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六月,驕陽似火。
炙熱的太陽將白雲融化,透出一片湛藍的天空。
在蜀都某監獄門口,站着一年輕人。
年輕人瘦瘦高高,約麼二十三四歲。身着一件亞麻色襯衣,七分牛仔褲,一雙早就過時的平底鞋。站在烤得發白的水泥地面上,仰頭,看向炙熱發白的太陽,雙眼微眯。
一會兒,秦淮感覺到眼睛的乾澀,刺痛,收回目光。扭頭看向監獄,眼神中透露着苦澀。
有人說剛出獄的人不能回頭看,因爲回頭寓意着還要走回頭路。
“哼,怎麼,你小子還沒待夠?還想進去蹲兩年?”迎着秦淮的目光,從監獄辦公大門裡走出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中年人身材高大,一身特製的監獄警服,龍行虎步。快速的走到秦淮身邊,語氣帶着莫名的挖苦。
“呵,獄長,可不想再呆您這兒了,兩年半的年時間早就夠了,這不見您一直不出來,等着有些急了麼。”秦淮笑呵呵的說道。
“哼,你小子少給我貧嘴,要不是看你小子平時表現良好的份上,會讓你提前半年出來?哼!從今天出去後就給我好好做人,心氣兒別太高,要不然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老獄長說話總是夾槍帶棒,不過秦淮早就習慣了,他能體會到這是老獄長對他的關心。
想起當年的事,秦淮的眉目就忍不住皺在一起,滿臉苦澀。
老獄長在秦淮的肩上拍了兩下,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reads;。”
秦淮收回思緒,快步跟上老獄長。
車上,老獄長看到秦淮蕭索的表情,不免有些心疼。
想當年,秦淮是多麼優秀的一個孩子:省考高狀元,哈佛劍橋等國際知名學校點名特招學生,特種飛行員,好麼,這傢伙的志願就是要當一名戰鬥機飛行員,當年因爲這事,害得不知多少專家教授跑斷腿來求他轉業…
要當一名飛行員,文理知識可以不用太好,但身體素質一定要過硬。而這傢伙,卻是輕輕鬆鬆就通過了飛行員的嚴酷考覈。
作爲秦淮父親的老部下,老獄長知道一個秘密,這傢伙不僅是第一學霸,在武道修煉上也是千年不遇。
16歲就進入武道暗勁…
卻沒想在兩年前因爲一場意外或者說是別人的陷害,落獄三年,從神龍一樣的天之驕子,變成一個人人唾棄的強姦犯。
強姦犯啊,多麼可恥的罪名!
變故來得太突然,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在對手鐵一般的證據下,秦淮那陽光燦爛未來,被硬生生地掐斷。爲此,不知多少人惋惜嘆息。
如今距離那事已經過去兩年半,除了身邊的親人,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這個曾經像神龍一樣的少年。
秦淮的老家在蜀都保民縣,距離監獄不算遠,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已經抵達。
兩年多過去,鎮上姓劉的米粉店依舊破破爛爛,姓張的五金雜貨鋪也沒紅紅火火,中午時分,街上行人寥寥。
車子不作停留,沿着三四米寬的泥巴路顛簸前行。
十幾分鍾後,便到了村口。秦淮突然說道“那個,李叔,我要小解。”
老獄長撇了一眼秦淮,想着: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也有請鄉情怯的時候?
挪揄道“要不,咱們不回去了?”
秦淮被打敗,都到了家門口了,能不回去?想到老爸嚴肅刻板的臉龐,和老媽慈愛寵溺的目光,秦淮嘆息一聲,只能硬着頭皮前行reads;。
很快,車子在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
車內,秦淮有些挪不動腳,整個身子都忍不住顫抖,這就是他的家啊!
記得這懂小洋樓是三年前建的,當時老媽說,等他畢業了就給他說個媳婦。
在農村裡找對象,可不管你長得好看不好看,沒有一套好房子,肯定不行。
農村裡的人們很樸實也很現實,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農村窩窩裡,要是連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房都沒有,可不會有好姑娘嫁進來。
房子剛修好,就聽到秦淮居然因爲強姦未成年少女被判刑三年!
