,心中竟是沒有一點喜悅,有的只是恐懼。
大聖遺音。
只有大聖遺去,纔會留有此等琴音!
越來越感覺不對,路小貧猛地將紗巾摘下,無邊的黑暗侵襲而來,她發瘋了一樣的喊着他的名字。
“唐墨,你去哪了?你說話啊!”
嘀嗒……嘀嗒……
有的只是一滴滴血液落在地上的聲音,血腥味瀰漫開來。
抓着手中那個和他牽在一起的紗巾,路小貧摸索着探向唐墨的方向,卻發現在不遠處的地面上,躺着一個人,血液將他完全浸溼,過度的流血,導致他身體已然開始變冷。
她摸到了他的手腕,那被她繫上一個死結的手……正是唐墨的。
“不可能,這……你怎麼身上全是傷痕!唐墨,你不要死啊。”路小貧在黑暗中,摸着唐墨的臉,她的心感覺快要碎了一樣,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把紗巾帶上……帶上……流夜帶你出去。”
“不……你告訴我,你怎麼會這樣?”
路小貧的眼淚,滴在了唐墨的臉上,溼熱的感覺。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卻因爲黑暗,看不到……只得垂下了手。
他笑道:“你爲我哭了?”
“混蛋,你他媽是個混蛋!唐墨,你騙我了是不是!你騙我!”
……
猶記得
……在泠泠細雨中,看不清天上的月亮,阿銀站在樓下,迎面迎上了那個被雨淋溼的男人。
阿銀說:“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對方站在雨中,雙手附在後面,朗朗道:“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一重幻境對於她來說很危險。”
“我殺了你,她就不危險了。”阿銀撐着傘,四周的雨滴嘩啦啦的沿着傘邊落下,他笑道。
“你拿什麼殺我?那柄油紙傘麼?”他大笑道。
阿銀不說話,只是看着他。
不得不說,阿銀早就看透了這幻境的謎題是什麼……只可惜,路小貧卻一直猜錯。
她說,七月七日長生殿……
既然這幻境裡,她第一個遇到的人是東方白,便理所應當的認爲,這個幻境的主人公,應該是東方白和顏舞……
阿銀說,殺了他,路小貧就不危險了,之所以這麼說……因爲他知道,屬於路小貧的九重劫,是唐墨!
他是子墨,亦是唐墨。
她只要在幻境中殺了他,就可以走出這片幻境。可這謎題卻不能猶他人來指點。
只因……在邯國之中,她碰到的謎題並不是東方白的那一句:“這位姑娘,不知你是在找誰?”
而是……那一句“她姓路,不麻煩的話,可以跟我的女人稍微保持一下距離麼!?”
這纔是屬於她的幻境,屬於她的謎題。
只可惜,她總是猜錯。
難怪她說道七月七日的時候,唐墨有些欲言又止,難怪他說她沒什麼長進……
七月七日長生殿,是東方白的劫,他在十年前的七月七日,愛上了那個已經死去的顏舞,卻一直認爲,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中,便日以繼夜的苦尋。
唐墨知道,可路小貧不知道……她以爲跟着東方白便可以找尋真相……殊不知,這劫……他人可以看破,卻惟獨她自己當局者迷。
唐墨只能將路小貧的劫,於這東方白的劫融合在了一起,他的時間不多,也只能出此下策。
……
空間被點亮,身後傳來阿銀急迫的聲音。
“姑娘,我來了……”
阿銀手中的火摺子將整片空間映的通紅,卻也讓路小貧徹底的絕望。
這裡哪有子墨的影子,整個迴音閣頂層,只有唐墨一個人,自始至終,只有唐墨一個人!
他蒙上她的眼睛,就是爲了讓她誤會,讓她錯殺,這樣屬於她的劫就能夠不攻自破,這樣……她就可以平安無事的出去。他之所以說她會陷入危險,正是因爲……這迷一旦解錯了,就是死迷!死迷會讓路小貧生生世世呆在幻境裡,永遠都無法出去,而真正的迷,則會消失掉。
路小貧認錯了迷,唐墨卻硬生生的給她扳成了對的,只不過,那個已經死去的顏舞,在錯的謎題裡,只能再死一次!
七月七日長生殿,死的人不是顏舞,而是唐墨!
唐墨消失的那段時間,他替她尋了另外三把琴,他依靠在重重紗帳之後,一言不發,只爲了聽她一曲霓裳羽衣。
大聖遺音,只有失去了,才知道這是千古傳響,大聖離去,餘音不絕。
啪嗒。
火摺子掉落在地,路小貧早已經摘下了眼前的紗巾,在阿銀手中的光芒下,明白了這一切。
“我解錯了謎……是我解錯了……”
路小貧的淚水不住的下落,她在這一刻才知道,唐墨原來在她的心裡,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那個不苟言笑,沉默霸道的男人,爲了她能夠出去,不惜用命去換。
……
哭到昏天黑地,路小貧抱着唐墨的身體,越來越沒有力氣,直到最後,兩眼一抹黑,竟是昏了過去。
小樓一夜聽東風,邯國的天氣還在持續。
樓下的小廝正憤憤不平的罵着街,剛六月初六,這雨就沒完沒了,生意都跑光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天色陰暗的讓人心情也好不起來。
倚靠在門後的那柄油紙傘下方的水跡已經乾涸了。
阿銀看了看桌面上放着的那盞燃盡的攝魂香,緩緩的走到路小貧的身邊,用手輕輕的擦拭着她眼角滑落的淚痕。
無奈的道:“唐墨給你施的什麼夢境,在夢裡居然哭的這麼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