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頜首道:“王爺, 你成熟了。”
燕王的目光如此深沉,凝視着滕琰不語。
成熟是要付出代價的,滕琰也心疼燕王, 但她能做什麼呢?她是促進燕王成熟的一隻很重要的推手。
“剛到軍營時時候, 我看王爺酷酷的樣子, 以爲王爺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能把犬戎人趕走呢。” “滕琰不想氣氛如此的沉重, 就用吃驚的語氣逗笑。
“哪有十足的把握呀, ”燕王也陷入了回想,“那次你病了,我真的很擔心。抱着你睡的時候, 我還在禱告上蒼,千萬把你留給我,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他笑了笑說:“我真夠傻的, 一點也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女子。”
又談起這個尷尬的問題了, 滕琰笑着握住了燕王的手說:“幾年過去了,我們也有了如此多的回憶。讓我們保持住經過生死留下的情誼, 別讓這些美好的東西被沾污。”
燕王也緊緊握住滕琰的手,他明白滕琰只想與自己保持朋友的情誼,要是自己不是燕王,她一定會喜歡自己的吧。
其實滕琰心裡也有些愁,燕王一直藉口病沒有全好, 沒有讓側妃去他的寢殿, 當然也沒來滕琰這裡。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局面還這樣僵着。
所以燕王一去了軍營, 滕琰馬上進了燕王府內院。
從京城回來的當天, 滕琰曾與與安寧公主和王蓉見了一面,鄧鈺去了東山郡一直沒有回來。三人行了禮說了幾句問候的話就結束了, 滕琰也沒能與王蓉私下裡說上話。今天,滕琰把公務都推了就是要把王蓉找來想好好談談。
王蓉還是一副閒適自在的樣子,拿出幾件她給滕琰新做的衣服鞋襪,又要說說王府裡過年的大事小情。
滕琰沒聽幾句就打斷了她的彙報,突然對她說:“燕王現在已經好了,他得選一位王妃。”
王蓉的臉變了色,她是能聽明白滕琰的意思的,但她還是很鎮靜說:“恭喜妹妹了,王爺一定會選你的。”
滕琰點了點頭說:“原來王爺也是這樣打算的,可是,你說我合適嗎?”
“妹妹自然是最合適的了,”王蓉已經恢復了笑容,“我冷眼看着,他也就對你一個女人不反感,而且,還另眼相看。”
“不過,那只是因爲治理燕地需要的原因罷了。”滕琰擺了擺手說:“我倒是推薦了你。”
王蓉本來與滕琰一起靠着大迎枕坐着,馬上起身下了地,跪着對滕琰說:“燕王雄才大略,只有王妃這樣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我蒲柳之姿……”
滕琰一時不防,就讓王蓉跪了下去,她馬上一面拉起了王蓉,一面說:“蓉姐姐不必如此小心,若是我真的有這個打算,還會對你說嗎?”
看王蓉不說話,滕琰笑了笑:“蓉姐姐是知道我的,我早就說要嫁個一心一意對我的男子,這決不會變的。你說燕王能那樣對我嗎?”
王蓉看着滕琰不語。
滕琰苦笑了一下說:“蓉姐姐,如果,我們間還不能有什麼說什麼,那可真的就辜負了我們這們多年的情誼了。”
“不能。”王蓉實話實說了。
“那你說我能做個賢良淑德的燕王妃嗎?”
“不能。”這次王蓉答得快了些,什麼事開了頭,往下就好辦了。
“那蓉姐姐說,你能嗎?”
王蓉低頭不響,就是她們間的關係再好,王蓉這種大家閨秀也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於是滕琰看着她的眼睛,真誠地說:“我知道你能,你自己也知道,對不對?”