三年多了,這還是秦淮第一次看到新家的樣子。若不是老獄長送他回來,秦淮還真不敢確認這就是他的家,從小長大的地方。
秦淮貪婪地吸了一口炙熱的空氣,調整好心情,整個人氣質一下變得沉穩,表情莊重。
本來還想調侃一下秦淮的李老獄長張了張嘴,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報告隊長,李德,帶。帶秦淮前來報道,請隊長指示。”李老獄長拉着秦淮,站在烤得發白的水泥地面上,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隔了幾秒鐘,屋內才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老李,說了很多次,現在我已不再是軍人,不需要再行軍禮,我腿不方便,就不迎接你了,自己進來吧。”聲音完畢,沒有提到秦淮一詞一句。
“是,隊長”李老獄長朗聲答道,走時偷偷看了秦淮一眼,悄悄遞了一個眼神,那意思是說:你小子放心,老子會幫你說話的。
不過秦淮的眼神絲毫沒有去關注李老獄長,而是平視前方,眼神朦朧,似有水霧,腮幫子也一陣哆嗦,似在忍着什麼。
李老獄長疑惑,順着秦淮的眼神,正好看到一位中年美婦站在大門口,一隻手扶着半開的大門,一隻手捂着嘴,眼淚珠子一顆顆的往下落。
李老獄長立馬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嫂子好。”
中年美婦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也沒多看他一眼。老獄長絲毫不以爲意,快速進屋,不再打擾秦淮母子團聚。
他也要向老隊長彙報一下秦淮在監獄裡的情況,雖然這兩父子脾氣都臭得很,但心底對彼此的關心那是鐵水也熔不斷的。
見到日夜思念的母親,秦淮的眼淚終於順着臉頰滾落了下來。‘嘭’的一聲,秦淮直直的跪在發燙的水泥地面上,膝蓋與地面接觸,發出悶響。
“媽…”無盡的思念與委屈,在這一刻全部化作了這一個字。
“小淮”秦淮母親驚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秦淮面前,想要扶起跪地的秦淮。
秦淮沒有起身,只是全身激動得有些顫抖,看着母親。母親的樣貌比以前明顯老了許多,還不到五十歲,因爲天生皮膚姣好,母親的年齡看起來總是比實際年紀至少年輕十歲。可這一會,秦淮看到,母親的眼角也出現了許多魚尾紋,皮膚也不是以前那般光亮。
不到三年時間,母親的氣色明顯差了很多。
“對不起,媽,兒子給您丟臉了。”秦淮不敢再看母親慈祥的面容,只是將頭垂下,眼淚止不住地流。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進屋,太陽這麼大,萬一再曬箇中暑感冒怎麼辦。”說着,秦母就要將秦淮扶起來,卻發現怎麼也扶不動。
“這孩子,怎麼又倔上了。”深知兒子脾氣的親母忍不住有些氣惱。
秦淮含着淚花,擡頭給母親一個比太陽還燦爛的笑臉,說道“媽,兒子沒事,當年太陽也是這般大,您兒子站了一整天都沒事,我想先在這裡曬曬身上的黴氣,您去屋裡陪陪老爸和李叔叔。這兩年半時間裡,李叔叔對我很是照顧,不僅想辦法將我調到他手下,監獄裡更是不愁吃不愁喝,您沒看到兒子現在比以前都壯實了許多麼。還有,還有,老爸最聽您的話了,您進去給兒子求求情唄,老爸一準心軟的。”
秦淮連哄帶捧,終於讓母親回到了屋內。
對於這點太陽,他確實可以不當回事,但身子骨柔弱的母親絕對不可以跟自己耗下去。
他也知道,沒有老爸的允許,是別想踏進屋內半步。
老爸這會兒肯定氣着呢,大半輩子的英雄形象,全被自己給毀了。
強姦罪啊,那是多麼可恥的罪名。秦淮自己都覺得汗顏,精明瞭十幾年,不是沒想到自己會陰溝裡翻船,但真沒想到會翻到這麼一個臭水溝裡。
秦淮跪在地上,腰桿筆直,眼神打量着屋前的每一寸地方。三年沒回來,舊式的小青瓦房子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樣式新意的兩層高小洋房。
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新鮮,哪怕角落裡的一塊泥,都覺得親切。
房子正面右邊有一間小青瓦蓋的廚房,廚房旁邊有個瓜棚,瓜棚綠蔭裡躲了幾隻老母雞,悠閒得刨着蟲吃,對於秦淮這個陌生人,甩了一個白眼就不再理會。
在正大門左邊,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樹木棍子,棍子下面,有一個狗窩,一隻僅有一個月大小的小狗崽兒正探頭探腦的。
看到秦淮明亮的目光,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或許是覺得自己剛纔太沒面子,竟然被嚇到。小狗崽兒重新露出頭來,張開小嘴,露出一排乳牙,對着秦淮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根,雖然已經不是以前的樣子,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讓秦淮覺得溫馨。
周圍的一切都那麼寧靜美好,秦淮擡頭,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炙熱的空氣。
雙手忍不住擡了起來,似要懷抱天空。
秦淮閉目,思緒沉醉,一股家的溫馨氣息從心底升起。秦淮覺得,那是一種守護,又是一種新生。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在從心底迸發。
思緒間,一股熱流從丹田升起,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經脈中流淌,所過之處,經脈通暢,無所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