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橘沫心尖,忽然泛起細細密密的疼意,對未知的恐慌一瞬間在她腦中炸開,又在某個瞬間,亂麻似的擰成了一團解不開的蛛網。
慕覃年盯着靳橘沫卷密輕顫的長睫,在心裡低低嘆息了聲,伸手將靳橘沫拉到自己身邊,兩兄妹並肩同靠在窗臺前攖。
靳橘沫雙手不自覺捏緊,清秀的小臉浮現出不正常的白,看着慕覃年,聲音細弱,“哥,你說得我都無法辯駁,畢竟,未來會發生什麼,不是我能掌控的。
但是現在,我非常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也許未來的發展不如我所憧憬的美好,但如果就因爲害怕不美好,我就乾脆放棄,規避只是有可能會來的傷害,那麼,哪怕幸福的萬分之一,我都不可能觸碰到。”
慕覃年瞳孔深縮,盯着靳橘沫看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主見,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兒。堅強,但也固執。你認準的事,絕不會因爲旁人的三言兩語便放棄償。
所以,儘管我一開始就在籌劃着要把你帶回C國,我的眼皮子低下,但接觸下來,我發現,你並不是一個能任人掌控的人,因此,我不會強迫你跟我回C國,但是C國的大門,慕家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靳橘沫眼眶潮熱,嗓音瞬間沙啞,“哥,謝謝你。”
“來。”慕覃年打開雙臂。
靳橘沫起身,鑽進了他寬闊溫暖的懷抱,甕聲甕氣道,“我一定會幸福的。”
慕覃年眯緊眼,大掌往後輕撫着她的長髮,半響,“嗯。”
從書房離開回到臥室已經凌晨,靳橘沫眼眶仍有些潤紅。
坐在牀沿,靳橘沫目光轉向牀頭桌上放着的手機。
她剛纔出去,並非是想偷偷跑去找容墨琛,而是爲了取被慕覃年丟在車裡的手機。
靳橘沫不遲鈍,因爲她,慕覃年對容墨琛,以及容家心存怨憤,她跟容墨琛在一起,不僅容家有人反對,慕覃年也似乎並不贊同。
慕覃年在C國權勢滔天,C國是獨立的法度和國家,她曾上網查過慕家在C國的地位。
度娘有關慕家的信息雖然少,但所得片語信息卻很驚人。
慕家不僅是C國第一大家族,慕家新一代繼承者更是跟C國現任總統交情頗深,至於怎麼個深法,網上並沒有具體的信息。
光是這兩條,以及慕覃年平時所表現出的冷翳狂傲,都說明像慕覃年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是不太能夠容忍有人忤逆他的!
所以靳橘沫心裡很清楚,倘若她今晚真的偷跑去醫院,將會徹底惹怒慕覃年,所以她,不能那麼做!
靳橘沫慢慢仰躺在牀上,一雙桃花眼有些木訥的盯着天花板。
手機震動的聲音持續了數十秒,靳橘沫適才反應過來。
從牀上坐起,靳橘沫微微平復心情,拿過手機看了眼,接聽。
“睡了?”
手機那端傳來男人醇越低醚,夾雜着一絲煙啞的嗓音。
一聽就是剛抽完煙的嗓子。
靳橘沫一隻手摳着膝蓋上的牛仔褲,“還沒呢。容爺爺現在怎麼樣?清醒過來了麼?”
“睡下了,醒來大約要明天早上。”容墨琛說。
“噢。”
靳橘沫停了停,問,“你今晚回來,還是留在醫院照顧容爺爺?”
容墨琛半響沒出聲。
靳橘沫皺眉,“容墨琛。”
“嗯?”容墨琛低聲回。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嗯。”容墨琛道,“今晚留在醫院。”
“應該的。”靳橘沫道。
“不關你的事。”容墨琛突然說。
靳橘沫怔住。
“爺爺年紀大了,高血壓,激動或是太高興就會這樣。”容墨琛緩聲道。
“......”靳橘沫鼻尖微酸,不想他說的是這個。
“小沫。”
“嗯?”
“早點休息。”
“嗯。”靳橘沫小聲應。
結束通話,靳橘沫側過身子躺在牀上,將手機抱在胸口,腦子裡糾葛的蛛網,忽然一點點捋順,散開,豁然開朗。
這樣的他,她還有什麼理由不信任,還有什麼理由放棄?
靳橘沫閉上眼,嘴角輕輕扯開,揚高,就那麼抱着手機,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點,靳橘沫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靳橘沫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機貼在耳邊,腦子和眼睛卻都還在沉睡中。
“沫沫,是我,爺爺。”容正豐壓制不住的急喘聲透過手機激動的傳來。
靳橘沫一對眼珠子在眼皮低下轉了轉,忽然猛地睜開雙眼,從牀上坐了起來,“容爺爺,您醒了。”
“我,我,我現在過來的路上,墨琛,墨琛他非要我跟你說一聲。”容正豐儘管剋制,可聲音仍是不住的發抖。
過來的路上?!
