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疆臣和宋承恩面面相覷,就看着秦軍炮隊操縱着那些面目可怖的舉行火炮。
這一門火炮有十幾二十人伺候着,費力地推動到預定的位置上,安置好,調整炮口的高度,清理炮管,然裝填火藥和看起來就很沉的實心鐵彈。
這可不是鉛彈,是鐵彈。
看來這炮是專門用來對付跑不掉的城牆的,那麼笨重,野戰應該無法使用,野戰應該用的就是那些相對靈活便捷的車載弗朗機炮了,那些炮齊大勇手中有一百多門,轟鳴起來估計也相當的可怕。
之前聽聞大明第一名將蕭如薰擅長使用火器,在朝鮮之役調動二百多門火炮打崩了倭寇,殲滅二十多萬倭寇,他們還以爲這是傳說,現在看來,這的確不是假的。
據說大秦五路進兵,總兵力達十六萬,一路就有一百多門弗朗機銃,五路加在一起怕不是要超過六百門。
那麼多的火炮,就算單個威力不大,加在一起,那也十分駭人了,不說威力如何,光那個聲響就足夠嚇人。
據說早些年洪武爺永樂爺時期,火炮火銃之類的就是靠聲音和陣勢威懾敵人,殺傷力其實相當有限。
後來嘉靖年間,弗朗機炮和鳥銃引入大明之後,他們也見識了這種火器,發現這種火器比起碗口銃啊五雷神機啊之類的的確是要強上不少。
但也相當有限。
可眼下這種巨炮,也太可怕了,光是看着就覺得滲人,也不知道待會兒轟鳴起來會是何種陣勢。
怕是能和打雷閃電一樣震懾人心,若是如此,就算打不了二里地,也能起到該有的作用。
至少對方的騎兵會受到影響,馬匹極易受驚。
“都準備一下,第一輪試射,測定距離遠近!”
炮隊隊官大聲吼道。
“是!”
炮隊齊聲高喝。
他們對於這種打活靶子又沒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相當喜歡,自己可以幹掉對方,而對方的武器怎麼着也夠不着自己產生不了威脅,這種感覺不是一般二般的愉快。
而且該說不說,播州軍在火器上也不是不重視,而且也的確也引入了弗朗機炮和鳥銃。
但是楊應龍沒有那麼大財大氣粗,火器是個燒錢的玩意,而且他對火器也沒有那麼擅長重視,沒有做到蕭如薰那樣規定研究方向,把其他的奇葩火器一刀切了的地步。
什麼三眼銃四眼銃,一窩蜂,神火飛鴉,虎蹲炮和碗口銃等等,也有很重的大將軍炮,威遠炮,也有鳥銃,弗朗機銃,朱元璋朱棣時期的早期原產手銃和大擡槍等等。
這整一個第一世代早期火器和第二世代改良火器的中西大雜燴。
這種情況也廣泛存在於明中後期到明末清初的中國軍隊當中,基本上不存在完整使用一種制式火器的火器部隊。
曾經也有一支,不過,毛文龍死後的一系列震盪事件之後,那支火炮部隊投降了滿清。
蕭如薰大手筆的將越來越朝着奇怪方向發展的明軍火器研究部門一刀切,專門朝火槍和火炮兩個大方向發展,順帶着還提出了手雷的概念,並且面向全國徵召民間的火器人才,充實人才庫。
楊應龍沒有這種意識,並無法預見到火器發展的重要性,所以引入新式火器的同時,上一個世代的火器也大量留存,又因爲操作上的繁瑣,願意使用新式火器的部隊很少。
和明遼東軍一樣,因爲用慣了三眼銃,猛然讓他們更換成鳥銃,他們還不願意。
畢竟操作上鳥銃比三眼銃要麻煩得多,而且還有炸膛的危險,遼東軍也是知道明軍軍工部門生產的劣質火器是多麼的脆弱。
楊應龍的部隊當然也知道,與其用那些不怎麼穩定的新式火器,還是不如老傢伙們使得順手。
於是乎情況就變成這樣,落蒙關城牆上不僅有弗朗機銃,也有威遠炮,還有大將軍炮和碗口銃,士兵手上不僅有鳥銃,也有三眼銃四眼銃,還有操縱着神火飛鴉等奇怪火器的士兵。
當然更多的還是拿着制式弓弩和長槍長刀的肉搏部隊。
播州軍的肉搏能力一點也不弱,他們也不畏懼肉搏,不過得知秦軍殺過來的時候,人人臉上都帶着緊張恐慌的神色。
原因無他,三路出擊全軍覆沒的消息也傳到了落蒙關,雖然楊勇親自上關帶兵鎮守,擺出一副身先士卒的樣子,可是他們還是忍不住的恐慌起來了。
沒有嚴格軍規軍紀和組織度的舊軍隊就是如此,順風仗打的相當犀利,一旦遇到挫折,立刻變慫,沒有迎難而上的勇氣。
他們打仗是爲了軍餉,爲了吃飽肚子,爲了女人,不是爲了別的東西。
這固然是一種驅動手法,但是沒有嚴格軍規軍紀沒有組織度的軍隊,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強大的軍隊。
這種軍隊一旦遇到更強的更有組織度的軍隊,必然潰敗,這便是清軍之所以敗給英軍的原因。
一鴉時期,清軍和英軍的火器對比並沒有太落下風,英軍還曾誇讚過清軍的火炮鑄造技術很不錯。
貫穿整個清朝中晚期,清軍的火器裝備也是從一開始稍有落後到後來迎頭趕上,洋務運動之後,雙方武器上的差距幾乎已經不存在了,歐洲各國的武器,無論多新式,清軍都有裝備。
北洋水師南洋水師福建水師成立的時候,洋人驚呼中國水師爲亞洲第一海軍,世界第八海洋力量,庚子戰爭的時候,清軍的火器庫裡甚至有比八國聯軍部隊更先進的火器,連發槍克虜伯重炮一樣不少。
清軍一直以來都沒有在武器裝備上落於下風到足以被打崩的地步,而是因爲舊體制下的封建軍隊和近現代軍隊之間質的差距,差的不是武器裝備,而是軍隊本身所需要的一些組成部分。
蕭如薰麾下的秦軍正在向着近代軍隊的方向發生蛻變,這是一種質的差距,爲了軍餉飽飯和女人而征戰的軍隊永遠不能理解爲什麼有的軍隊會爲了某些理由拼到全軍覆沒也不崩潰。
這不是個別軍隊個別將領所帶領下發生的個別案例,而是整個國家的軍隊的普遍現象,一旦成爲普遍現象,就證明這支軍隊已經擺脫了舊有的限制,完成了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