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靳橘沫,是駭人且不正常的,連於惠華看着都覺得背心發冷,不敢靠近。
靳橘沫笑看着方靜禕慘白的臉,眉眼彎了彎,一對長長的睫毛輕輕垂着,像兩把蒲扇,輕聲說,“看,都把你們嚇到了。我剛剛只是跟方女士開了個小玩笑而已,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之說,死了的人,就真的死了,又怎麼可能回來。”
說道最後,靳橘沫的聲音已經輕到幾乎聽不見洽。
方靜禕聽到她這麼說,雙眼當即瞪圓,臉上還帶着不敢相信,“你耍我?”
靳橘沫收回嘴角的弧度,沒有起身迎接她,整個人慵懶的靠在沙發背上,眯着眼睛看着方靜禕隱怒的臉,“方女士是書香門第之後,說話怎麼這麼沒有水準?我都說了,是開玩笑而已。鈐”
“你,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方靜禕絕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一聲不吭的她,此刻卻牙尖嘴利,句句刻薄。
“教訓?”靳橘沫挑了下眉,“方女士說我在教訓您,可要拿出證據來,像這種憑空臆斷的話,方女士這樣高貴的千金小姐可千萬不能說,免得惹人哂笑。”
“你這黃毛丫頭,怎麼這麼沒有教養?你父母都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麼?”方靜婷怒盯着靳橘沫,忍不住替方靜禕打抱不平。
“我以前本來是不會的,可自從教我的那個人過世之後,我就變成這樣了,好奇怪。”靳橘沫像是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勾着脣笑,可笑着笑着,眼睛卻紅了起來。
方靜婷一開口就被氣得夠嗆,扭頭看向同樣氣得臉色漲紅的方靜禕說,“姐,咱們別跟她廢話了。”
方靜禕恨惱的瞪了眼靳橘沫,轉頭看向無措站在一旁的於惠華三人,目光在掃到於惠華時,方靜禕驚了下,愕然道,“你怎麼在這兒?老爺子不是說你幾個月前辭職回老家了麼?”
“……”靳橘沫輕皺了眉,看着於惠華。
於惠華心虛的迴避着靳橘沫的視線,臉龐尷尬的抽動,“夫人。”
方靜禕此刻只想快點離開,也懶得追問她爲什麼在這裡的原因,不耐煩道,“快去幫這位靳小姐收拾行禮,送她離開!”
於惠華愣住,“夫人……”
“夫人什麼夫人,還不快去!”方靜禕低喝。
於惠華閉上嘴,爲難的望向靳橘沫。
靳橘沫緩緩垂了垂睫毛,沒說話。
“惠華,沒聽到你家夫人說話麼?”方靜婷見於惠華不動,臉不悅的拉了拉,哼道。
“這……”
“讓我離開何必勞煩方女士親自跑一趟,只要容先生一句話,我自己就捲鋪蓋走人。”
不等於惠華說完,靳橘沫幽淺的嗓音徐徐傳來了過來。
聽到她聽到容墨琛,方靜禕皺了下眉,“我是他母親,我能替他做主。”
“不,你不能。”靳橘沫黑白分明的雙眼直直看着她。
方靜禕下巴繃緊,不可否認,她被靳橘沫一針見血的話給擊中了。
“看來方女士並沒有徵得容先生的同意,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走。”靳橘沫道。
方靜禕惱怒,“你說不走就真的能不走麼?今天墨琛無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你都必須離開這裡。我絕不允許你這種骯髒的女人留在這裡!”
“可就是有人喜歡我這種女人。”靳橘沫忽的勾起嘴角,笑得嫵媚多嬌,緩緩看向出現在門口的男人,“容先生,你說是嗎?”