“現在,這個機會擺在你的面前,我也不勉強你。如果,蓉姐姐想爭取,那麼我就會幫你,如果不想,那我也不會多事。趁燕王不在,我們姐妹間把話說清楚,好決定之後怎麼辦。”
“我是不肯嫁給燕王的,我們早有協議,王爺過幾年就會放我離開。安寧公主就是行屍走肉,鄧鈺更適合嫁一個軍官,過更簡單一點的日子。還有晉地的陳家和孫家,也要送嫡女過來,但我想燕王妃還是出身燕地好一些,蓉姐姐就是個很好的人選。”
滕琰理性地分析完,又說:“其實,我推薦你也是有私心的。畢竟我們關係好,你做燕王妃將來我也會方便得多。”
滕琰的話說得非常清楚,現在就看王蓉的決定了,她靜靜地等。
王蓉緩緩地擡起頭,很堅決地說:“琰妹妹,你幫我吧。”
滕琰暗自嘆了口氣,王蓉和王沂不愧是兄妹,也不知他們從小受到的是什麼樣的教育,經歷了什麼,這對兄妹都不是那麼看重感情。王蓉的表情,不是想到情郎的樣子,倒是像去完成什麼任務。
“蓉姐姐,你也不必勉強。你看我,是決不打算委屈自己的。”
“委屈自己,只有你纔會那樣覺得。我不同於你,非要一心一意的情郎,如果能當上燕王妃,我覺得是無上的光榮。”王蓉也認真地說:“不管是爲了我自已還是爲了王家。”
“那好吧。”滕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快樂些。不管怎麼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從南邊帶來了很多的衣料和首飾,你挑些合用的,等燕王回來時,我就讓人去找你。”
王蓉沒有客氣,她讓滕琰幫她參謀,挑了不少與她相配的衣飾,纔回自己的院子了。
燕王過了三天才從軍營回來,滕琰覺得去了一趟軍營,燕王的精神狀態好多了。照例同燕王彙報了一下政務,兩人又一起商量了些事。
公事完畢後,滕琰就笑着說:“今天,我請王爺喝酒吧。”
燕王點頭同意。
滕琰請王蓉做陪。
王蓉梳了飛仙髻,只用一大串珍珠纏在髮髻間,頭髮上的珍珠大小色澤幾乎完全一致,瑩潤可愛,在黑髮間俏皮地閃着光。
她身上穿了一件湖綠色的小襖,只在領口、袖口用銀線繡了些花朵,銀線只簡單地勾勒出花的形狀,花朵中的花蕊鑲了小珍珠,下面是一條同色的裙子,一朵朵的同樣是用小珍珠做成花蕊,銀線繡的花從裙腰開始出現,越來越密,到了裙邊,花朵重疊,光采耀人。
這種繡法,還是仿當年開國公府裡針線上的胡媽媽給滕琰繡的一條裙子,不過,又有了變化,只用銀線繡出花的輪廓來,不是那樣的繁複,卻更靈動自然。
簡單至極的打扮,卻用盡了心思。衣料是最好的綾羅,染成最正的湖水綠,在不同的角度下,還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有了珍珠的映襯,更顯得流光溢彩。而這種顏色不是王蓉那白皙得無法挑剔的皮膚,是根本不敢穿的。美麗的衣裝掩不住王蓉的美貌,她就象一支清新的百合,在一旁穿着暗紅衣服的滕琰的陪襯下,尤其地動人心魄。
燕王的眼睛久久地停在了王蓉身上,他很少說話,只是慢慢地喝了幾杯酒。滕琰和王蓉自在地一面品酒,一面閒聊着。王蓉很有酒量,也喜歡葡萄酒,她的言談舉止自然而優雅,談吐風趣幽默。
很愉快的氣氛,滕琰覺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在王蓉要離開時,滕琰笑着對燕王說:“王爺幫我送送蓉姐姐吧。”
燕王沒說什麼,披了披風送王蓉出去。
第二天議事的時候,滕琰就提出了東山郡和平陽郡兩處尚未平定的戰局今年應該解決。去年公孫、蕭和劉三家聯合的計劃被徹底擊碎後,這三家中的劉家因爲有犬戎絡部做靠山尚能勉強支持,而公孫和蕭家的形勢越來越困難。
鄧老侯爺的傷好了後,鄧氏父子將公孫家緊緊地包圍在崖城內,而蕭家自從退兵後,雖然還時不時地到沿海搶掠,但面對沿海越來越嚴密的防守,成功的時候極少。
是該把這兩處一舉拿下的時候了!
滕琰的建議基本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然後,滕琰就提出她要去平陽督軍。
現在平陽負責軍務的是郡尉羅才生,是去年才認命的。
羅才生到了當了昌平郡尉後,就沒在昌平城裡住上幾天。他帶着昌平大部分的人馬,到了沿海一帶,分兵把守海岸,設立墩臺,用狼煙示警。蕭家的人一登岸,附近的駐軍就會一齊來救援,取得很好的防守效果。
蕭家在實力大打折扣後,又被羅才生壓得擡不起頭來。而羅才生信心滿滿,只等船廠造了足夠的船後,成立水軍,就把蕭家一舉滅掉。
滕琰的建議又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因爲去年那一次的出征,滕琰在大家心目中確實確立了女將的形象。再加上,燕地從沒有水軍,大家對海戰有些沒信心。有了燕王妃督軍,平陽那邊的形勢自然沒有問題,所以滕琰主動請命,再正好不過了。
滕琰之所以敢主動請命去平陽郡也是上面的原因。大家都不會水軍作戰,那正好在一個起跑線上了。她也可以從頭學,況且還有羅才生。
更深層的原因嘛,也有。那就是她想離開燕王府一段時間,一來是給燕王和王蓉留下進一步發展的空間,二來是她想好好放鬆一下。
屈指算來,滕琰走出內院已經好幾年了,可以說她一直沒有好好地休息休息。前世每年還有十幾天的帶薪休假呢,現在,就是過個春節也只能更累。
人呢,就是這樣的奇怪的生物,太閒了,就想找點事做,太忙了,又想好好地歇着。
以前滕琰休假時最喜歡去海邊了,海風吹着,海浪拍在身上,再吃點現撈的海鮮,那樣的生活,滕琰已經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