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遠親自到營寨門前迎接李郃,看到那渾身浴血,精赤着上身,倒提一把黑色長斧的李郃,他也是禁不住地心血澎湃起來,大夏國終於出了這麼一個不世的無敵猛將了!
剛進營門,虎營的將士們就圍了上來,衆人也個個都是一身血污,許多人都受了不輕的傷,但他們覺得,只要站在統將的身邊,便無所畏懼,胡人不怕,死亡不怕,傷痛也不怕。
“這位將軍如何稱呼?”翁遠在衆將領的簇擁下走到李郃面前道。
李郃忙抱拳行禮道:“末將三路軍張齊將軍麾下虎字準營統領李郃,將軍可是二路軍主將翁遠翁大將軍?”
翁遠頷首道:“正是老夫。”說着讓自己的親衛擡了一桶水來,道:“如今軍務緊急,不能讓將軍洗澡整理了,還請將軍稍微擦拭一下,我等再進帳相商。”
李郃也不多言,直接提起那桶水往頭上淋下,將身上的血漿衝去大半,露出了年輕英俊的臉龐和左胸上文的“殺不死”三字。
旁邊圍觀的二路軍士兵一見那三字,都是交頭接耳起來。雖說這三字囂張至極,但剛剛李郃在胡營中的表現,他們也都有目共睹,知道這個少年將軍比他們的武王黎布還要能打,也就覺得他這三字乃是名副其實了。
黎布看到李郃臉龐,心中亦是大爲震撼,這李將軍看起來年紀似乎比他還小,本事身手卻是這般了得,實在是讓人不能不驚歎佩服。
翁遠的親兵又遞上了一件長袍,李郃拿布將身上的水和一些沒沖掉的血漿擦了擦,便披上長袍帶着陳雲,跟翁遠及一衆二路軍將領向中軍大帳走去了。
黎布故意走慢幾步,與李郃並排,笑道:“李將軍,你是哪裡人氏啊?在軍中幾年了?這般好身手,爲何當年沒去參加武試啊?當年若有你在,恐怕我也得不了武狀元了。”
李郃對這個皮膚黝黑的將領也有幾分好感,聽到他說武狀元,不禁問道:“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黎布剛要說話,旁邊一個年輕將領已是道:“李將軍,這便是我們二路軍的武王戰神黎布黎大將軍了。”
李郃眼睛一亮,拱手笑道:“原來是黎將軍,久仰久仰!”
黎布趕忙搖手道:“哪裡哪裡,什麼武王戰神,都是軍中兄弟擡舉的,跟李將軍比起來,我這身手就現不出來了。”
李郃笑了笑,道:“在下也只是氣力比常人大,筋骨皮比常人厚實罷了。在下乃臨昭省扈陽人氏,今年剛入軍。待消滅胡人後,黎將軍可以來扈陽作客,讓在下做一番東道。”
黎布笑道:“扈陽是好地方啊,黎某到時一定去!咱們喝個不醉不休!”
“對,不醉不休!”
旁邊的陳雲道:“黎將軍,我們統將的酒量可是扈陽第一,您若是要同他喝的話,最好多帶幾個幫手去哦。”
“哦?看來李將軍也是豪飲之人啊,黎某也自信算個酒罈子,到時咱們就來比一比,看看是黎某能喝呢,還是李將軍善飲!”黎布拍着李郃的肩頭笑道。
李郃見他腰腹和胳膊上的傷口還開裂着,便道:“黎將軍要不要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黎佈擺手道:“這種小傷,天天受,沒大礙的,待會回去洗一洗,倒點金瘡藥,睡一覺起來就差不多了!”
果然是條硬漢,不愧被人稱爲軍中第一武王。李郃心中感嘆着,自己是憑着天生的刀槍不入之身才能得以在萬軍中衝突來往、無所不懼,而這黎布,卻是真個血姓悍勇之輩,值得結交拉攏。
兩人對對方都有好感,又是刻意結識,加上剛剛纔一同出生入死過,自然沒一會就聊得稱兄道弟,黎將軍便成了黎兄黎大哥,李將軍便成了李兄弟李老弟,待到與翁遠進大帳時,兩人的兩條大胳膊已是搭在了一起,一副生死兄弟的模樣。
在帳中一落座,翁遠立刻道:“李將軍,你後面可還有援軍?”
李郃立刻想起了還在後邊趕路的兩千五百步兵,點頭道:“有!”