“……”方靜禕和方靜婷同時一怔,轉頭看向門口。
而於惠華則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動得眼眶潤了潤,期盼的看着容墨琛。
容墨琛一身清冷的黑色大衣,大衣敞開,露出規整貼身的鐵灰色西裝,同色西褲熨帖在他筆直的腿上,更是將他一雙大長腿拉得更長更有力。
他一隻手還握着一隻皮手套,冷峻的臉龐不知是因爲剛從外進來沾染溼氣的緣故還是怎麼,冷冰冰的。
聽到靳橘沫的話,容墨琛淡看了她一眼,“嗯。”
嗯……
不僅方靜禕兩姐妹愕然,就連靳橘沫本人聽到這話也微微愣了愣,隨後輕輕挽起嘴角,笑眯眯的看着容墨琛。容墨琛微不可見的蹙了眉,從門口大步朝裡走,途徑方靜禕兩姐妹時,腳步並沒有停頓一下,“於姨,給兩位夫人上兩杯熱茶。”
“誒。”於惠華連忙應,帶着兩名小丫頭去廚房煮茶去了。
“墨琛,現在這個時間不在公司,怎麼回來了?”方靜禕皺眉,似有些不滿容墨琛的“不務正業”。
容墨琛也不知道聽到沒有,徑直走向靳橘沫,在她身邊坐下,大掌握了握她的手,輕聲問,“早上讓於姨給你熬的燕窩粥吃了沒?”
“容先生親自吩咐的,我怎麼敢不吃?”靳橘沫彎着眉,將另一隻手也搭在了容墨琛的手上,笑意盈盈的說。
容墨琛微眯眼,餘光掃了眼她刻意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右眉輕挑,“中午我讓人在素錦齋訂了餐送來,等會兒我陪你吃。”
“那當然好啦。”靳橘沫笑笑,旋即垂下了纖長的睫毛。
“累不累……”
“容墨琛!”這次,沒等容墨琛說完,方靜禕薄怒的嗓音擲了過來。
接着,高跟鞋蹬蹬瞪的聲音逼了過來。
容墨琛神色不變,黑眸仍舊蜷蜷的望着靳橘沫。
靳橘沫嘴角扯了下,微微擡頭看着方靜禕。
方靜禕氣得呼吸加速,瞪着容墨琛,“你有沒有聽到媽媽說話?”
容墨琛這纔將視線淺淺移到她身上,薄脣淡啓,“今天不知道您要來,所以只訂了兩人的餐量。您和小姨若是要留下來用午餐,我另外訂。”
“誰要留下來吃飯?”方靜禕怒目圓瞪,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塗着藍色指甲油的手指猛地指向靳橘沫,“我今天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她離開!這種女人,不配住在這裡。”
靳橘沫眉心動了動,低着頭沒說話。
“憑什麼?”容墨琛盯着方靜禕,緩緩吐出三個字。
“……”方靜禕一愣,旋即更怒,“憑我是你母親!容墨琛,你別不識好歹。如果不是爲了你,我何必做這個惡人?你少拿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對我!”
“是啊墨琛,你母親都是爲了你好。你何必爲這麼個女人傷了你們母子倆的感情?”方靜婷也走了過來,輕蔑看了眼靳橘沫,擡高下巴對容墨琛說,語氣頗有點你別不知所謂的高高在上。
容墨琛臉色明顯沉了沉,黑漆漆的眼瞳醞釀着陰霾。
“算了容先生,既然方女士這麼不待見我,想趕我走,爲了你們的母子感情,我還是走吧。”靳橘沫輕聲細語的說,臉上全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容墨琛冷冷盯着她,此刻有點想撕了她這張僞裝的皮囊,懲罰的捏了捏她的臉,可力道卻沒捨得下狠力,連紅印子都沒留下,低斥,“故意給我添亂?你倒是想!”
靳橘沫無辜的撇嘴,烏溜溜的大眼可憐巴巴的看着他,“我這還不是怕你夾在我們中間爲難麼?你還說我。”
容墨琛磨了磨牙,兩根修長的手指無奈的捏了捏她的下巴,擰眉看向方靜禕,“在這裡的每個人誰都可以走,但她,想都別想!”
“容墨琛!”方靜禕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都青白了,怒指着靳橘沫的手都在顫,“你知道你今天維護的這個女人都幹了些什麼不知羞恥的齷蹉事麼?她就是個人盡可夫不要臉的下作東西,千方百計想要攀上你這個高枝飛黃騰達!你在商場上那麼精明,看女人的時候你就瞎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今天她還非走不可了!”
方靜禕許是被容墨琛給激得失去了分寸,說話也不知輕重,連書香門第的涵養也給跑到可九霄雲外。
不過,方靜禕在面對靳橘沫時,確實也沒什麼涵養。
或許是覺得對靳橘沫這樣的人,沒有必要吧!
