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不用太急,揚州離金陵並不遠。”王賢輕輕一笑,看着夜空,笑呵呵地說道:“不過今夜還是不能安寧的,必須要趁着這一夜前行。”
洪雅點了點頭,夜色黑暗,而且又有小雨,正是走回去的大好時機,如果天亮以後,必然會被官兵們找到。
王賢看了看洪雅,又慢慢說道:“你覺得金陵現在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洪雅很乾脆地回答了一句,隨即又飛快地說道:“不管金陵如何,我們現在還是在揚州城不遠的地方,如果不小心的話,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王賢點了點頭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洪雅聽他說話只說一半,微微不解地問道:“你想說什麼就全說出來,婆婆媽媽的像什麼男人!”
王賢無奈笑道:“我是想,或許我們幾人會出現什麼事情,你也知道,畢竟現在我們還在這裡,官兵要想追捕的話,憑着人多,總有可能會抓住我們的,如果真的出現這種事情,你就和祁伯他們先走吧,順便幫我做一件事情。”
洪雅一愣,隨即便覺得有些惱怒起來,但她卻忍住火氣,吐出幾個字道:“什麼事?”
“你幫我找回我的家人,他們現在是在趙萬寶的手裡。”王賢想了很久,腦中閃過許多事情,卻終究說道:“如果我真的出事,幫我照顧一下家人。”
洪雅忽地冷笑道:“你倒是很有孝心的嗎?”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道:“不過這與我有何干?我幫你做的事情還少嗎?救了你多少次了?嗯?你還要指望我去幫你找家人?你存心想被官兵抓住是不是?這樣你就可以一了百了,什麼事情都不過問了?”
“不是,我……”
洪雅冷笑道:“你不用解釋什麼,反正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你的家人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你如果想和家人見面,就必須自己去金陵,自己去救他們!”
王賢一愣,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地說道:“洪姑娘,謝謝。”
“不要謝我。”洪雅漠然地說道:“你一說謝字,就必然有求於我,我不想聽到此言。”
王賢哭笑不得,半天才說道:“我是真的感謝你,回想這些年來,你和老伯他們一直在幫我,從昔年在揚州,到昌化縣,到金陵城,又回到了這個揚州,我被你救了數次,又被你幫了數次,而我,卻並沒有給你們任何報酬,如今想來,好多話都無法講明,唯有一個謝字了。”
洪雅卻默不做聲,她望着遠方,讓王賢也看不清表情。
“這一次揚州之行,我突然有些迷惑起來。”王賢低低地說着話,像是對洪雅說,又像是呢喃自語:“我這些年來說做的,到底對不對,好多事情,我都是自以爲是正確的,所以不計後果地做事,但到了後來,又發現極爲天真,不僅不能成事,反而敗事,這幾年如果不是你和老伯暗中幫我,我早已經死了不知十次還是百次了。”
洪雅聽他聲音淡然,雖是平淡之語,但頗顯得有些失落,她微微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就是想的太多,所以纔會這樣,如果不去想這些事情,就什麼都沒有了!”
王賢失笑道:“這倒是貼切之語。”
他看着夜空,漆黑的夜色存於天地,什麼都看不清,恍惚之間,可以穿透蒼穹,讓世間一切變得虛無起來,唯能感受那夜風吹襲,秋雨瀝瀝。
“我們什麼時候走?”週三不知道何時走了過來,他先看了看洪雅,隨後便對着王賢低聲說道:“方纔我和大哥他們說了半天,大哥總算認同我了,同意和我們一塊去金陵。”
王賢微笑道:“如此便好,我真不想你們四兄弟出了什麼變故,大公子肯和我們一起回去,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不過,我之前聽那個捕頭說起,金陵城已經被朝廷大軍攻克了。”週三眨了眨眼睛道:“王公子覺得會不會是真的?”
王賢朗聲笑道:“這當然是假的了,如果朝廷得勝,如此大捷,豈不是所有的人都知曉了,而朝廷也巴不得炫耀戰功,你看我們行來之時,官道荒涼,又沒有什麼馬跡,顯然是因爲沒有什麼往來,你想一想,這種事情,如果得勝,那些人豈不會立馬向各處通報?顯然是那個捕頭的虛妄之言,故意爲之,三公子你總不會相信吧?”
週三忙笑道:“我怎麼會信呢,只是因爲那個捕頭的胡亂之語而已。”
“我們今夜要快速趕路,今夜風高,且有雨,對於我們夜行極爲有利,明天的時候,我們的足跡也會被風雨掩蓋,他們搜捕就要困難許多了。”王賢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走到那老者的身旁道:“祁伯,你把乾糧拿出來吧,我們先吃一點,然後就快點趕路。”
那個老者點了點頭,隨即就開始分發乾糧,這個乾糧都是很涼很硬了,但因爲沾染了些許雨水,變得鬆軟下來,雖然不好吃,但是所有的人都不在意這些了,大家生嚼了幾口,便整理一番,準備走夜路了。
周大他們依舊沒有過來和王賢說什麼話,只有週四向王賢打了一聲招呼,他們四兄弟也依舊走在最後,而王賢和洪雅兩人在前面,那個老者領着小睡走在最前面。
秋雨依舊,夜色極暗,但沙沙腳步之聲穿過村莊,繞過小路,一直延續,直到叢林之中。
夜色就像一塊黑布,把所有的東西都遮蓋起來,這些行走在夜色之下的人們,也什麼都不再去想,他們只是快步地超前而行。
而這些人沒有想到,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夜色之下,也正有一些人正朝着他們追去,夜色之下的幾盞燈籠,頗顯得有些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