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清晨之霧色已經散開,雖然近冬,但是暖陽依舊,照的人十分舒服。
王賢眨了眨眼睛,長長舒了口氣,已經許久沒有做夢了,他沒有想到剛纔一閤眼,便做了一個噩夢,那夢中之時的恐懼他還能記得很清楚,那種奇異之感,有如真實一般,令人心驚。
這時應該是正午了吧,王賢仰首看了看天空,只覺得頗爲刺眼,便又揉了揉眼,站起身來。
他在這牆邊睡了這麼久,後背都有些麻了,雙手也頗爲僵硬,便起身活動了一番,然後才整了整衣服,向着屋內走去。
這屋裡也是剛剛打掃的,灰塵頗多,王賢見到那老者正拿着掃帚在一邊掃着,便慢慢說道:“祁伯,沒想到我們過來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現在又要委屈你住在這裡,在下實在有些難以心安。”
那老者擺了擺手道:“這並沒有什麼,對於我來說,這裡和原先的大院子並無區別。”
王賢四顧左右,嘆了口氣道:“現在外面的風聲估計很緊,也不知道官府的動靜如何。”
“小姐去外面打探了。”那老者淡淡地說道:“不過我想外面也好不到哪裡去。”
王賢一驚地說道:“洪雅跑到外面去了?”
那老者見到他這副摸樣,淡淡一笑道:“你莫要擔心,憑着小姐的本事,定然不會有事。”
他這時慢慢打量了一番周圍,嘆道:“這邊看來是明教暗中修建的,說起來明教也真是有一番本領,難怪這次造成這麼大的聲勢。”
“祁伯,洪雅她有沒有說到了哪裡?”王賢沉吟地說道:“我還是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她到外面打探消息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裡,只是依着她的個性,定然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王賢張了張嘴巴,然後一臉無奈地說道:“她這樣實在太過冒險了,現在外面說不定到處都是官兵,她一個人能抵擋數千數萬的官兵嗎?”
那老者輕輕一笑道:“她行事極爲小心,你不要爲她擔心了,我想待到傍晚的時候她就應該回來了。”
他見王賢依舊焦急的摸樣,便放下掃帚,對着王賢道:“我們出去說。”
“其實她出去打探是必須要做的。”那老者這時走到那涼亭之下,這裡已經被擦拭的如冰鏡一般,他示意王賢坐下,然後慢慢說道:“昨夜你們燒了糧倉,今天必然會有大動亂,而待在這裡,雖說稍有安全之感,卻不是良久之策,小姐到外面也是想看看情況,她行走江湖已經很長時間了,分寸自然明白,所以你也莫要爲她擔心。”
王賢沉吟了一下道:“但是她一人出去,也是於事無補啊。”
“揚州城現在到底如何,你我皆是不知。”那老者微微笑道:“我想官府肯定會有大動作,但是他們一時也無從查起,只能全城搜捕,這件事情最好的了結方式是,朝廷大軍圍攻金陵失敗,退守中原,而明教趁機得揚州,如此以來,此事也自然是不了了之。”
“金陵城,不知如今還在不在明教的手裡。”王賢嘆了口氣道:“如果真的能抗的住童貫大軍,對於明教來說,無論是聲望和勢力都會再上一個臺階。”
那老者點了點頭道:“你也可以藉助明教得得以一展雄心。”
王賢愕然地看了看那老者,隨即又像是明白什麼似的說道:“祁伯,你和老伯之間是什麼關係啊?”
“你說洪定海?”那老者輕輕一笑地說道:“我是他的下人。”
王賢一怔,卻聽到那老者嘆了口氣道:“洪定海讓我幫他照看着他的小孫子,我因爲欠他太多,便滿口應允,如今已是數個春秋了。”
“那你們在揚州又是爲何?”王賢轉了轉眼睛,遲疑地說道:“我挺老伯說,他們都是從福建過來的,你們爲何不在福建,而在揚州呢?”
那老者笑了笑道:“揚州是個好地方啊,這裡比起大宋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好!”
他站起身來,朝着遠方望去,良久才又看向王賢,笑呵呵地說道:“你不覺得揚州很好嗎?”
王賢一愣,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到一個聲音說道:“祁爺爺,你在這裡啊,我的琴壞了。”
那老者轉過頭來,卻見到是小睡,他抱着一個木琴,有些委屈地說道:“我一直小心地抱着它的,沒想到剛剛打開的時候,卻發現斷了一根,根本不能彈了。”
王賢擡首望去,果然那木琴正中斷了一根,的確是壞了。
“你拿過來我看看。”那老者接過木琴,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隨即便把木琴放在桌上,慢慢地修了起來。
王賢坐在一邊,看着這個老人一絲不苟的神態,和昔年在昌化小縣的大柳樹下,洪定海做樂器的時候一模一樣,都是那麼的認真,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影響不到自己一般。
而自己卻沒有這樣的耐心,那時坐在竹椅之上,削着木塊的時候,便有不耐煩,而觀以往所作所爲,又何時有平常之心?
常常說萬事急不得,然而自己卻最爲浮躁,以往所判斷的,所選擇的,都是自以爲是捷徑的道路,卻沒有想到這些捷徑最終都變成了岔路,自己越行越遠,卻終是回不了頭。
“好了,小少爺你試一下。”那老者這時微微出了口氣,把琴推向一邊,然後微笑地看着小睡坐在石臺之上,輕輕地撥絃。
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卻是那首高山流水,小睡明顯彈的不熟,有些音調都變得很是奇怪,但他卻恍若未覺,沉浸於此,慢慢地撥動琴絃。
王賢看着這個彈琴的小孩,忽然有些明白起來,原來所有的煩躁皆是因爲不夠用心,此本由心而出,若不思量,又何來煩惱之情?
他慢慢地迷上眼睛,腦中卻閃現出夢中的大漩渦,那種迷離的色彩和不停轉動的漩渦,讓他心中觸動萬千,一時之間,彷彿有千萬句話要說,卻不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