靳橘沫聽到這些話,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看了眼容墨琛。
容墨琛下頷骨輕繃了下,也只是一下,撩脣冷笑,“我也說了,絕不可能!”
“混賬,混賬!”方靜禕氣得連罵了兩聲,整張臉都在抽搐。
方靜婷見她胸口急劇起伏,眼看着就要背過氣去了,連忙扶住她,不滿的盯着容墨琛,“墨琛,你……”
卻,方靜婷纔剛開口,容墨琛便將沙發上的靳橘沫打橫抱了起來,長腿朝樓梯邁了過去,頭也不回的上了二樓。
“……”方靜禕和方靜婷實在沒料到來這裡會受到這樣的冷遇和怠慢,兩人都愣了半響,緩過神來,兩人的臉色刷的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方靜禕捂着胸口,連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沙發上。
方靜婷閉了閉眼,深深吐息兩口,皺眉看向方靜禕,語氣鬱悶,“姐,現在怎麼辦啊?”
方靜禕氣得心口疼,呼吸不暢,“我怎麼生了這麼個鬼迷心竅的東西!”
方靜婷沒想到今天陪方靜禕來這裡還受了一頓窩囊氣,臉色拉得很長,涼涼道,“人家現在是容氏集團的總裁,整個z市的經濟命脈都握在他手裡,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敢說什麼啊,誰又能說什麼啊,我是沒辦法咯。”
方靜禕聽得心火直冒,“你除了煽風點火還會什麼?還嫌我氣得不夠是嗎?”
方靜婷撇撇嘴,環顧了眼客廳的環境,眼底掠過一閃而過的驚.豔,輕嘆了口氣,懶懶看着方靜禕,“姐,你走不走啊?你不走我可走了!”
方靜禕臉上陰氣沉沉,咬咬牙,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看着方靜禕氣騰騰的背影,方靜婷翻了個白眼,挎着昂貴的包包跟了上去。
直到客廳恢復安靜,於惠華才和兩個小丫頭從廚房走了出來。
“於姨,您叫夫人的那個,就是容先生的母親麼?”其中一個小丫頭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問。
於惠華眉心鎖着,像是有心情,聽話,隨意點了點頭。
“不是說容先生的母親是書香名門之後麼?怎麼……”另一個小丫頭戰戰兢兢的,“這麼兇?”
“是啊,她還說容先生瞎。哪有母親咒自己兒子瞎的?”小丫頭爲容墨琛抱不平。
於惠華雙眼動了動,皺眉斥道,“好了,都閉上嘴幹活去。”
兩個小丫頭乖乖閉上了嘴,散了。
……
二樓主臥。
容墨琛將靳橘沫放坐在牀上,輕握着她的肩將她推倒在牀,重重吻住了她的嘴,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凌冽兇悍。
靳橘沫眼睛彎着,黑漆漆的眼仁裡卻沒有一絲笑意,沒有掙扎,任他吻着。
容墨琛發狠的吻了她好一陣,直到她嘴脣紅月中才輕輕退開,黑眸沉蕩着收斂的怒意,大掌捧着她的小臉,“故意的是不是?”
靳橘沫疑惑,“容先生這話什麼意思?”
容墨琛盯着她的眼睛,忽的扯脣一笑,從她身上起來,偏頭看着她消瘦的臉頰,將手遞給她。
靳橘沫看着他的手,緩了一秒,纔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容墨琛將她輕拉了起來,卻沒有放開她的手,黑眸清蕩蕩的,已看不到一點怒意,柔和的看着她,“過了年,我帶你去澳洲走走,如果喜歡那裡,就在那裡待產,臨產前再回國。”
靳橘沫垂着睫毛,“容先生說了算。”
容墨琛擰了下眉,長指擡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是不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只要能讓容先生高興,我都好。”靳橘沫笑道。
“……”容墨琛咬緊牙關,看着靳橘沫的眼眸騰出絲絲戾氣。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總是有求必應,無論他說什麼,她都照做,從來不會忤逆他。
她看着他會笑,那笑讓人挑不出一點敷衍,可卻始終沒有溫度,假得讓他憎惡!
之前和他在合約期間,她也常對他假笑,曲意逢迎,可那時,他覺得有趣也無所謂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然而現在,他卻厭惡透了她對露出每一個虛假的笑容。
他想撕掉她這張僞裝的面孔!
