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靜靜地山間小路。

陽光有些強烈,使盧宣廷感到有些熱,然而,放眼望去,滿目的蔥鬱,滿目的旺盛,他的心裡也隨之敞亮歡快了許多。是的,人生可以是如此的美好,什麼也不想,任意的踩着腳下不知名的野花,舒舒服服的暢快呼吸,自自由由的盡情舒展,像天上的雲無牽無掛的飄,腦子裡思緒神遊四方。

愛情可以使一個人精神抖擻,也可以使一個人萎靡不振,然而,這愛情對盧宣廷來說是後者,這又算是怎樣的愛情呢?他渴望得到的是一種足以使他心動,能夠惺惺相惜的愛情,他感到,這愛情就在眼前,但是,彷彿又隔着千山萬水,可望而不可及。

就在盧宣廷的漫漫思緒隨意飄時,那個可怕的男人竟鑽進他的眼裡,僅僅是在一瞬間,他卻被那目光深深的烙了一下,那種目光在他似已遙遠的記憶裡有一點熟悉的印記,卻又一閃而過,記不起在哪裡見過。眼見他從身邊抽搐般的擦過去,他的破衣服帶起的風竟在這悶熱的山間讓盧宣廷感到了一陣冷意。

循着這條山路的盡頭,有一座墳,墳邊上有一束野花,花在參差的陽光下絢爛鮮活,一看就是剛放上去的。盧宣廷注意到這是一座新墳,以前沒有的。再回頭,那男人已是無影無蹤,一定是他放上的,盧宣廷心想。墳上沒有墓碑,也沒有別的什麼,只一個孤墳,墳的四周雜草叢生,墳上和邊上卻很整潔,只有野花簇擁着,看得出,如果是這個男人擺上的,那麼這裡一定是他至親至愛的人。

走過楓林,他聽到了琴聲,悠悠揚揚的琴聲只鑽到了他的耳朵裡,一直有韻有律的扣到他的心底,扣到了他心底那最清的湖,激起一波一波的漣漪,然而哪一次扣又是嶄新的,又引起他一次次的亂亂的心跳,他循着琴聲走,直到看到那扇窗,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念依,那個讓他想起“晚來風急”的念依。又是一陣東西晚來風,直吹得盧宣廷如癡如醉,不知何去何從。

那是一片山坡上的谷地,白雲在天空中悠悠的飄,夕陽西下,俯視山谷綿延曲折,夕陽的餘光勾勒了一幅明暗鮮明的潑墨山水,眼前有一扇竹風搖曳的窗影,悠揚的琴聲,伴着忽來忽去的風吹得花影搖動。

琴聲停了,他的雙目恰恰對上她的雙目。

她垂下了眼簾,遮住了那兩潭汪汪的秋水,但有馬上啓開,幽幽的看了盧宣廷一眼,隨即關上了窗子,將這位癡癡呆呆的人兒隔絕在了外面。

盧宣廷真想過去,推開這扇窗。然而,他似乎聽到一種聲音在狂喊他,使他猛然止住了腳步,那聲音嫩嫩的,卻又極具力量,是兒子的聲音,小逢雨喊着爸爸,向他伸出胖胖的小手,兒子會說話了,說出的第一句話是爸爸,他摸摸脣角,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

念依的心仍舊激動不已,激動的是她又一次見到了這個男人,並且深深的攝下了他的影子,堅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臉龐,以及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甚至是那一聲至今清晰的“念依”。

事情總是發生的那樣巧。古小虎回來了,他先看到了窗下的盧宣廷,他的心裡一陣的困惑。

“三少爺,你怎麼在這裡?”

“散散心,不知不覺到了這裡,”然後又裝出很驚訝的樣子和遲疑的語氣:“這是你的家嗎?”

“對呀,”古小虎已感到了什麼,“進來坐吧,我回來送些東西。”說着古小虎推開了後門,引着盧宣廷進了院子。盧宣廷心裡先是一陣不知所以然,而後緊接着一陣亂跳。走進院子,他彷彿進了一個新的世界,後院的竹林亭亭玉立,碧翠欲滴,一條幽徑通往前院,前院是用低低的籬笆圍成的一塊塊花圃,淡淡的花香迎面撲來,這些無一不使他心裡舒暢,輕鬆。離開高高的盧家大院,聽夠了繁繁瑣瑣的無聊事事,這兒彷彿是世外桃源,別有一番洞天。

穿過爬滿紫藤的花架,盧宣廷走進了這個十分簡陋卻又別緻風雅的屋子,坐在竹椅上,喝着小虎剛泡的茶,盧宣廷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念依與婉兒從裡屋出來,古小虎忙說:“妹妹,這就是我常想你們提起的盧家三少爺,快過來認識一下。”

“三少爺,這是我的兩個妹妹,婉兒,念依,畫那幅畫的念依。”古小虎介紹念依時加上了一句。

唐念依與婉兒見過了盧宣廷,念依還特意謝過上次送藥之恩,這倒讓盧宣廷感到微微的不安,他笑着喝了口茶,“不要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他沒有去直視念依,他似乎沒這勇氣,他的心理在作怪。以前,他是多麼盼望見到她,像現在,這麼近。可見到了,卻又怎樣,一切無從談起,也無法談起,並且還有一些害怕,於是盧宣廷只是用眼的餘光再度細細的打量着唐念依,一遍又一遍。。。。。。

一陣靜默,似乎沒有話題,古小虎爲了打破尷尬的氣氛,努力的找着話題。

唐念依低着頭,沒有說話,倒是婉兒“格格”地笑着說着,毫不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