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情繼續說道:
“小叔叔很好,他和我完全不同,當時的我就好像是一塊陰影,而他卻是真正的光明,他成績優異,天賦異稟,對設計有獨到的見解,他的人生充滿希望,所有人對他寄予厚望。”
“而我,生性放蕩不羈,喜歡自由,經常夜不歸宿,是個名副其實不學無術的混混。我很崇拜我的小叔叔,也同樣憎惡他的光明,那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
“我討厭他神采奕奕,同時又羨慕他前途光明。他的夢想是成爲國際最一流的設計師,希望他的名字被所有人銘記。而這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明明和我同歲,卻和我生活在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他那麼好,而我卻一無是處。香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變數。和其他人不同,她沒有喜歡上我那人見人愛的小叔叔,卻獨獨喜歡上了我。”
“有一刻,我很欣喜,因爲終於有人看到我的好,終於有人在我和他之間選擇我。我經常會帶着香香出去混,漸漸的,我發現我的小叔叔有點變了。他不再像以前那麼開朗健談,幽默風趣,而是漸漸沉默寡言,總是用一種很憂傷的眼神看着香香。”
“我慢慢意識到,小叔叔可能非常喜歡香香,那是和我對香香表面的好感完全不同的喜歡,那一種喜歡深入骨髓,刻骨銘心。於是,我開始疏離香香,因爲其實我並沒有真的那麼喜歡她,我對她的喜歡僅僅是因爲覺得她的眼光比別人好,而小叔叔卻不同,他對她的喜歡,是一種綿長而悠遠的深刻。”
“所有都對小叔叔寄予厚望,可是他的光芒卻漸漸在消失減弱,香香對我窮追不捨,我開始避她如同蛇蠍。我用最冰冷的表情面對她,最無情的字句刺傷她,可是她卻始終追着我……”
“直到有一天……”
“我收到香香被綁架的信息,於是不顧一切趕來救她,誰知,只是她的一場惡作劇!她在那混亂的時刻向我告白。我狠狠拒絕了她,告訴她我們絕對不可能。她問我,是不是因爲小叔叔,如果沒有他,是不是我就會接受她。”
“我剛想回答她,就看到小叔叔站在香香後面看着我……”
“他用很悲傷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卻對我輕輕地笑了,笑得有點絕望,但是卻依然在假裝若無其事。”
“就在這個時候,平時被我欺負過的其他幫派的老大,找了一羣人截住了我們,他們有七八十個人,而我們只有三個,一個是我,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叔叔,一個是毫無戰鬥力的女孩。起初我選擇應戰,但畢竟對方人多勢衆,小叔叔見我受了傷,非要我們選擇逃。”
“他讓香香坐上我的車,說自己隨後就到。我聽從了他的建議。”
“可是,等我們準備就緒,他卻沒有上車……他故意挑釁那羣混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他的身上,讓我們快逃。我要下車,香香抱着我不放,儘管如此,我最終還是跑下車,可是,我來得太遲了。”
“那一年,他才十七歲,他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畫下了句點。”
“我知道他聽見了。他聽見了香香說的那句話。那句問我,如果他不存在,我和她是不是就有可能。”
“我的小叔叔,他和你一樣,是那種就算自己受了再多的傷害,心裡也還是想想着別人的人。我真的很恨自己,爲什麼當初不早點跟香香說不可能,不管有沒有小叔叔,我和她之間都不可能。如果我早點告訴她,小叔叔可能就不會死了……”
“是我害死了他。”
“他爲了成全我們,才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了他的生命。他救了我,我卻再也沒有勇氣做我自己。”
“於是,我開始假裝他還活着,我假裝我就是他,我在想,如果他還活着,他會做點什麼。應該是跟他說的一樣,成爲一名優秀的設計師,進入最好的企業,然後,讓他的名字被全世界知道吧。”
“於是,我在頹廢半年之後,開始了瘋狂的學習之路,就像他曾經告訴過我的一樣,我對設計也有着很令人震驚的天賦,我很快學成歸來。”
“然後,用他的名字,進了帝傳承上班。”
“後來香香找到我,我依然冷漠地推開了她。之後,她開始製造各種麻煩……因爲她知道,不管我對她有多麼冷漠,都不能對她見死不救。”
“她不停的用各種辦法逼得我去見她,和別人打架,鬥毆,在酒吧買醉,在各個酒店吃霸王餐。只要她能想得到的,她都會用。”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是那天,你在醫院,我出去爲你買粥,她打電話給我,說她要死了,如果我不來,她就死給我看。她以前也經常這樣威脅我,所以,那一次,我沒有理會她……”
“我回去之後發現你墜落大海,我跟着海軍在大海上找了你很久,期間,她給我打了一百多通電話。然後,她失蹤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如今已經過了五年。”
“我想,她應該是對我徹底死了心,想要重新開始吧。”
“這就是我和香香以及我小叔叔的故事……”
黎盛夏聽完譚情說的故事,非常震驚,她沒有想到,譚情之所以會用自己小叔叔的名字,既然還有這樣一層緣由。
“所以,你初見我的時候,就喜歡戲弄我,是因爲……”
“嗯,因爲你身上有很多特質,和我小叔叔很像。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
黎盛夏說道:“譚情,我相信,你的小叔叔一定從來沒有怪過你。他是希望你和香香都可以幸福,纔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如果他知道你過得不幸福,他一定也沒有辦法安心。”
“看吧,你總是這麼會安慰人。”譚情說完想要對她笑笑,卻發現很難,他沉默地看着海域,久久地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