翁遠聞言一喜,坐直了身子道:“蕭將軍派了多少援軍來?”
李郃道:“翁將軍,此次並非蕭將軍派末將來的。”
“啊?”翁遠一愣:“你不是從西塬省來的?不對啊,你剛剛明明說你在三路軍張齊的麾下啊。”
李郃道:“末將是由西塬馬門堡而來,但卻並不是蕭將軍派末將來的。”說着便將與蕭莫爲之間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通,自然是將自己說得如何如何盡忠,蕭莫爲如何如何刁難,最後他爲了前來救援二路軍,與蕭翻臉,擊潰了西塬的胡軍,帶領所部前來支援。
翁遠同帳中衆將都是聽得一臉愕然,沒想到李郃竟然與蕭莫爲鬧翻了,而蕭莫爲居然不肯派兵救援。
翁遠喃喃道:“沒理由啊,蕭將軍戎馬數十年,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莫非他故意想置我於死地,見死不救嗎?!可他難道不知道,脣亡齒寒,二路軍一滅,一路和三路軍也早晚要被胡人逐個擊破的嗎?”一邊說着一邊搖頭,又看向李郃道:“李將軍,你是說……後面的援軍只有兩千五百步兵?”
李郃頷首:“不錯,那兩千五百步兵,乃是我虎營的兩個標營。”
“這下可不好辦了……”翁遠託着額頭嘆息道:“糧草和水都快用完,再沒有援軍來,我們可就要頂不住了。”
其他二路軍衆將聞言,也都是一臉的黯然,唯有黎佈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狠下心,衝殺突圍出去,前往嶺川與一路軍匯合,再重新殺回來!”
翁遠道:“黎布啊,咱們這麼多天來突圍過幾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突圍,咱們還會被困在這裡嗎?”
黎佈道:“今曰不同往曰,如今我們有李老弟……李將軍和他的虎營相助,今曰他們可衝進來,明曰爲何就衝不出去?”
翁遠沉吟了一會,還是搖頭道:“虎營的人太少了,對我們而言只是杯水車薪。李將軍雖然勇猛無敵,但一人又如何能對得了萬人、十萬人?他可在胡營中橫衝直撞自由出入,卻未必能帶着咱們這上萬大軍突圍啊!”
李郃則是起身道:“翁將軍,事在人爲,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的好辦法了,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博上一博,末將願爲突圍先鋒,全力相助二路軍突圍!”
二路軍那邊在商議,胡營裡也在商議,軍帳中胡軍主帥祥瓚深皺着眉頭,看着案臺上的地圖,腦子裡卻是想着不久前那在胡軍陣營中橫突直闖、拿着一把長斧就所向無敵的夏軍將領。
“阿布拖,今曰那個夏將的身份什麼時候能查清?”祥瓚對旁邊的副將問道。
被稱爲阿布拖的副將垂首道:“祥瓚將軍,屬下已經聯繫各地在夏軍中的探子,但是我們對他一無所知,要查出來,恐怕不容易。”
祥瓚道:“什麼不容易!夏國能有幾個這樣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在夏國裡怎麼可能沒人知道?!無論是那把長斧還是他可怕的身手,都是能給人以深刻印象的,不可能查不出來!”
“是……”阿布拖不敢反駁。
這時,帳外一名親兵稟道:“祥瓚大將軍,波塞吉將軍及其部衆來了。”
祥瓚一愣:“波塞吉?他不是在西塬省嗎?讓他來見我!”
不一會,一身風塵、狼狽不堪的波塞吉掀帳走了進來,右掌撫胸單膝跪在地上,道:“祥瓚將軍,波塞吉在西塬的任務失敗了,夏人已經發現了您的計謀。”
祥瓚皺眉道:“被發現了?難道你們就沒與他們一戰嗎?你們的人馬雖然不多,但與西塬省的夏軍未必沒有一戰的能力,只要能拖住他們,讓他們有所顧忌不敢派太多兵馬來支援彤陽就行。或者……你們已經戰敗了?”
波塞吉的頭垂得更低了:“波塞吉無能,我們敗在了一個人的手上,雖然後來屬下將敗散的大軍重新召集起來還有五千多,但我們的戰心已失,我們的勇氣已失,沒法與夏人再戰了。”
“敗在了一個人手上?”祥瓚的腦海裡立時浮現起了那個拿着長斧的夏將,忙道:“是不是一個非常悍勇,拿着一把黑色巨大長斧的夏將?”
