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玟,蘇錦本懷着無比的憎恨,可這一刻,她的心在被她那沉重而綿長的恨笑聲扯痛的同時,竟恨不起來了。
她怔怔的看着這個遭受過莫大屈辱的女人,聽着她在那裡啞着且透着恐懼的聲音叫着攖:
“你知道我那時有多害怕嗎?你知道看着那些臭男人,光着身子爬上來時,我有多恨嗎?這一切是拜誰所賜……”
這個女人惡狠狠的盯着她,就像這一切,全是她造成的似的,伸出了手,使足了勁的往她胸口點了下去:
“我經歷的這一切,全是你的好養父好養母賜給我的……你說,我爲什麼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我爲什麼要成全他們出雙入對償?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蘇暮白就是那個時候懷上的。
“至於他父親是誰,我也不知道。
“那個晚上,那麼多男人……誰知道是誰……”
這些話,一句一句撂下來,就像在抽蘇錦的筋,放蘇錦的血,她覺得疼,疼得刮骨,疼得割肉。
眼前這個女人,原來也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因爲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而搭上了婚姻,搭上了自己的感情,成了受害者。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她是值得同情的。
可她說,養父棄了她,只顧着救姚湄,而把她推進了死路,這事,她不信。
養父絕對不是那種人。
可能當年事發時,在救人的先後順序上,養父選擇先姚湄,而後周玟了,其導致的結果或許是,他救了姚湄,而來不及救周玟,最終才釀成了這樣的悲劇。
當然,現在再來追究這些,沒什麼意義了。
養父已經不在,養母也已經過世,誰都沒辦法弄明白當年這件事的真相了。
所以,蘇錦詞窮了。
“蘇錦,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知道蘇暮白是個孽種,心裡很難堪是不是?”
周玟卻在臉面上抹開了一朵迷人的笑花。
她竟叫自己的兒子“孽種”。
蘇錦被這兩字撕疼了。
覺得悲哀極了!
並深深的替蘇暮白心疼!
驕傲如他,怎麼忍受得了自己有這樣一個身世?
他是那樣的溫溫如玉。
結果,他竟是這樣來的……
不,她沒有嫌惡的意思。
她只是心疼他,在得知自己是一個父不祥、完全不受歡迎的產物之後,他的心理上,得有多狼狽不堪。
周玟繼續在笑,笑得就像自己是最終勝利者一樣:
“生下那孽種,我完全是故意的……
“我要存心要用這個孩子,永遠的提醒蘇平:這份羞辱,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要用那個生在他們蘇家、長在他們蘇家的孽種,讓他牢記,這就是他只救情人不救妻子所要付出的最慘痛的代價……
“我在別人身上受到的折磨,我要一五一十,全全部部的回報到他頭上。”
這一刻,她叫得是這麼的響亮。
難道這樣,她就勝利了嗎?
不,她沒勝利。
她只是用這種看似勝利的行爲,讓自己永遠記住了曾經經歷過的可怕境遇。
她的報復,不僅在傷害蘇平,更在傷害自己。
蘇錦很冷靜的看出來了。
也是這個時候,周玟輕輕嘆着轉了語氣:
“可等我生了之後,我就後悔了。
“我爲什麼要把自己逼死在這個死穴裡呢?
“我才二十出頭,我還有大把的好人生可以過,我爲什麼要爲這個該死的男人,那個噁心的孽種毀掉我的後半輩子?
“所以,我拿了蘇家的錢,離開了……我要重新開始新生活……”
說這幾話時的周玟,總算是恢復了幾絲人性。
“既然你決定重新開始?爲什麼你還要回來?”
這是蘇錦想不通的。
周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她說的話,眼神被拉進了無比遙遠的過去,那裡曾有她全新的開始:
“我去了T大,我想進修,我想擺脫那些可怕的陰影。
“正巧,我遇上了一個外籍老師,那人叫亞瑟,以前追求過我。人長得風度翩翩,很風趣。
“他說他能幫我拿到去英國留學的機會。
“那段時間,也正是有了他的關心,我才感受到了被愛。
“後來,一次醉酒,我被他誘~拐上了牀。然後,我們同居了,一起去了英國,他讓我如願的讀上了我想讀的專業。
“不過,你不要以爲,這就是我全新的生活。
“根本不是。
“遇上亞瑟,在後來的我看來,就像是從一個爛泥坑爬出來,又掉進了另一個爛泥坑。
“那亞瑟根本就是一個色鬼,他在外頭有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之一。他還上過妓女。最後得了愛滋。
“幸好那時,我們吵翻了分了,我才倖免與難……”
……
跟着亞瑟,周玟還歸還能溫飽三餐,這個男人,只要你哄得他高興了,他是很願意爲你花錢的。
可惜,她沒辦法再忍受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了。
她從他家裡搬了出來。
沒了男人的供養,周玟必須打工活過自己。
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她必須每天一大清早起來,爲自己的三餐奮鬥,爲自己的學費奮鬥。爲此,她得每天和一堆盤子爲伍。
這種日子,很艱苦。
她忍受不了這種苦,就憑着自己的年輕美貌,搭上了一些有錢的男人。一起跳舞,一起吃飯,一邊玩……
她放任自己由他們養活着,成了寄身蟲,整日和他們玩欲擒故縱的戲碼。
有時被他們佔了便宜去,那也是再所難免的。出來混的,有又幾個能做到完全清白的?反正,她也不是正正經經的女人,真和他們上了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有一陣子。
直到遇上明粵。
他是明家二公子,是個有錢的貴少。
那時,他正在和他兄弟明澹鬥法。
明粵這個人,說好聽點,就是憨厚簡單一老實人,不太會打理生意,做任何生意,吃虧賠本那是常有的事;說難聽點,他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交的朋友皆是酒肉朋友,跟的手下一個個算計着他荷包裡的錢。
明澹呢,是一個徹頭徹尾善於算計的奸商,太知道怎麼討好他父親,這人,總能把他們兄妹算計得死死的,更能把明老爺子哄得什麼都只信他。
最初,看中周玟的,不是明粵本人,而明粵的母親。
那位女人覺得她的兒子需要有一個精明的女人來幫着去搶家業,在再三挑選之後,認爲周玟挺合適,就讓明粵去接近她。
經過一段日子接觸後,明粵還真覺得她挺好:腦子活,願意給她出主意,重點是,那些主意都管用。
明粵對周玟很滿意,對她說:我需要一個助手,一個腦子靈光的助手。你願意來幫我嗎?
……
“在我看來,攀上明粵,一能保我衣食無憂,二能讓我學可致用。
“這與我,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答應了他的聘用,就這樣,我成了明粵的助手,用盡一切心機,幫着他扶着他。甚至在畢業之後,跟着他去了香港。
“藉着明粵,我成功擠入了名流圈。雖然,在這個圈子裡,我只是一個陪襯的角兒。但我高興。
“明粵本是一個花心的男人,卻因爲我,他漸漸收斂了那放浪形骸的本性。
“因爲我告訴他:他父親明老爺子是不會願意把自己的家業交給一個只會玩女人、只顧着敗家的男人手上的。如果想成爲明澹有力的競爭對手,首先,就得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得改掉一切惡習。
“他聽進去了,並且慢慢脫胎換骨……。”
說到這,幾絲柔軟的笑容在她臉上如桃花似的澱放了開來:
“再後來,我們相愛了。那個嬌生貴養的笨男人,用他獨有的方式,讓我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被愛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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