容墨琛嘴角繃直,“既然這樣,那我想,明天去民政局領證,你也沒有任何意見,是吧?”
靳橘沫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飛快揚起嘴角,“我都可以。”
“……”容墨琛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一拳打到棉花上是怎樣的無力。
……第二天,簡涼彤帶着慕煙來錦銘港城找靳橘沫。
看着兩人一同來,靳橘沫站在門口笑了笑,“你們兩個怎麼一塊兒來了?”
“當然是來看你了。”簡涼彤看到靳橘沫瘦凹的臉,眉頭皺了起來,上前和慕煙一左一右挽着她,朝客廳裡走。
“靳姐姐,你可不能再瘦了。”慕煙小聲道。
“嗯。”靳橘沫點點頭,“最近在努力增肥中。”
“謝天謝地,終於知道增肥了你。真怕你在瘦的這條道路上一去不返。”簡涼彤嘆道。
靳橘沫笑着瞪了她一眼。
簡涼彤見靳橘沫現在還偶爾跟她鬧一下,不再像前一段時間,整個人安靜得讓她都覺得兩人都不在一個空間維度裡,又不由在心裡舒了口氣。
幾人坐在沙發上,於惠華送上水果和飲料,便退了下去,不打擾她們。
“對了小煙,你今年不回英國過年麼?”靳橘沫看着慕煙。
“靳姐姐你忘啦,他們的聖誕節就相當於我們的過年。而且今年我爹地媽咪會回國跟我一起在國內過年。”慕煙一雙小手捧着一杯鮮榨的橙汁小口嘬着說。
靳橘沫點頭,看向簡涼彤,這才注意到她進屋沒脫外套,以爲她忘了,挑眉提醒,“屋子裡暖氣開得這麼大,你穿這樣,不熱?”
簡涼彤往嘴裡塞葡萄的手一頓,繼而聳聳肩,“不熱。”
“不熱?可我穿這樣都覺得熱。”慕煙脫了大衣,裡面穿了一件加絨的紅裙子,奇怪的看着簡涼彤道。
簡涼彤睫毛垂得很低,“我裡面只穿了一件打底衫,不好脫嘛。”
“噢。”慕煙不疑有他。
靳橘沫微眯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簡涼彤。
“我去下洗手間。”簡涼彤被靳橘沫盯得扛不住,驀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朝洗手間走去,腳步微快。
見狀,靳橘沫眼眸轉了轉,突地勾了勾嘴角。
“靳姐姐,你笑什麼?”慕煙詫異看着靳橘沫。
靳橘沫含笑給慕煙餵了顆葡萄,“沒。”
“……”
“我也去下洗手間。”靳橘沫說。
“……”慕煙盯着靳橘沫朝洗手間走,白白的小臉上全是茫然。
……
簡涼彤剛從隔間出來,就見靳橘沫默默的站在洗手檯前,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簡涼彤耳根飄紅,悻悻的笑,邊朝洗手檯走邊說,“你也想上廁所?”
靳橘沫幫她打開水龍頭,簡涼彤訕然的將手伸過去,就在這一刻,聽到靳橘沫冷颼颼的聲音,“還打算瞞我?”
簡涼彤手一抖,連忙把水龍頭關掉,惶恐的看着靳橘沫。
靳橘沫挑眉,“有了?”
“……”簡涼彤瞪大眼,好一會兒,才幹乾笑了笑,“什麼有了沒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說到一半,簡涼彤小臉垮了垮,突然抱住靳橘沫,苦巴巴說,“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靳橘沫低頭看着簡涼彤,真是好氣又好笑,“你有病啊,瞞我幹麼?”
簡涼彤死皮賴臉的笑,雙手纏着靳橘沫的胳膊,“其實我也沒想真瞞你,只是我自己還沒消化好,不知道怎麼說。”
靳橘沫看着她壓抑着喜悅的眼睛,輕扯脣,“霍邵筠知道了麼?”
“他還不……”
“太太,找您的電話。”不等簡涼彤說完,洗手間外便傳來於惠華的聲音。
靳橘沫微疑鎖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打到錦銘港城的座機找她……---題外話---
明天加更。很大很大的轉折。千萬表要錯過哇可愛的姑娘們……感謝顧***2014親的荷包,(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