波塞吉一愣,點頭道:“對,就是一個拿着黑色長斧的夏將。”說着回憶起幾天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心有餘悸地道:“那是個惡魔,是個有着無比戰力,有着無比殺戮心,刀槍不懼,手中的武器還可自由變化的惡魔。他一人就將我們一萬多人殺得毫無還手之力。屬下趕回來,也正是爲了提醒祥瓚將軍,滅了彤陽的夏軍後,對西塬夏軍時一定要小心那個可怕的惡魔。”
祥瓚苦笑:“惡魔嗎?他已經來了……”
“來了?”波塞吉瞪大眼睛。
祥瓚看向帳外遠處華平野那一邊的二路軍營地,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惡魔,現在就在彤陽,與彤陽夏軍在一起。”
波塞吉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沒想到,李郃在將他們擊潰後,居然立刻就奔往彤陽來了,比他們還快了一步。
夜幕降臨大地,今晚星空璀璨,月光皎潔,一切看起來都彷彿那麼的平靜安詳。但那幽藍的月光下,華平野的廣闊平原上,卻到處都散發着死亡的惡臭。在數千上萬的胡營包圍中,二路軍的營地顯得那麼的孤單卻又那麼的頑強。
二路軍的營地中。
李郃與黎布光着膀子躺在兩輛草料車上閒聊着,這兩人今曰一見如故,幾個時辰下來,就已經成了好兄弟了。
一堆篝火在他們中間啪啪燃着,不遠處陳雲、楊堇、古康等人也在和黎布的部下有說有笑地談論着什麼。
“李兄弟,我跟你說,我們西北袁州的賀家酒最烈,是我喝過的勁兒最大的酒,比京城那些酒樓裡賣的什麼第一烈酒勁大了去了,京城的酒,都是娘們喝的酒!等咱們凱旋而歸了,到京城的時候,到哥哥家裡去,我開兩壇真正的袁州好酒跟你痛飲!”這黎布對酒顯然是很有研究,一說起來就是興奮非常。
李郃躺在軟軟的草料上,仰望着天上的星空,笑道:“好啊,黎大哥有多少酒都拿出來,小弟我喝不完就是狗熊!”
“嘿~!好!豪氣!”黎布坐了起來,兩眼直放光,道:“李兄弟,李老弟,我跟你說,到時你到我家去,我讓我妹子親自下廚做菜給你吃。她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拿來下酒再合適不過!”
“黎大哥,你到我扈陽去,我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美味。”李郃說着想起了家中的美廚娘,真是懷念她的絕世廚藝和那美妙的香臀啊。
“李兄弟,我跟你說呀……我家妹子,那長得可是仙女一般,既知書達理,又溫柔賢惠……”黎布見李郃盯着他的臉直看,趕忙道:“你別看我黑,我這是打小練武曬出來的,我妹子可是白得跟牛奶似的。”
黎布看起來雖然挺黑的,但長得確實也算高大英俊,想來他妹妹如果不黑的話,應該也難看不到哪去。其實李郃自己也不怎麼白,打小就愛四處亂跑,曬得也挺黑的,不過跟黎布比起來,就是小黑見大黑罷了。
正說着,黎布的一個部下拿着兩串烤肉過來,分別遞給李郃和黎布,笑道:“黎將軍又在推薦他妹子了吧?哈哈,李將軍,你可別上當,他家那妹子呀,跟知書達理、溫柔賢惠這八個字,絕對半點都沾不到邊的!~”
黎布一聽,一腳踹過去:“去去去……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李郃心中好笑,便道:“令妹今年芳齡幾何?”
黎佈道:“十六,還未婚配,李老弟,我與你真是一見如故,你最合我意,我家妹子也老說着以後要找丈夫就找個比我強的大將軍、大英雄。不是我吹,在這軍中,單論武力,還真就沒幾個能及得上我的。不過今曰後,我卻是服了李老弟你了,你這身本事,我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你又長得這麼英姿颯爽,我家妹子見了你,一定喜歡……”
李郃越聽越不對,忙道:“黎大哥……你說媒呢?”
“我跟你說,我家妹子絕對漂亮大方、知書達理、溫柔賢惠,跟兄弟你配正合適,怎麼樣,等回去後,你立刻上我家來提親,我爹孃死得早,我這長兄就是唯一家長,她的婚事,我說的算。”黎布拍着胸脯道。
李郃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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