靳橘沫倏地捏緊手機。
結束和容正豐的通話,靳橘沫呆了似的在牀上坐了半響,繼而才快速下牀,去洗浴室梳洗。
半個小時後,容墨琛,容司南,容正豐以及李立便到達了別墅。
靳橘沫聽到樓下的動靜,忙從臥室走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慕覃年也從自己的臥室出來。
“哥。”靳橘沫看着慕覃年略有些起牀氣的臉,訥訥的喊。
“嗯。”慕覃年答應了聲,便將雙手插在家居褲的褲兜裡,就那麼慢吞吞的朝樓下走了去。
靳橘沫朝樓下看了眼,就見容正豐站在客廳焦灼的看着她,蒼老的臉龐隱隱能見顫動。
“容老爺子,雖然我個人很好客,但清晨不到六點,天還沒全亮就登門拜訪,好像不太合禮數吧?”慕覃年臉色微冷,深瞳從容墨琛和容司南身上掃過,最後似是而非的看着容正豐。
容正豐想是剛醒來沒多久,精神委頓,那雙一向銳利精明的虎眸,此刻看着慕覃年,只剩焦急一抹快要壓不住的悲涼,“是老朽冒失,還請不要見怪。”
慕覃年眯了眯眼,說,“容老爺子請坐。”
“不坐了。”
容正豐杵着柺杖,步履蹣跚的走向下樓來的靳橘沫,“沫沫,沫沫,我,我......”
靳橘沫看着容正豐猩紅的眼睛,心有不忍,輕扶着他的胳膊,“容爺爺,兮兮和寒寒從小嗜睡,這會兒還太早,恐怕輕易叫不醒,不如再等等,行麼?”
容正豐忙點頭,伸手抹了把眼睛,看着靳橘沫的模樣,哪還有半分之前的傲嬌,分明就是一可憐兮兮渴望見曾孫子的老人。
靳橘沫心尖又是一澀,“容爺爺,我撫您去沙發坐。”
容正豐也是點頭,被靳橘沫帶向沙發時,卻是一步一回頭的往樓上看,那樣子,更是看得靳橘沫格外心酸不忍。
靳橘沫輕抿脣,道,“我現在去叫醒兩個孩子,晚些再讓她們睡。”
“不不不,讓她們多睡會兒,我可以等,我等。”容正豐忙道。
靳橘沫皺眉,下意識看向容墨琛。
容墨琛淡冷的黑眸在接觸到靳橘沫的視線時,驀地閃過暖意,上前握住容正豐的胳膊。
然而下一秒,卻被容正豐忿然甩開了。
靳橘沫,“......”
容墨琛眉心微不可見的擰了擰,黑眸默默的盯着容正豐壓着慍怒的臉。
容正豐緊合着脣,狠狠瞪着容墨琛,厲聲道,“別碰我,我跟你沒關係!”
靳橘沫眉心跳了跳,猜想容正豐是在氣容墨琛隱瞞了他兮兮和寒寒的事,輕咬了口下脣,看向有些茫然站在一邊的譚玉,說,“譚阿姨,大家都還沒吃早餐,早餐你多準備點。”
“誒。”
譚玉點頭,快步朝廚房走。
“容爺爺,您坐。”靳橘沫看着容正豐說。
容正豐點頭,甚至還慈祥的拍了拍靳橘沫的手臂,坐進了沙發裡。
靳橘沫擡頭看向仍是站在的容司南和李立,“容大哥,李叔,你們也坐吧。”
容司南點頭,和李立坐在了長沙發一側的雙人沙發裡。
容墨琛看了眼靳橘沫身邊的位置,正要擡腿過去。
容正豐一道厲厲的眼神兒便朝他瞪了過來。
容墨琛身形微頓,輕擡的右腿只好收了回來,沉着眉目站在原地。
容司南和李立皆同情的看了眼容墨琛。
容司南暗自慶幸:好在老爺子不知道他早就知道兮兮和寒寒的存在,不然今兒個他也逃不過罰站的命運!
靳橘沫悻悻的看了看容墨琛,看着他拉着臉被罰站的樣子,心裡竟覺得有點搞siao!
令人威風喪膽的堂堂容氏集團的總裁也有今天啊!
靳橘沫幸災樂禍的一眼還沒來得及收回,某人忽然冷呲了聲,一雙黑眸幽幽的朝她盯了過來。
靳橘沫背脊骨冷不丁的竄起一股涼麻,忙收回了目光,假裝從未看過他的樣子!
容墨琛見狀,緊抿的嘴角幾不可見的扯了下。
其他人或許沒注意到容墨琛和靳橘沫之間這番小小的互動,可慕覃年卻注意到了。
深瞳半眯,慕覃年看向與他對面而坐,從坐下,一雙眼便沒離開過二樓的容正豐,嗓音天生的冷寒,“四年前小沫身懷六甲之時,容老爺子對我家小沫聽說是諸多‘關懷’,作爲小沫的哥哥,我必須好好感謝容老爺子當年對小沫的‘厚愛’與‘關照’。”
慕覃年話落,空氣裡的氣壓忽然悶低而下,衆人臉色皆是不同程度的沉了沉。
容正豐臉色剎那通紅,雙眼竟是羞愧得無法跟慕覃年視線對接。
對於當年放任方靜禕將靳橘沫在那種悲涼的境地趕走那件事,他整整後悔了四年。
現在看到靳橘沫給他生了一對那麼可愛的曾孫,心下更是千百萬個後悔。
他當初就不該輕信方靜禕送來的那些證據,他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
可是當時......
容正豐悔恨不已,雙眼漫上鮮紅,歉疚的看着靳橘沫,聲音低啞沉重,“沫沫,是爺爺對不起你,爺爺老糊塗。爺爺請求你,不要怪罪爺爺,就當可憐我這個愚蠢的老人家,老眼昏花信錯了人,行麼沫沫?”
靳橘沫搖頭,“容爺爺,您......”
“媽咪......”靳橘沫剛開口,一道軟糯惺忪的小嗓音忽的從樓上飄了下來。
樓下的幾人,幾乎立刻擡頭朝樓上看了去。
---題外話---三更,今天也更新了一萬字。姑娘們閱讀愉快。謝謝風雪幽心親的月票,(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